后来习惯就成了惯例,每次不忘给王九龙打气,尽管他自己也紧张得快吃手手。就像一盏摇摇曳曳的灯火,自身泥菩萨过江,却还要剖出一半灯油,点亮身旁人的轮廓。

  王九龙脚步一顿,低头恰好对上张九龄视线,两人都愣了下,张九龄被烫到一样立马收回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准备闪身离开。原本很正常的肢体接触,在发情期之后多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意味。

  “小园子里还担心我啊,要不再跟我上去演一场?”王九龙一把拽住他袖子,白净的脸上带了笑意,一低头一用力,仿佛旧时调戏小丫头的公子哥,拽着人不让走。

  “滚,你丫累死我算了。别扯别扯,袖子都快掉了......大白天就断袖是不是有毛病。”张九龄扑腾了两下,没扑腾开,白塔那个手劲他估计这辈子都干不过了,下巴指了指烧饼,“我担心饼哥,万一被你打死了怎么办,上次搭档台子都快塌了。”

  烧老师在旁边举起双手摇了摇,表示这事跟他没关系,笑得很有深意:“你可别担心我。这真得被打死,大楠你看着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江湖大忌,勾引二嫂,相声演员有的是办法搞点隐晦的黄色。

  眼看张九龄脸黑红黑红的羞得即将七成熟,王九龙终于松了劲儿,放他去换衣服,贴在耳边小声说道:“等我一会儿。”

  师哥还没说话,队长又出来搅和,捏着嗓子抻了兰花指唱柳丝长玉骢难系,恨疏林不挂斜晖,还给改了个词,“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巧克力肌......”

  这公鸭嗓娇俏起来实在有杀伤力,后台顿时轰然,所有人都笑疯了。张九龄肩膀都在抖,头发丝一颤一颤的,拿袖子捂住嘴,像只小企鹅一样挪到王九龙身后,把师弟当成掩体:“行了行了,干嘛啊你!”

  “好了别开腔!是友军!”四哥一招白鹤亮翅,按住烧云饼,阻止他祸祸完昆曲再去祸祸黄梅戏,烧老师意犹未尽,但主持人已经报幕了,只好停手,不忘揶揄这俩人:“我还以为你们是张生和崔莺莺呢,十八相送。”

  “十八相送不是梁祝吗?”王九龙提醒他记混了。

  烧饼正等着他往坑里跳,顺道接茬:“所以你们谁梁山伯谁祝英台?”

  “去你的吧。”捧哏的挥了下袖子,梁祝的结局不怎么好,化蝶双飞听起来仙气十足,可到底不是朝朝暮暮的人间世。上台短短一段路上,烧饼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和黑小子怎么回事啊?活儿不好?”

  王九龙想掐死他,翻了个白眼,“就是太好了。不过现在他高兴了,挺好的。”

  众所周知,贵社相声演员只有逗哏和逗逗哏,观众自个儿找乐子去吧。

  烧老师睁大了并不大的眼睛:“合着你俩,把我当调情的工具用?”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王九龙想起某个被扔掉的工具,一脸嫌弃地竖起手掌隔在两人中间,“太恶心了,离我远点。”

  “就是,你俩十分恶心。”

  “你别学他说话,一点都不萌。”

  “......王九龙你是不是中毒了?”

  是中毒了,还无药可救。高大的青年整了整衣领,笑得春风满面,两人站在台上,不常见的组合让观众颇有新鲜感。有女粉晕陶陶地尖叫,大楠今天好温柔啊,眼神看得我要化了,awsl。

  拿着扇子的烧云饼压根没眼看,心疼一下芳心错付的粉丝,真是没天理,为什么一对狗男男比他这个已婚妇男还会秀恩爱,这算什么?

  旺仔露齿一笑,当然是天赋异禀啊。

  两场相声都中规中矩,偶尔蹦出几个新鲜的包袱,其他沿循旧例,顺顺当当说了下来,至少没死在台上。陌生的搭档最考验演员的控场能力,没有默契,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大多数时间小园子都是用来攒底和练手的,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为专场做准备。

  等到返场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湖广会馆跟别的地儿又不一样,素有闹鬼的凶名,料峭春风穿堂而过,吹得人骨头缝都是冷的,一关了灯,胆小的人得惊起一身白毛汗,鸡皮疙瘩直打架。

  张九龄的皮衣帅是帅,但是不挡寒,还好屋子里空调开得足,坐着不冷,不用靠抖腿取暖。他在台下等着王九龙的时候,百无聊赖拿着手机,上线微博,刷了刷首页,突然灵光一闪,打开了龄龙超话。

  烧老师真是提供了一个好榜样。

  相声使人忘忧,对观众对演员都是如此,在台上说得开心,结缕缠丝的思绪梳理开,一团乱麻里多了解决问题的条理,心也就没一开始那么毛躁了。越是在意越容易钻牛角尖,跳出来看,三界五行自有其运行,其实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有了对象还出去偷吃叫渣,单身爱玩最多叫浪,张九龄也是夜店里的常客,mix里曾经还有个请酒的张公子,一次烧掉了一个月的收成。

  他压根不在意。

  玩儿谁不会,只是担忧两人如果都虚情假意,会有什么后果。

  张九龄翘着腿坐着,脚尖一点一点,点了支烟,烟雾缭绕里,那张圆圆的脸上眉眼乌黑纯粹,和周身的江湖气儿杂糅成独特的气质,天真而成熟。

  单独待着的时候,粉丝们时常不敢上去搭话,明明一张萌萌的幼态脸,但是不说不笑气场实在太足,这也是一直被当成Alpha的铁证之一。

  超话里都是两人发的糖,不知不觉竟也积攒了很多,从去年到今年,不管是哪场哪个角度,捧哏的神态如出一辙,专注温柔,含情带笑,似乎身边站的不是搭档,而是一生挚爱。

  王九龙面部棱角分明,因为年龄又显出些少年的文雅,可乖可A可文可武,很能撩人占便宜的那种长相。张九龄平时看习惯了,没觉出有多腻歪,但是照片特写出来——眼神学不来,也骗不了人。

  “好看么这个?”照片里的人从现实中走出来,拿毛巾擦着脸,高挺的鼻尖被汗水划了一道高光,大手灵巧地解着盘扣,很快衣衫半解地靠在沙发扶手上,衣边压住张九龄放在上面的手。

  张九龄抬头跟他打了个照面,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台下没那么多讲究,说话带了股松松垮垮的京味儿,“整的跟收费的似的,怎么,找我揽活儿?”

  王九龙把大褂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T恤,脖子上一道浅浅的抓痕,结了层薄薄血痂,从颈侧拉到锁骨。他自己摸了一把,朝张九龄努了努嘴,“终于活过来了?还以为晚上继续演小哑巴呢。上个客人太狠,把我都榨干了,今天歇业,喜欢的话就先预约吧。”

  心狠的客人往后仰了仰身,摇头摆手地拒绝,“白搭了。我不喜欢比我高的。”

  “也不喜欢比你白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