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七五同人)开封小酒馆>第111章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展昭脚踏院墙飞身而起, 从宅子里跃了出来,他沉声对门口的侍卫们嘱咐道:“关门!把他们锁在里面!”门口那一队士兵连忙拉住门上铜环将门死死掩住,展昭又吩咐道:“你们所有人, 都退到巷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那些士兵巴不得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他们拔腿就跑, 三五成群的冲到了巷子外面。这回, 只有文惠那张青色的网在空气中浮动着,白玉堂和展昭一起纵身跳上院墙, 在院角那棵大树后朝院子里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目光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谭知风知道事情越发严重了,于是便对徐玕说道:“咱们也去帮帮他们。”

  徐玕点头, 抱紧了谭知风纵身一跃,两人稳稳的落在墙上, 白玉堂和展昭的身边。谭知风放眼一看,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在院中游荡的两人看上去十分眼熟,一名就是来找过徐玕的那年长的契丹人, 另一人他也见过, 似乎是那日他和猗猗被关在这里时来送饭的两名守卫中的一个。

  谭知风正想仔细瞧瞧这两人的情况,白玉堂侧身对他和徐玕说道:“刚才他们中箭以后,很快就开始咳血,我叫开封府的人快些将他们绑起来, 可大家都以为, 他们只要咽气就没事了。但马上,他们咳出的血开始变成紫黑色, 他们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跳起来开始攻击我们。他们力大无穷,不怕刀剑,很多人都被他们抓伤打伤,于是我就让人带着陈青去找你们,而我亲自去天清寺请来了文惠大师。”

  他顿了一顿,又道:“奇怪,他们和我们在西北见到的那些士兵不同,那些人一旦死去,就不再有自己的意识,但他们……好像并非如此……”

  谭知风闻言,也陷入了思考,他想起了上次见到的阿元和那两个大理寺的衙役,阿元虽然也受到了黑气的侵蚀,但他却仍然有自己说话和行动的能力,而那两人则完全成为了失去魂魄的傀儡,只能随着阿元的行动而行动。就在刚才,他还亲眼见到阿元将周彦敬的心掏了出来,又用紫黑色的雾气填满了它。如果徐玕没有用昆吾杀死周彦敬,那么,周彦敬应该也会变得像那两个衙役一样了吧。

  “他们是……你的人,”谭知风忽然转头对徐玕说道:“你能不能和他们说说话,或许他们会听。”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望向徐玕,徐玕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一试。”

  文惠在墙下喊道:“稍等,我来帮你。”

  说着,他将手掌一翻,那青色的火焰燃烧的更剧烈了。院墙内,罩住两人的淡青色的网开始一点一点收紧。那两人拼命乱打乱撞,仍然想冲破这道无形的屏障离开这间院子,但他们却仍然被那张网束缚着,两个人一步步朝墙角靠去。

  “快点,徐玕!”文惠催促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徐玕“嗯”了一声,从墙上跳了下去,谭知风刚想随他一起跳下去,白玉堂却伸手拉住了他:“不可,他们说不定很怨恨你,你过去帮不了徐玕。”而其余的人,文惠、猗猗、灼灼则都一起跃上了院墙,藏身在那棵树后。猗猗和灼灼也纷纷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帮文惠一起加固着那张流动着淡淡灵气的网,以此来护卫徐玕的安全。

  谭知风看着徐玕慢慢朝那两人走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又是一阵疲惫感涌了上来,他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但他仍然丝毫不敢放松,他看着徐玕,只见那两人看见徐玕都愣住了,他们不再挣扎,而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傻傻的站在那里,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他们虽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但好像也被黑气侵蚀了。”猗猗低声道:“他们……应该是介于常人和那种怪物之间……”

  “他们的魂魄还留在身体里,就像阿元。”谭知风道:“直到最后昆吾剑将他的灵魂和身体一起杀死,他才算是彻底的死亡。”

  墙上的几人个个心中焦急,却都无法伸出援手。徐玕面对着两个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的昔日的手下,开口严厉的道:“你们为何要如此行事?!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来开封府的使命,是在这里等待上京的消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开封府识破我们的身份,不能和大宋朝廷为敌吗?”

  那两人听见这些熟悉的话,互相看了一眼,不太灵活的跪了下来,一边拜一边为自己辩解道:“是大人让我们守在这里,他说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然后就带着我们离开开封,这吕家的人,我们并没有伤害他们一丝一毫,可开封府那姓展的和姓白的带着很多官兵来了,救走了吕家那几个小子,然后又对我们放箭……殿下,我们好像中箭了……我们是不是快要死了……您会带我们离开这儿吗?”

  “你们不会有事的。”徐玕感受到束缚着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弱,便开口对他们承诺道:“皇兄已经派人送来消息,我们的使者翌日就到,现在,他命令我带着你们撤离开封,会有人在城外接应我们。你们的伤我会慢慢找人为你们医治,你们不必太过担心,但是,你们要听我的,不能再惹是生非了!”

  “好!好!”那两人连声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走了么?”

