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T市旁边县城里一个小工厂厂长的女儿被绑架,受害人梁子清,案发时20岁,大学回来放暑假。绑匪向女生父母勒索五百万,父母也未报警,交付了赎金。等梁子清被放回了时,身上有被凌虐和性侵的痕迹,可歹徒对她进行了彻底的冲洗,警方提取不出有用的DNA。”

  “七个月后T市又出现一起绑架勒索案,这次的受害人叫王斌,16岁,父母是生意人。这次绑匪勒索一千万,父母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警方却没有办法抓到绑匪的踪迹,父母只能无奈凑齐了赎金。可这次王斌没有被如约平安地放回来,一周后,警方在T城郊区的小树林里找到了王斌被切碎的尸体,身上有带生理反应的新鲜伤,肠道有灌洗的痕迹。法医推断王斌生前也经历过凌虐和性侵。”

  三个受害人的案卷并排摆在桌面上,三张年轻的面孔或生或死,空洞地注视着上方的空气。

  郎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难道是……犯罪升级?!”

  骆闻舟点点头:“赎金从三百万到五百万到一千万,犯罪手段从单纯的绑架到性侵到杀人碎尸。无论是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在不断的升级。而且你看这三个受害人的资料。”

  郎乔仔细端详了一下三份卷宗:“好像没什么共同点啊,家庭背景年龄性别都各不相同,失踪时间和失踪前经历也不一样,硬要说有什么共性的话,就是都挺年轻的,长得还行。”

  “年轻,好看。说明犯罪者在挑选受害人时在外貌上有自己的偏好,而且他会不断试探受害人家属的反应和警方的手段,三起案子都没有被抓住,这个犯罪者非常狡猾和危险,有明显的反社会倾向。”骆闻舟敲了敲桌子,“失窃车辆、犯罪记录、绑匪偏好,从种种迹象来看,当前绑架了费渡的这位,跟当年在T市犯案的很大几率是同一个人!”

  郎乔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变:“那费总……?!”

  骆闻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我不知道费渡在他手上能支撑多久。做两手准备,准备假钞赎金和跟踪定位装置,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只能靠交付赎金来追踪匪徒的踪迹了。网吧那边筛查得怎么样了?”

  “当前燕城登记在册的网吧有912家,加上网监通过流量特征筛查出来的非法经营黑网吧,总数大约有1765家。其中带有地下室、地下停车场或具备私建地下室条件的有1190家。”郎乔把厚厚一沓打印纸放在骆闻舟面前的办公桌上。

  骆闻舟瞄了一眼纸张厚度,嘶了一声:“这么多。”

  “是啊。现在但凡是个大一点的楼宇,哪个没有地下停车场。所以这个筛查下来的数量还是挺不少的。”郎乔愁眉苦脸道,“老大怎么办,我们要一家家强行突破么?”

  “胡闹!先别说惊扰民众的问题,网吧这种特别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保证等你强行突破到第三家,这个风声已经传遍整个燕城了!”骆闻舟抄起打印纸在郎乔头上一敲,转身拿起通讯器,“陶然,你那边的人迅速更换便衣,分散开来用暗访的方式去排查,名单我现在发给你。”

  “骆队,网吧这个环境对警方很敏感,搞不好容易打草惊蛇,这个暗访让我来吧。”陆嘉在通讯频道里插嘴,“我的人有很多是外卖小哥、快递物流、电路维修、保洁工人,本身就经常出入网吧之类的场所,跟里面的人混得熟,过去露脸也不惹眼。”

  骆闻舟:“排查完1190家网吧,你需要多久?”

  通讯频道那头,陆嘉略一思索,给出答案:“不超过三个小时。”

  费渡亲手培植起来的这个组织显然有着严密的纪律及高效的运作速度,若不是恰逢他本人被绑架、为了展开营救而将这个大网主动向市局刑侦大队展露了一角,恐怕这张网对于警方人员来说将永远是云山雾罩的迷。而哪怕是这么吉光片羽的惊鸿一瞥,已是让人足够心惊。

  毕竟在费渡最初的计划里,他是打算凭着这把利器去撼动范思远的朗读者和张氏兄弟的春来集团这两大势力的,因此理应也有着不输于这两者的能量。

  幸好,费渡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骆闻舟快速拍板:“就这么定了。陆嘉,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所有网吧名单我现在就转发给你。以及方才在费渡的电话里,他还提到了一个关键词是‘鸽子’或‘鸽子汤’。你的人如果遇到和这个关键词相关的线索,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陆嘉:“好,收到!”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骆闻舟抓起桌面上的手机撇了一眼,目光一凛!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交待了一声,快速切断通讯频道,同时郎乔迅速把手机连上定位追踪装置,等一切准备就绪后,骆闻舟按下接通。

  “喂,请问是文舟先生么?”

  骆闻舟眉毛微挑。是错觉么?他怎么觉得电话那边这个男人的语气,跟早些时候那通电话相比,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要细究的话,早上那通电话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嘲讽和挑衅,而此时的这个听起来,似乎带着些许的……谨慎和客气?

  他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是配合着回答:“嗯,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的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哪位,我就是替费先生来问一句,钱这边都筹备得怎么样了?”

  “哎我跟你说,这也太不靠谱了,哪有那么急着要这么多钱的啊。费老板不在吧?这话千万别让他听到,我就这么跟你交个底吧,费老板这人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已经把他保险箱里的钱都取出来了,不够的我也已经联系他们公司的人了。五千万不是问题,关键是时间。在筹备,都在筹备。”骆闻舟一秒入戏,顺着之前费渡的剧本胡扯,身为堂堂市局刑侦大队队长,编起瞎话起来也是研究生水准的,丝毫不露破绽。

  旁边做号码定位的技术人员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骆闻舟了然,继续慢条斯理地拖时间:“这位大哥,时间上咱们还能再商量么,能再给多点时间不?这又不是三五千的,随便找个ATM就能解决。你说这么多钱,这着急忙慌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你说是不是?”

  “行了少啰嗦,你继续筹钱吧,一分不能少。等今天五点我给你电话,告诉你交接地址。”

  “等等,你先让我跟费——!”电话那边想起无情的电流声,显然对方没打算再掰扯,干脆利落地切断了电话。

  技术人员遗憾地摇摇头:“不行。对方是专业水准的,对时间掐得刚刚好,没办法追踪到。”

  “这帮孙子!”骆闻舟恨恨地一锤桌面。他的爱人深陷魔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连现在追查的线索都是从费渡的那通电话里凭直觉硬生生挑出来的。

  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以正规标准流程按部就班地做案情梳理,只能抓着灵光一闪的火花,顺藤摸瓜地追查。

  但,万一他猜错了呢,万一他会错意了呢!

  费渡的那根看不见的生命线此刻就在他掌中,细如蛛丝,仿佛随着他的一个失误的决策就会随时绷断。

  骆闻舟被心底冒出的不安和猜测惊出一身冷汗,连舌尖都有了血腥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把飞散的魂魄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