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太大了,小伊带着叶白衣视讯,兜着田园最外圈逛了一整圈,就觉得筋疲力竭。

  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食魂,叶白衣一开始还警惕地问:“此人又是谁?!”然而到后来,看到的食魂越来越多,他逐渐习惯和麻木了。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小伊重复着这个解释,现在还不是和叶白衣说太多的时候。

  这些食魂对叶白衣的态度,应该不是特别友善,小伊感觉反之亦然。

  还是别让叶白衣在这种时候揪心没意义的事比较好。

  尽情享受一下空桑美好风光,才是他当下最需要的东西,因为不一定再有下次机会了。

  小伊会想办法来到叶白衣身边,但是在那之后会怎么样,她自己心里也没有谱。

  食神伊挚,九重天,这些都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小伊感觉最大概率的结局,就是她陪着叶白衣,在他的世界里一直走到他阳寿尽头。

  然后小伊一个人被接回空桑,强灌下一碗孟婆汤瞒天过海。

  ……这可能是伊挚所能给她最大的宽容了。

  而且现在其实很危险,小伊把《食物语》存放在叶白衣那里,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取的。当时情形紧迫,世界毁灭在即,她根本来不及跟叶白衣要回那东西。

  幸而食魂和伊挚都没有问起这件事,否则她可能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审判。

  ……

  小伊回到卧房,洗漱之后除去外衣,头发披散下来。

  她穿着松垮的拖鞋,脚步停在浴池家具旁边:“……叶前辈,我要休息了。”

  叶白衣依依不舍:“小伊,你睡觉好早啊……”

  两个人一通视讯打了两个时辰,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这语气让小伊哭笑不得。

  “叶前辈,我给你当导游跑了太远的路,出了不少汗,需要沐浴一下。”

  小伊耐心解释道,“我们现在共享五感,可能不方便继续连着通讯。”

  “这样啊……”叶白衣悻悻点头。

  他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觉得不舍得挂断,感觉很久都没和小伊真正这样交流过,很久没有过自己的伴侣仍在身边的实感。

  “叶前辈也早些休息吧,明天醒了再聊就好。”

  小伊笑了笑,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做了一个温柔顺毛的动作。

  两个人五感共享,这种触感叶白衣应该是会感受到的。

  “……”

  被小姑娘摸头杀,一百多岁的叶白衣有点耻。

  但是目前五感是单向共享,小伊做什么,叶白衣没办法挑拣,也没办法反击,只能默默受着。

  虽然这个动作确实令人安心,然而叶白衣更期待的是她能亲自己手背一口,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晚安。”叶白衣轻轻道别,切断通讯。

  月明星稀,树林里已经入夜。

  秋天的夜晚其实有点冷,他体内灵力运转起来,像一盏暖烘烘的灯炉。

  张成岭和两个青年已经入睡。

  他们在下风处点了个火堆取暖,每个人随意枕着手臂,侧躺在地上,呼吸绵长。

  叶白衣摩挲着玉箫,一时思潮起伏,居然无法入眠。

  今天份的药……剂量太大了。

  他和朝思暮想的人聊了那么久,却终究还是无法抵达她身边,永永远远,隔着一段不能摒除的距离。

  无法触碰,无法拥抱,无法真正陪伴。

  叶白衣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小伊的灵力似乎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衰老,它或许为他延寿了,但是这样真的有任何意义吗?

  将来的每天,也会在这样的希望和绝望之中度过,他觉得又幸福又痛苦,说不出到底哪一个更多一些。

  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折磨人啊。

  说什么好好休息,他怎么甘心休息。

  ……

  叶白衣重复着筑基的操作,不断稳固丹田里的食神灵力,他每次失眠都会通宵练功。

  四个时辰过去,天泛起鱼肚白,张成岭爬起来去小溪边,拿竹筒接水,准备早餐。

  温客行和周子舒还在睡,睡梦之中手拉着手。

  这两个人过去的几年里都劳心劳力的,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最近一旦放松下来,都非常能睡。

  重要的人就在身边,睡得很安心。

  叶白衣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个人的睡颜,最后还是有点看不下去了。

  小伊应该还没起床,通讯没有打过来。

  他不想吵醒她睡觉,但又觉得很孤单。

  “唉!”叶白衣拂袖起身,随意朝溪水方向踱步散心。

  秋天的早晨气温低,露水很重,即便是南方的森林里也是一样,整个林子里都弥漫着晨雾,能见度很低,阳光照不透彻。

  张成岭蹲在溪边一瓢一瓢打水,水打好搁在一边,他生火开始烤馕饼,为了不被周子舒师父驱赶,他坚持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

  叶白衣隔着半亩林子和雾气,远远注视着张成岭劳作。

  突然之间,溪水水面一分为二。

  一架钢铁轮椅飞驰而来,激起万丈惊浪。

  “——哇啊!!!”张成岭条件反射,丢下手里的烤鱼就跑。

  他还不是很习惯自己是武功天花板这件事,危急时刻想不起来,跑动的时候甚至没用轻功,跌跌撞撞的险些绊倒。

  叶白衣真的是服了,替他感到羞耻:“你跑什么!”他隔着一大片树就对张成岭指指点点,嗓门好大。

  “老怪物一大早上嚷嚷什么……”温客行被他一嗓子吵醒,然后又躺下接着睡。

  “呼哧呼哧……”周子舒没醒,他耳朵不是很好,枕着温客行胳膊继续眠。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有叶白衣在,他们俩有恃无恐。

  轮椅转眼穿过水域,逼至近前。

  龙孝正不眠不休惨遭毒蝎追杀,他修习机关术几十年,眼神特别毒,一眼就捕捉到森林里叶白衣的身影,惊讶地发现,这个人不就是长明山剑仙?!

