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费渡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出入市局多次,市局的上上下下早就混了个脸熟。可这几位确实没见过。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笑了一下:“哇哦,今天真是运气好,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市局的警察叔叔,感觉可以跟我朋友们炫耀一下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看看传说中的警官证?”

  “你他们瞎叨叨啥——”驾驶员瞪着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伸手拦住了。

  那人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从下车以来一直在一旁和另外一个板寸短得几乎能看见头皮的人说话,大概是看这边驾驶员的情绪有点激动,他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掉了半边车灯的保时捷,目光在费渡的脸上扫了两圈,笑了笑说:“抱歉,我们今天出来办案确实有点急,这兄弟脾气暴躁了点,别介意。若我没认错,你是费渡费先生吧?”

  那灰围巾大概是驾驶员的上司,被他拦了这么一下,驾驶员就跟被缝了嘴巴的青蛙一样,虽然从眼睛能看出依然一肚子的怒气,但一声也不吭地让到了一边去。

  被一口叫破身份的事费渡不是第一次碰到,毕竟作为燕城曾经的头号纨绔公子兼费氏集团的现任当家,他的脸时不时会出现在媒体报刊上。

  他点点头,主动和对方握了个手,大概是嫌冷很快又把手揣回了口袋里,视线从对方敞开的夹克衫里望进去,在腰侧停留了一瞬就不动声色地移开,微笑着说:“对,我是费渡。你们是市局的刑警出来办案的吧?这次确实是我的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天气冷,这远宾路的风也大,咱们再这么杵着估计都要吹感冒了。我看你们这辆途观还没上车牌,这车门和左前侧的白漆都要补,估计也不好报保险。要不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你们车辆的全部维修费都有我来承担,以及耽误你们的时间太不好意思了,这误工费什么的你大概算一下给我个数字,我让我秘书来跟进处理。”

  那灰围巾说:“哎,都是为人民服务,本职工作,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费先生也不必在意。车辆擦撞是常有的事,只是有点小麻烦罢了,我们也不是……”

  费渡一边听对方东拉西扯的一边眯起眼睛。他总觉得脑子里有某根神经一直在上蹿下跳地发出警报信号。

  他漏了什么?等等,面前除了这个灰围巾,就只有站在一旁的驾驶员了。

  那个板寸去哪里了?!

  费渡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属于直觉的某部分警钟大作。他倏然回过头去——

  头才刚扭了一半,颈部骤然传来剧痛,接着是熟悉的电流蹿过身体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骆闻舟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扔下。

  从他上一条发给费渡的信息到现在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了。虽然是一条无关紧要的闲聊,但费渡连一句“在忙,迟点聊”也没回复。

  费渡这个人,每一个细胞里都浸透着撩拨哄人的天赋,就这么搁置不回复的粗鲁做法,太不费渡了。

  难道这回费渡是罕见地闹了什么别扭?骆闻舟今天不知道为何莫名地烦躁。他挠了挠下巴,拿起手机想翻看一下聊天记录,看看自己有没有说了啥不合适的话。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陆嘉啊,嗯是我……什么?!”

  9:35

  “失踪者费渡,背景就不多说了大家都认识。报案人陆嘉,费渡的朋友,在春来集团的案子里你们也见过的。陆嘉本人正在往这里赶。根据方才陆嘉提供的信息,今早9点02分,费渡给陆嘉回的一条语音信息里出现了车辆撞击的声音,推测是费渡在开车时遇到了车祸。”

  身后的投影幕上是费渡的头像,骆闻舟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紧急召集来的刑警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声音低沉稳定,条理清晰,旁人听起来与平日无异。

  可只有他知道,耳鼓里充满了轰然作响的吵杂心跳声,快连自己的说话声都盖过去了。

  9点02分,也是他最后一条信息发给费渡的时间。那之后就没有得到费渡的回复了,而他不疑有它,只是一味地等待和烦躁。

  若是他更早地察觉到有异,早点打个电话过去,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陶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骆闻舟捏紧了拳头,只觉得手心里一片滑腻的冰冷。他从事警察多年,不止一次被歹徒用枪口指着,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脚踩生死线是家常便饭,可鲜少会像现在这般慌乱过。

  上一回这么恐惧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费渡陷在范思远的巢穴的时候。但那次是费渡有预谋的,他虽然不知道费渡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他知道费渡有计划。

  但这次,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有任何预备,这次连陆嘉都不知道费渡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保障他的安全了。

  骆闻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费渡在那条信息后没过多久,又连续给陆嘉发了几条语音信息。刚开始陆嘉还以为他是不小心按错了键,后来才发现费渡是在试图传递信息。”

  他按下播放键,费渡那熟悉的声音从会议室的音箱里流淌出来,语气里带着他颇具个人特色的漫不经心。音质有点模糊,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费渡在和谁在对话,而手机是放在口袋里。

  “……见到市局的警察叔叔……”

  “……你们是市局的刑警出来办案的吧?……这远宾路的风也大……这辆途观还没上车牌……白漆都要补,估计也不好报保险……”

  费渡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似乎只是在闲聊,但会议室里的人听到这段短短的语音信息后表情都变得凝重了。

  骆闻舟在旁边的白板上快速摘录着关键词,等录音播放完毕后,他敲了敲白板:“费渡的最后一条语音信息是在9点09分。陆嘉在9点11分尝试给费渡打电话,电话响了但没人接,1分钟后再打就关机了。也就是说,费渡出事的时间是在9点02到9点11分之间。从他特意传递出来的信息我们能判断出,事发地点在远宾路,他与对方的车出现了擦撞,对方是一辆白色无牌途观,不止一人,而且还假冒警察,不排除有携带枪械的可能性,而费渡应该是发现了这一点,并且现场由于某种原因让他感觉有危险,才会想办法传递信息出来。”

  “假冒警察就算了,还偏偏要假冒市局的刑警,”郎乔冷笑一声,“还偏偏是撞到咱们刑侦大队的家属手里,这真是李鬼碰上了李逵,找死!”

  大概是那个“死”字刺痛了骆闻舟的某根神经,他脸色沉了一下。郎乔自知失言,忙道:“老大,费总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骆闻舟说:“费渡是个很聪明的人,除非是故意为之,否则他不会轻易激怒对方引起冲突。所以现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提前向陆嘉发出消息。现在不确定费渡的失踪是否与这辆白色途观车有关,但以当前信息来看相关性很大。”

  郎乔问:“会不会和之前春来集团的案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