  徐玕转过身去,对藏身在树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过身去,对那两人说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刚刚将关在开封府中的那几人营救出来,他们准备一些必要的物质,然后就会回来这里接应我们。”

  那两人不疑有他,接连拜道:“多谢殿下愿意营救我们,我们自然都听您的号令!”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商议了几句,然后对谭知风道:“知风,开封府有运送危险的死囚囚犯的囚车,这囚车四周都用极其坚固的铁框箍住,纵使里面的人天生神力,也是无法挣脱的,我这就去命人将那囚车稍加改扮,做成普通马车模样,然后将这两人关进去,再想办法处置他们,你看如何?”

  谭知风赶紧点了点头,展昭便跳下墙往开封府去了,而院子里,徐玕盘着腿坐了下来,那两人见状也倚在墙边,望着满院狼藉和散落的箭矢发起呆来。没过一会儿,谭知风听见那年长的人摸着自己胸口疑惑的道:“奇怪,方才我明明看见一支箭射在这儿,为什么却又不见了呢?”

  另一人也开始皱眉思考,徐玕则打断了他们,说道:“待会儿我们要赶路了,你们不要多言,休息一下吧。”

  徐玕的威严令这两人都马上闭上了嘴,院子再次陷入一片安静。文惠呼了口气把手掌一合,道:“不行,我撑不住了。”

  猗猗和灼灼早就把灵力收了回来,空气中那张无形的漂浮的网最后闪了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谭知风的面前。

  徐玕抬头望了望,继续保持着沉默,闭目养神,好在这里离开封府也不算远,很快,谭知风就听见了外面疾驰的马车声,这让他的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回头一瞧,果然是展昭驾着一辆和寻常马车十分相似,只是更加宽大的车赶过来了,听到声响的徐玕猛地睁开眼,对他们道:“人来了,我们走吧。”

  那两人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跟着徐玕往外走去。马车就停在门口,帘子往上卷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入口。徐玕弯下腰往里看了看,然后对他们道:“你们先上。”

  那年纪稍轻的人扶着车框走了进去,那年长的却四处看着,对徐玕道:“殿下,谁来驾车?”

  徐玕双眸中精光闪过,他把昆吾剑一横,喝道:“你先上去!”

  那老者的目光也变了,他喉咙中发出了阿元曾经发出的那种哀鸣,令仍然躲在墙上的众人听的不寒而栗。徐玕侧过昆吾剑用力顶住了对方的胸膛,将他推向车厢里,那老者猝不及防的被徐玕一推,整个身体往后跌去,但他的双手像两只铁钳一样死死抓住了两旁的铁框,他拼命的挣扎着,试图逃离这个为他们精心设计的囚笼。

  “快,帮帮徐玕!”谭知风急忙从墙上跳了下来,他那丝丝缕缕微弱的白光缠绕在昆吾剑上,虽然没有将它再次唤醒,却似乎使徐玕多了几分力量,让他死死顶住了那狭窄的牢门。白玉堂掷出暗器,几道光擦着徐玕身边闪过,朝黑洞洞的车厢里射去,车厢里发出了几声野兽般的嚎叫,展昭和猗猗一同跑过来将车门猛地一推,老人的胳膊被卡在了外面,徐玕举起昆吾用尽全力挥下,竟将那胳膊齐齐斩做了两段!

  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徐玕趁机将铁链甩了过去,展昭接住后,两人同时将铁链拉紧,白玉堂纵身跃下,将一旁那把巨大的铁锁穿过锁链,咔一声锁上了。

  这回,所有人总算松了口气。谭知风努力靠着院墙站稳,他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了。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铁链和箍住马车的铁框砰一声朝四面飞去,猗猗拉着谭知风往旁边一躲,自己却被一块铁片砸中了,他脸色发青,额头也冒出了巨大的汗珠。巨大的冲力将院墙砸穿了几处,展昭大喊一声:“小心!”众人纷纷朝巷子的另一边躲去,那一道院墙就这么在他们的身后轰隆一声坍塌了。

  徐玕方才也被落下的砖石砸了一下,他捂住肩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猗猗和灼灼道:“带知风走!”

  谭知风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黯淡的月光下,他看着昆吾,胸中再次感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和冷意,但他不死心的抓住了徐玕的手臂,对他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让我再试一次吧!”

  又是“哗”的一声响,被压在那厚重结实的铁板下的一老一少两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那老人抬手捂着自己那被砍断的胳膊,瞪着双眼四处巡视着,文惠手中再次燃起火焰,他上前厉声喝道:“徐玕做的是为了救你们,你们这样只能自取灭亡!”

  炙热的火焰似乎让两人有些恐惧,他们慢慢后退,但仍然死死盯着徐玕的方向,烟尘散尽之后,那老人忽然双目凸起,奔上前一把将谭知风从徐玕身边扯了过来。

  “是你!就是你这妖孽让殿下背叛了我们!”老人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掐住了谭知风的脖子。

  众人顿时乱了手脚,各自使出自己的本事一拥而上,却没人看见,徐玕的双眸中浮动着一片赤色的光芒,昆吾剑也振动起来,浓浓的鲜血一般的颜色在徐玕和他手中的剑之间弥散着,聚集着。

  文惠首先察觉到了这股可怕的杀气,展昭也发觉自己手中的巨阙变得不听使唤,不停的颤栗着。文惠连忙熄灭了手中的火焰,高声道:“徐玕!应龙!尔当断一切众生疑惑,净一切众生欲乐,启一切众生心意,灭一切众生烦恼,闭一切众生恶道门……!”

