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言不发的叶白衣,小伊感到自己三观所构筑的宏伟世界,正自身后缓缓倾塌。

  叶白衣打她,她能靠体质自愈,而她踢叶白衣,他好像一直没恢复,甚至每况愈下。

  务求公平的话,她是不是得想办法帮忙治好啊……

  这个器官是男性特有的,她自己又不长,怎么治疗,她真的毫无头绪。

  而且看情况好像蔓延到脑子了,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自己那一脚真那么厉害吗,小伊感到有些后怕。

  “叶前辈,之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做事比较极端……”

  小伊双手交叉于前胸,诚挚地组织语言,“给你造成了这样的创伤,我很抱歉!”

  “?”

  叶白衣微微抬眉,笑容流露出询问。

  有一说一,他完全没有get到小伊在道什么歉。

  小伊别开脸,含蓄地指了指他桌子下面的部分。

  “就……”

  “你,你那里好一些没有,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小伊明显思考了一下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买一些伤药,补一补。”

  “我当时踢的时候比较仓促,确实没考虑后果。”

  小伊真诚而卑微地同他商量,“你要是真的……咳……我可以出钱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疗……”

  叶白衣:“……”

  最好的大夫叶白衣的笑容短暂地狰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淡淡的悲伤。

  其实并没有被踢坏,他检查过的。

  但是能不能不要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叶白衣隐约感觉,小伊的思维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奔腾而去了,而他无力阻拦这一切。

  “……”叶白衣嘴角的笑容微微抽搐,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小伊看他不为所动,并且笑得越来越神秘莫测,她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之中戳穿了真相。

  叶白衣虽然看起来在笑,但感觉他的灵魂在大叫。

  捋老虎胡须毕竟不道德,小伊觉得太具体的歉意还是点到为止,剩的部分还是转移话题,不要继续刺激叶白衣比较好。

  讲话还是挑叶白衣喜欢听的吧。

  比如就谈不拆伙。

  小伊叹了口气:“叶前辈,其实我没有很生你气,我就是觉得有些事不值得,你不爱拆伙也没事,只要别再打我就行了……”

  “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有你在热闹一点,我也无所谓。”

  “你对吃饭那么感兴趣,也算是投我所好,我给你做饭做菜,本身也不至于亏到哪里去,但是你要听人说话,我真的没骗你,也没兴趣骗你。”

  “你那么厉害,我也打不过你,你真要留下来,我也赶不走你啊。”

  说到底拆伙不拆伙,决定权根本就不在于弱势的一方。

  不过小伊平心而论,觉得叶白衣也不是特别坏的一个人,他就是脑子轴了点,本质是善良的,毕竟他知道打伤她是犯错误了,还真就一直坚持给她治疗,其心可悯。

  叶白衣桌上零零散散摆了一些吃的,水果和零嘴,但是他都没有碰,倒像是给小伊准备的。

  他就自己在那里喝茶,喝茶,喝茶。

  然后微笑。

  ……怪吓人的。

  小伊真心觉得,叶白衣和食物同框,却不吃任何东西的样子,是有点恐怖的。

  也不知道自己说了那么一大段,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光顾着微笑是什么意思。

  “行了,吃点东西吧!”

  小伊抓起桌上的一盅蜜饯,抄起筷子夹了一个凤梨干,“来来,张嘴啊!”

  “……”

  “好嘛,放松些!吃一口蜜饯不会死的,甜食对你调整心情有好处!”

  小伊拍拍叶白衣的肩膀,筷子夹着果干递到人嘴边,“张嘴,听话啊!”

  “你这么好心的吗?”

  叶白衣忽然说话了。

  他没有张嘴咬蜜饯,但是很顺利地接过了筷子,顺利得就好像刚刚全都是水到渠成一样自然。

  叶白衣人生第一次套路了小姑娘,他有种异样的自豪感。

  啊,感觉自己离长青又近了一步。

  容长青,他永远的好榜样。

  叶白衣自己把蜜饯送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把筷子绕着食指转了两三圈,看起来特别欢快,一点也不像是有精神障碍的样子。

  小伊:“……”

  小伊愣住。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耍了。

  叶白衣那种做作的姿态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他并没有被自己踢抑郁。

  叶白衣怎么是这种人,这也太无赖了!

  小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霍地站起来就准备走人,结果被叶白衣一把拽住胳膊,拉回到凳子上。

  叶白衣:“吃东西吧小畜生。”

  这么一大桌好吃的,叶白衣一个都没碰,都给她留的。

  叶白衣期待地看着她。

  “……”

  小伊面无表情地抖开叶白衣的手,再次站起来:“拆伙吧叶前辈。”

  这大畜生有脸把她当女人来耍,看来那一处伤还是不够重。

  “哎?!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叶白衣再度抓住她胳膊,就是不放人走,“你不是说不拆伙吗?”

