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知风起床的时候天才刚刚亮, 他来到隔壁打算准备早饭,却发现白玉堂也起来了。白玉堂一个人坐在桌边不知道坐了多久,但看上去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看见谭知风之后他笑着对谭知风招了招手:“小掌柜, 过来, 哥哥跟你说几句话。”

  谭知风纳闷的走了过去:“什么事?白大哥, 要不要我先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我不饿。”白玉堂一挑唇, 拉着谭知风坐了下来,问他:“知风, 用不用哥哥教一教你?”

  “什么?”谭知风纳闷的看着他,“你要教我做什么好吃的吗?”

  白玉堂一笑,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谭知风满脸通红的摆了摆手:“呃……这个,暂时、我看、我……”

  “哎呀, 你不用跟知风费这个口舌了。”灼灼忽然从白玉堂后面一拍他的肩膀:“他没救了。咦,不过……你为什么要教他?你为什么不去教教徐玕呢?”

  “这不是你姑娘家该听的事。”白玉堂对灼灼忽然冒出来有些意外, 灼灼的问题也让他有些尴尬。他不快的咳了一声:“算了算了。等知风你想知道的时候再来找我便是。灼灼,我现在要出去,把我的钢刀拿来。”

  “什么?您的刀?”灼灼纳闷的把手一摊:“您的刀昨天您不是带走了嘛?”

  白玉堂疑惑的皱起眉头:“我何时带走了?”

  谭知风赶紧站了起来,和灼灼一起四处寻找白玉堂那把钢刀, 他们正在满头大汗的四处找着,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急急慌慌的喊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嚷什么?!”白玉堂没好气的喝了一声,回头一看,却发现来的是陈青和周彦敬他们。徐玕听见动静, 也从隔壁走过来了:“出了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快、快去看看。”周彦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听说对面杀猪巷死了人, 而且死得很惨。不是这儿的姑娘,是城南的一个孩子, 我们这儿没有人认识他,也不知道谁是他的父母,徐公子您之前住在城南,何不去瞧瞧是不是您认识的人?”

  徐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迅速沉了下来:“怎么死的?”

  “我们也没有近前去看。”吕扬说:“展侍卫在,捕快、仵作都来了,王朝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人的来历,有人说在城南见过他,他们才让我们来请徐公子您的。”

  “怪不得……”灼灼恍然大悟:“早上起来我听见杀猪巷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还吓了我一跳呢。不过那地方经常闹出点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来,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原来是……”

  “……原来是出人命了。”猗猗这时候也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说道:“白大人,刚才您说……?”

  白玉堂一惊,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他绕过门口的两人,快步走向门外。徐玕冷着脸站了片刻,谭知风眼看他的眸子忽明忽暗,顿时有些不太对劲。他刚想开口,徐玕却已经迈出了门。谭知风急忙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对面走去。

  还没出巷子,就听见来往的书生纷纷摇头议论着:“多么惨呀,到底是谁跟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另一人也叹着气道:“不知道他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听说家住城南,有人去那边找他的亲戚朋友去了。”

  谭知风眼看着徐玕身形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步。白玉堂却越走越慢。知风从他身边走过,侧头看了他一眼:“白大哥,你怎么了?”

  白玉堂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冷冷笑着对谭知风道:“知风……我的刀,不用找了。”

  谭知风一愣,不觉放慢了脚步。等他们到了跟前,几人还没凑过去,有人已经在前面说道:“徐玕,你快来看看……这不是那个……”

  “是谁?难道徐玕认识他?”灼灼也听见了,在谭知风身后疑惑地问道。谭知风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发觉徐玕已经被人领进去了。他也想往里走,展昭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拦住了他:“别去了,知风,跟你没有关系。”

  展昭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一边拦着谭知风,一边往他身后看着。直到白玉堂走了过来,他方才把手放下,走到白玉堂身边低声说道:“玉堂,我想问你几句话。”

  “我若是不想答呢?”白玉堂那双灵动好看的双眸里充满了恨意,他咬牙切齿的回道:“你要审问我吗?”

  “我不敢。”展昭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时谭知风却觉得胸中一痛,他忍不住晃了晃,猗猗赶紧从后面把他扶住:“知风,你怎么了?”