  徐玕闻言目光一闪,血红的颜色少又褪去,但很快又重新涌了上来,众人惊恐的看着他手中的剑仿佛血染一般,化作了耀眼的红色,凝聚着鲜血的腥气和令人恐惧的光芒,灼灼惊叫着后退,他们仿佛听到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幅卷轴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千万生灵在那画卷里化作灰尘,人们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眼前只剩杀戮,只剩下了死亡。

  徐玕一步步走上前去,他手中的昆吾剑显得比任何时候更巨大,更骇人,好像这才是这把巨剑本来的模样,那浓厚的红色从剑身内一点一点往外溢出来,变得刺眼,掩盖住了周围一切的颜色,他毫不费力的用这把剑将老人的身体从谭知风身上挑起,就好像是挑起一张薄薄的纸片,谭知风还剩一点模糊的意识,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昆吾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舞动着,将那人的躯体抛向天空,又将它斩成了无数碎屑。

  谭知风耳边响起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展昭、白玉堂、猗猗灼灼还有文惠,不知道是谁或者是他们一起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他拉到一旁,他定了定神,视线中,另一个人也被徐玕挑在剑上,徐玕泛红的双眼毫无感情的往上看去,然后,他缓慢的,用剑贯穿了那具本来就已经被铁框砸的残破不堪的躯体。

  黑色的烟雾再一次漫天散开,却只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瞬间就消散了,赤红的光芒一点一点沿着徐玕的身影,他手上的剑,还有他的脚步,朝周围扩散着,文惠起身挡在他的面前,他却挥剑朝文惠砍去,文惠将手中佛珠抛向昆吾,昆吾赤光大作,文惠趁机展开双袖,擦着那一座宅子仅剩的几处屋顶飞上了天空。

  谭知风努力想站起身来,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他想,曾经徐玕给了他一片龙鳞,这龙鳞铸进了他的灵魂,他的血肉,应该在和他的血液一同流淌,在和他的心脏一起搏动。他终于想起他对昆吾剑的恐惧来自何处,不是来自那一剑穿透了他的身体,而是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也看见了这样的应龙。可怕的,被仇恨和杀意控制了的应龙。

  谭知风抬头看去,看着徐玕那血红的背影,他在心中默默念着方才文惠吟诵的那几句佛经,一个透明的白色的影子从他的躯体中站了起来,朝徐玕走去,那纤细的,修长的手指落在徐玕被红色染尽的脸颊上,徐玕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焦距,他开始凝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他看着对方清澈而又明亮的双眼,两人肌肤相触之处,他感觉到自己魂魄深处某个地方,也有什么在随着这少年的脉搏一同跳动。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光落在月光中洁白无瑕的花丝上的那一瞬间,他所感受到的温柔和美好,那一刻虽然在数千年前转瞬即逝,但那种触动,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们两个人的灵魂。

  “记住,善永远比恶更长久,爱永远比恨更长久,生比死更长久,你可以忘了我,但不要忘了善意和爱,不要忘了去珍惜每一个可贵的生命。”

  徐玕的呼吸忽然一滞,昆吾剑渐渐从他手中滑落,铛一声掉在地上,青鸟在空中盘旋,这一次,它的叫声如同不断涌上海岸的潮水,渐渐洗尽了巷子里方才染上的片片血红。

  徐玕抬起手来,想要触摸眼前这虚无的幻影,他什么也没有摸到,可他眼前的景色却在不停变化,在山巅,在云端,在蒙蒙细雨中,这团影子始终伴随着他,他抬眼望去,层云散去,远处隐隐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他感受到那只有点微凉的手颤抖着放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在他耳边回答着他的问话。

  众人惊恐的看着徐玕转过身来,可这回他们发现,徐玕的双目已经恢复了清明。徐玕捡起昆吾剑,却把他交给了猗猗。然后,他自己俯身在已经昏过去的谭知风额头上亲了亲,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匪报也……”他喃喃道:“永以为好也。”

  “我说……”灼灼扶着墙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腕崴了,再一看展昭、白玉堂,甚至文惠都多少受了些伤,巷子里乱七八糟的,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山崩地震。只有那辆用来押解死囚的马车仍然安静的停在那里,虽然车上的囚笼已经在刚才的几番打斗中变得稀烂了。

  “大神?我说……咱们是不是利用一下这辆车?”她瞅了一眼脸色仍然有些阴沉的徐玕,小心的问道。

  虽然徐玕没有回答,但大家都纷纷忙碌起来,又是一阵折腾,终于所有能走的不能走的人都弄上了车。几缕朝阳从层叠的轻云中射了出来。而这辆载满了伤员的囚车,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在展昭的驾驶中慢悠悠的朝麦秸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