  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子雀跃澎湃的劲头,小伊感觉他好像玩上瘾了。

  小伊:“……哦,我又临时决定拆伙了。”

  不然难道留着给他当猴耍。

  “你不追踪张成岭了?”叶白衣兴致勃勃地问。

  “……我大病初愈,根本跑不动,追个寂寞啊。”亏他好意思问这个,小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张成岭,她就不觉得自己能追得上。

  态度是一方面,事实是另一方面。

  叶白衣要是真心想让她拯救张成岭,就不该在那个最关键的晚上,把她打成一只狗。

  “那可不,靠你自己当然追不到了!”

  叶白衣歪嘴一笑,神色之中流露出倨傲,这一刻他终于笑得像个叶白衣了,“所以呢,我决定用轻功带你。”

  “这就是我们不拆伙的意义所在!”叶白衣用筷子头一敲盘子,“吃蜜饯。”

  “……”

  吃完零食收拾完行李,叶白衣到楼下账房结掉客栈的账。

  叶白衣夸口在先,两个人最终计划连夜出发去寻张成岭。

  “那你打算怎么带我?”小伊问道。

  一男一女的组合其实有点麻烦,真要拿轻功带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一些不雅接触。

  考虑到叶白衣那一处或许仍然有伤,最好避免牵动,这个事情就更麻烦了。

  既然打算继续团队合作,小伊就会周全考虑队友的利益。

  叶白衣倒是表现得很无所谓:“我只负责出力,我怎么带你你来决定,但凡你能接受,我就能接受。”

  “之前的事是我欠你的,所以我充分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叶白衣说道。

  “……”

  小伊看着叶白衣陷入沉思。

  “很困难吗?”叶白衣摊手,“背着,抱着,扛着,选吧。”

  “……”

  小伊短暂构思之后,对叶白衣打了一个手势,“你在此地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小伊带回来了一个竹编大背篓。

  用这个就可以完全避免肢体接触了。

  文明出行,人人有责。

  背着抱着扛着,都很遭罪,叶白衣这种练家子,肌肉骨头都很硌人,小伊并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当然是选择睡卧铺了,小伊往背篓里面塞了很多毛绒的东西垫着,又塞了一块灯芯绒枕头,然后一整个人缩了进去。

  小伊:猫猫坍缩。

  小伊:“叶前辈,可以了。”

  小伊整个人缩在框里的毛绒物质里,只露出头部和两只手,她两只手同时对叶白衣竖起大拇指。

  叶白衣震惊:“可以啊,小崽子,我败给你了!”

  好他娘的会享受。

  而且那么大一个人,细胳膊细腿,居然能缩进一个框子里。

  她真的是三维的吗,她真的没有穿模吗。

  小伊的其他行李都从驿站寄快递了,反正没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些锅碗瓢盆和换洗衣物。

  她的床品都很厚道地选了质量比较轻的那种,加起来也不会有叶白衣那把重剑一半沉。

  然后小伊自己也很轻。

  叶白衣背起箩筐,对重量很满意。

  叶白衣忍不住夸赞:“小崽子,我感觉跟你搭伙会上瘾。”

  小伊闭上眼睛。

  “别这么说吧叶前辈,你太客气了,我会不好意思给你差评的。”

  叶白衣:“……”

  ……叶白衣临时决定,让这个旅程颠簸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大纲进度,感觉这篇文大概要20w+了,于是顺便制定了一下卷标,方便读者理解文章结构。

  这一部分卷标是用典了《鵩鸟赋》的,我个人很喜欢那篇文,感觉贾谊写的很放飞,而且很适合这一部分的叶白衣的状态。

  我贪图方便,直接截取百度上的解释科普一下给大家:

  “贾谊在《鵩鸟赋》一文中虽然含有道家对生死的看法,但又有所不同。虽然在文章中潇潇洒洒、海阔天空,贾谊的真实状态却完全不是这样:为怀才不遇而悲愤、为身心疲惫而感伤、为前途未卜而惆怅。可以感悟到作者当时的心境是一种出离的悲愤,正是这悲愤促使其在文章中处处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写得越欢娱,就越是衬出现实的凄凉;写得越洒脱,就越是衬出无力割舍的迷茫;写得越圆满,就越是衬出那颗颠沛潦倒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叶白衣目前看起来很能吃很能浪,但是心里是渴望赴死的,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极端,我觉得还挺异曲同工。

  我选的那句话就是指万物都在身不由己地遭受着苦楚煎熬,然后这句话的语气比较玩味就是了。

  再有一万五千字左右就会进入下一个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