  眼前那个毛头小子动作笨拙,看似和剑仙关系不一般,或许是他的爱徒。

  毒蝎的队伍就在身后,那群人交替车轮战,二十四小时实施偷袭,逼得他一个星期都没睡觉,龙孝已经快疯了。

  虽然他武功高强,机关术也出神入化,但是他这一路下来真的要掏空身体了,神经衰弱大脑无法思考,不被打死也要被耗死。

  生死关头,沙漠之中忽逢绿洲,长明山剑仙的爱徒呆头呆脑,蠢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龙孝当下不作二想,轮椅一个急转弯冲刺,推土机一样撞飞了张成岭打的水,熄灭了张成岭的烤鱼摊。

  然后笔直加速冲向张成岭:“小子站住别跑!!!!!!!!!!!!!!”

  “哇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张成岭被龙孝一手拎小鸡一样提起来,随着轮椅纵情飞驰。

  突然上车,张成岭不知所措。

  风声呼啸之际,他本能回头去看是谁抓着自己。

  映入眼帘一张阴惨雪白的孩童面孔,眉心画了个标号,看起来像是一个僵尸的头部。

  龙孝咧开嘴对他友善一笑:“剑仙之徒,你开口求你师父救我,便放你一命。”他的眼下淤青一片。

  张成岭:“……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人怎么回事,长得好可怕!!!!!

  张成岭:san-1

  一时之间,张成岭被这张恐怖的孩童容颜所支配。

  他舌头打结,说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字符,更没能理解龙孝那句话之中的任何一个字。

  张成岭:“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越叫越大声。

  这是惊悚动画,未成年人不该看的。

  叶白衣:“……”

  叶白衣:“……”

  叶白衣:“……”

  “傻叫什么叫!”叶白衣真的醉了,张成岭带着他全身真气内功,百年的积淀,他就用它来大叫,“我说你师父怎么教的你,你倒是防卫啊?!你就任那家伙提着你???!”

  山上地面石块纵横,十分颠簸,龙孝的轮椅渐渐减速,他的手提着张成岭的衣服领,扭头来朝叶白衣喊话:“毒蝎和四大刺客就在我身后窥伺,叶剑仙慈悲为怀,若不想让这小孩死在这里,便劳烦您大驾了!”他的嗓音阴阳怪气的,看似崇敬,实则倨傲。

  叶白衣嘴一歪:“毒蝎和四大刺客?”

  “你什么人,他们追杀你?”

  叶白衣根本不救张成岭,他好整以暇抱臂,目光扫过龙孝的轮椅,感觉那东西挺精致的,倒像是某个人的风格,“你姓龙吗?你长得也不像啊。”

  龙孝长得太R21了,他其实是中年人,但是皱皱巴巴像个儿童僵尸,面白如纸,体形也就一米四那样,然后坐在轮椅上行动。

  而且他气色很不好,七天没休息了,脸上写满了虚字,整个眼眶都又黑又青。

  龙雀在叶白衣印象里,其实是个挺俊俏的小年轻,和眼前这个东西就不是一个次元的感觉。

  ……难道龙雀背着全江湖,在进行什么禁忌的人体炼金术,获得了可怕的副产物。

  叶白衣饶有兴致观察着龙孝,龙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剑仙竟然如此冷血:“我真的会杀了这个小孩的!”他伸手一根银针竖起,就往张成岭头顶正中央插。

  张成岭愣愣地任他动作,龙孝扎了半天,没扎进去。

  于是他屈起手腕,使了一点内劲。

  “咔啪”

  银针断了。

  张成岭懵逼地看着他。

  “……”

  龙孝:“????????”

  作者有话要说:

  该来的还是会来,龙孝,终于等到你。

  Welcome!

  --

  为何我那么执着想治疗龙孝,都是因为他拿针扎张成岭脑瓜那一幕伤到我了,夺取了我的san值。

  整部剧看下来,我脑中留下一些震撼人心的画面,刻入骨髓干细胞DNA。

  这其中主要成分当然是叶白衣冷酷的,英俊的,悲怆的,顽劣的一幕一幕,但是还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当我闭眼回忆山河令的时候,无数个叶白衣,音容笑貌。

  间或夹杂温周相视而笑。

  中间偶然出现一个龙孝,他在拿针扎张成岭的头。

  ……这合理吗?

  说到底根本就不该是一个分类的吧……

  ——那么首先第一步,我要让这一针扎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