  “我……”谭知风按住自己心口,“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猗猗摇头道:“有什么好看,我们回去。”

  他刚说完这句话,只见徐玕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高大的身影就像一座山一样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显眼,他的脸色平静的很,但四周的人们却不知为何都停止了议论,一时间窄窄的巷子里变得鸦雀无声,那些站在徐玕身旁的人接连恐慌的往后退去,那一小块地方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

  “怎么了?”谭知风慢慢走过去,拉住徐玕的手,问他。但徐玕却没有作声,他慢慢挣脱了谭知风的手,继续向巷子外走着。谭知风只能自己往那曾被人围住的院门处看去。只见在那儿,紫黑的血泊中仰面朝上倒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被人割掉了耳朵,脸也划得乱七八糟,血污中露出小片的浅棕色皮肤,还有一双惊恐而不甘心的瞪的圆圆的猫儿一般的眼睛,呆滞而无助的望着黯淡的清晨的天空。

  谭知风不是没有见过惨遭横死的人,但这具尸体给他的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他彻底呆住了,他的视线也一下子被那满眼已经干涸的血迹染的有些模糊,他半天扶住旁边的墙壁站稳,往下接着看去,只见一把熟悉的钢刀斜斜插在少年的腹部,那里的血已经把他灰色的短褂浸透了。

  快步赶来的灼灼和猗猗也看到了谭知风所见的一幕。灼灼惊讶的捂住了嘴:“天呐,那那那,那刀……”

  “你给我闭嘴!”猗猗愤怒的甚至有些恶狠狠的说。他上来搀住了谭知风,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去。

  “不是,一定不是。”谭知风喃喃自语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怎么不会?”他耳旁忽然传来了白玉堂冷如冰霜的声音。他正和展昭面对面站在巷口,那些衙役们在他们旁边来来去去驱散着人群,开始准备把阿元的尸体抬走,白玉堂却一把把谭知风拉了过来,对展昭说:“你告诉知风我以前都是怎么对付这些人的,比他想的要残忍的多。”

  “玉堂。”展昭低着头轻声说着:“我们去知风那儿说话,这里有人看着。”

  “我不怕别人议论。”白玉堂扬起下巴看着那些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的人们,“我也不怕别人看着。展昭,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做的事。我也从来没有错伤过什么人。”

  他转身就走,可身后不知道是谁忽然喊道:“这、这不是白大人的刀吗?莫非、莫非这孩子犯了事了?”

  “可不是嘛?”有人小声应和道:“昨晚一块儿吃炙肉的时候,他……他用着刀为我们切肉来着!”

  “可这孩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该……也不该”这回说话的是个女人,大概是杀猪巷里的乐娘,说着说着,她抽泣起来:“可真是太惨啦。”

  人们一片唏嘘,白玉堂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好像对什么也不在乎似的。“怎么办?”王朝小心翼翼的跑过来问展昭道:“听说这什么阿元好像还有点来历,上头派人来问了,您瞧那两位大人……”

  展昭露出几分烦躁的神色,对他说道:“走,我去见见他们。”说罢,他对谭知风小声道:“看好了你白大哥。”说罢,就跟在王朝身后往墙那边两位身穿朱红色长袍的男子那里走去。

  白玉堂笑着看了看谭知风,谭知风却被他的笑容弄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白玉堂毫不在意,一边笑一边对谭知风说道:“知风,你不知道这阿元是谁吧?”

  谭知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同时,他也在试图寻找着徐玕的踪影,他隐约瞥见,徐玕就站在巷口,他好像在和对面的人,他的背影直直的,看上去有些僵硬,谭知风很想过去看一看他,但他又不忍离开白玉堂,因为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算了,你不用知道。”白玉堂却淡淡的说:“知风,你……”

  他忽然停了下来,越过谭知风的肩膀往后看去,谭知风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徐玕的手搭在谭知风的肩头,这是第一次,谭知风发现他的手在颤动着。

  “不论他是谁,他都不应该这样死去。”徐玕的声音有几分嘶哑,仿佛有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情绪涌了上来:“白大人,”他重复道:“不论是谁杀了阿元,我会为他报仇的。”

  “好啊。”白玉堂直视着他:“他是谁,我们早就知道,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傀儡。我觉得他很可怜,我也觉得他不该死,该死的,是另外的人。”

  他也凑上前来,一字一顿的对徐玕道:“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异族人。徐玕,知风相信你,展昭相信你,可我白玉堂……”

  白玉堂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谭知风心惊肉跳,徐玕放在他肩头的手按得越来越重,他的气息也越来越让人恐惧,谭知风肩头有几分吃痛,这倒不算什么,难受的是他心头仿佛被什么搅动着,让他疼的就要昏过去。但他却没有动也没有出声,直到不远处传来了裳裳的声音。

  “让、让让好吗,知风……知风哥哥,凌儿、凌儿不舒服,你们快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