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原本要做的事是什么,单说绑架。照你们勒索的那笔数字,那都是最低十年起步的,如果这里面情节较轻的可以酌情减刑,说不定令堂还能等到你出来。”

  费渡叹了一口气。跟骆闻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乱七八糟的刑法知识累积了不少,堪称半个专业人士了。

  “这还是情况较好的,万一你们绑架的人,比如我,不幸死在了你们手上,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绑架导致死亡的,那就直接死刑了。”

  大米眼睛都直了:“死……什么?!”

  “绑架不是民事案件,也就是说如果警方追查起来,哪怕我不告你,司法机关都能对你提起公诉。”费渡摊开手:“怎么,你走上这条道时,没人跟你说清楚么?”

  “不是,杀人偿命我知道,但我原本也没想闹出人命啊?就想着大家赚一笔,古代的大侠也不都是劫富济贫什么的么?怎么这么严重啊?”大米情急之下攥住费渡的肩膀,一握之下才发现手掌下的这身体比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削,骤然想起这位大爷的心脏病,赶紧甩手放开跳到一边,生怕这琉璃般脆弱的瓷娃娃就碎在自己手上了。

  费渡:“……”

  不是,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有传染病吧?至于么?

  大米尴尬地搓搓手:“抱歉费先生,那啥是我急躁了。这事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您挺有办法的一个人,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费渡轻轻撇开视线:“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真出事了你就一直跑,别被抓到就行了。”

  “我是可以逃跑,但我妈等不了,她的身体状况,今年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了!而且她的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可能就不能下地了,身边不能离了人照顾。”大米头上沁出一层汗珠,看起来是真急了,“我是不怕死,但万一我没了,我妈怎么办?我不能让她跟着我死啊!”

  费渡想了想说:“你拿纸笔过来。”

  大米蹭蹭地从茶几上取来了纸笔,因为走得急,还半途撞翻一个凳子。

  费渡低头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签了个名,折叠起来递给大米:“这是我秘书的联系方式。你明天联系一下她,把这个纸条交给她,让她帮你安排燕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陈教授给你母亲做个检查,陈教授是国内治疗肺癌的第一人,也是我们家的老熟人了,这个面子他会卖我的。如果检查完了要开刀或做化疗都尽管做,账算到我这里。如果你母亲需要静养,我会安排我们公司在滨海的疗养院给她开一间房。”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大米接过纸条,手都颤抖起来。他反复把纸条上的话读了三遍,才敢确认这张纸条是他母亲的救命关键,珍而重之地把纸条对折又对折,仔仔细细地收藏在胸口的贴身口袋里。

  再看向费总时,他的目光已是滚动着感激的热泪:“费先生!!!”

  费渡微微后仰,避过大米喷出的飞沫:“……”

  “举手之劳的小事,先别急着道谢。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活下来,如果我死在这里就什么都别谈了,你就等着吃枪子儿吧,也别想再见到令堂了。”费渡挥了挥手,“比如,我现在快饿死了,外卖怎么还没到?啊我要饿死在这里了——”

  大米蹭地站起来:“我我我现在就去催一下!”

  他刚要转身,就看房门被推开,黄毛探身进来,手里拎着一份外卖:“大米,你订的汤?”

  费渡豁然抬头。

  14:35

  灰蛇坐在监控室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功夫茶盘,正如往常一样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刷手机。

  在他的价值观里,茶这种东西一定要放在紫砂壶里,用沸腾的山泉水冲开,经过一系列繁复的洗泡斟品酌的仪式,趁着滚热喝下,烫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齿颊满是留香。这种醇香滚烫的热情就像年轻人漂亮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

  可惜,这次抓到的那条鱼虽然好看,但不能吃,只能先供着。

  他无意间一抬头,盯着监视屏幕看了一会儿,敲了敲其中一个画面:“这是什么人,怎么走到这里?”

  负责监视屏幕的手下看了看:“哦,一个送外卖的小妹,迷路了走岔了路,黄毛已经让她出去了。”

  “外卖?”灰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间?”

  “嗯,大米订的外卖,是……”手下调出了来访记录,“东星记的汤。黄毛验过了,没异常,也没夹带什么东西,就是正常的外卖。”

  “哦……”灰蛇冥冥之中觉得哪里不对,始终放不下心来。他打开大众点评搜了一下东星记,蹙起了眉头,“这家是有供应老火汤没错,不过东星记在东城啊,离这里跨了大半个燕城,为什么要点这家的汤?”

  手下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里面那位想吃?”

  灰蛇:“……”

  他脑海之中有一根神经在不明就里地绷紧,使他的心跳异常加快。他站起身,凑到监视画面前仔细盯着那姑娘的背影。从这个送餐小妹的着装到手里提着的篮子,都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唔唔,回过头看到脸了,长得也还行,眼睛挺大的……

  等等,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灰蛇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往前翻了翻——之前他正好在查春来集团的案子,又顺手看了几篇案子后续的报导。

  其中一篇报导的是一个追授烈士的仪式,对象是一个叫顾钊的刑警——十四年前这个刑警独自追踪调查,中了圈套葬身火海,身上却被泼了脏水,背负骂名蒙冤十四年,这据说是整个春来集团案子被曝光的起源。

  在这篇报导中,除了极为煽情地介绍了整个顾钊冤案的背景及警方在察觉后的一系列雷厉风行整肃行动之外,还配了几张追授仪式现场的图。其中一张是一个带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高瘦警察献花的照片。

  就是这张照片,背景敬礼的那排警察中,其中一个女警因为眼睛大长得漂亮,当时他还特地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