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千夏给了“地龙”信号,庞大的土元素造物一点点分崩瓦解。

  被困在原地的师生蓦然相见,就在乐岩寺嘉伸惊疑不定地看着落下的尘土,它们渐渐汇聚,最终回到那条因为“地龙”的出现而空出一条深沟的土地里。

  这样精准的操作,恐怕只有“六眼”那种稀有天赋才能做到,将千夏的实力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吗?

  渡边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继续骗她的老师,“老师,将千夏好像给了我们一个信号。”

  乐岩寺嘉伸顺着渡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些棕黑的土壤组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

  “……这是要过去的意思吗?他那边遇到麻烦了?”乐岩寺嘉伸的思维还停在老师的状态,在他眼中,不管是将千夏还是五条悟都是年轻人,做事总会出现点失误。尤其他们之前还搞砸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此时正该是心浮气躁的状态。

  事态紧急,他略一思考便下定了主意,“我们过去。”

  他相信得很容易,几个学生心里的愧疚也更深了一些,乐岩寺嘉伸虽然为人顽固,但对他们的教导是绝对费了心力的。再次忽悠着恩师上套,对他们来说良心绝对受到了不轻的谴责。

  几人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一路奔跑,即便他们以路上已经尽力避开散在四处的咒灵们,还是难免撞上了一只横挡在路中央的毛虫状一级咒灵。

  众人和咒灵对上视线,乐岩寺嘉伸暗骂一声,拨片抵上了琴弦正要发起攻击,毛虫状的咒灵身躯突然像被抽拉的画布一样汇聚成一束,朝天空飞去。乐岩寺嘉伸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原地高高跃起超过了树冠,在落下前迅速将周围的情况纳入眼中。

  原来遍布的整个赛场的咒灵们此时被悉数收回,所有咒灵都像被吸尘器带走的布片一样飞向了一个方向,千只咒灵同时回到一点,如同一个龙卷一般旋转向下。

  夜蛾正道成功压制了失控的夏油杰吗?

  将千夏的“地龙”解体又和夏油杰收回咒灵有关吗?

  乐岩寺嘉伸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他落回地上神色因为未知的情况变得更加严肃,“提速。”他只留了两个字,便先行一步疾跑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计划中,夏油杰收回所有咒灵这一举动传递出的信息——计划顺利,准备收工。

  禅院慎人在心底叹了一声,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为计划成功而叹息,还是为成功后的大量事务而叹息。

  和已经玩乐了大半个学期的加茂英介不同,他才三年级,计划的成功意味着他这学期结束后没有四年级的假期,得去协会给将千夏打工。

  渡边同样是三年级,她看出了搭档的烦恼,用手肘挤了他一下,“烦什么,别得寸进尺啊。”

  计划成功意味着在更远的将来咒术师们的重担会比现在更轻松,与之相比多打一年工绝对是血赚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只是他还有种脚未踏到实处的虚幻感罢了。

  这是一次颠覆咒术界千年规则的壮举,恐怕主家和分家的那些人做梦也想不一个普通人出身的咒术师,能把古老传承的咒术界掀个人仰马翻吧。

  最了解禅院家的还得是禅院,他们赶到三方所在地时,加茂家与禅院家的人已经不吵架了,一个个安安静静地坐在草地上,表现得十分配合工作。

  乐岩寺嘉伸看到跪坐在最前排的三名高层和他们的护卫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让五条悟欣赏够了老爷子夸张的表情,将千夏出声安排道:“人到齐了,过来找个位置坐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

  加茂家和禅院家出现在这里他能够理解,两帮人马都挺狼狈的,大概是被数量过多的咒灵给折腾的。他和保守派的高层相处甚密,从没见过他们三个主动踏出特殊结界,此时却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奇迹。

  没人回答乐岩寺嘉伸的问题,将千夏看着他笑而不语,加茂家主和禅院家主都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最后还是保守派的高层看不下去了,出声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乐岩寺嘉伸落了座,正要招呼京都校的学生也坐过去时却发现他们和东京校的学生坐到了一起。那是他的正对面,将千夏的身后。他皱了皱眉,没有当场发问,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情况,学生坐在哪边并不代表什么。

  没准他们只是想和同龄聊聊呢?

  将千夏站在这片草地的正中间,以他为中心分座的人仿佛自动划分为了两派。将千夏很少站到台前去演讲,但是有了建国庆典那次的经验,他也从艾尔伯特身上到了一点技巧。

  他的法杖握在手中,杖尾轻轻点了一下地面,众人聚集的地面外围便在瞬间竖起了一圈高墙。东京咒术高专下方即是薨星宫,作为全国结界的根基,那颗巨大的树便是长在地脉节点上的。在学校内,有地脉辅助的将千夏施法速度要比在其他地方快得多,他的小岛也是如此。

  这些高墙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他聚集了周围的泥土垒出的。

  在将千夏对面的三方势力被他这一手镇住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勉强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把各位聚在这里只为了说明一件事,我已经和天元商定了,接下来咒术界的制度要重新拟定,在座的各位都是咒术界的支柱,希望我们能够通力合作,让咒术师与普通人能够携手共同面对未来。”

  与普通人携手,在场最不能接受这点的便是禅院家了吧。

  加茂家主转头看向和他们加茂家隔了高层一行人的禅院家,果不其然,禅院家那群人此时的表情堪称精彩,或许是将千夏实力还是个迷,所以他们强行忍耐了下来。

  将千夏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很快就清楚了这些人的想法大致是如何的。

  加茂家的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总体来说是接受了现状的;禅院家对人类分等,且对普通人和无能者有很深的歧视,家学扭曲的他们最不能接受和普通人同行;保守派的高层和他们的护卫完全接受了现状,否则也不会和将千夏定下“束缚”并且签订契约。

  禅院家的问题很大,但他并不打算去教育他们,这份权利他交给了禅院慎人,如果未来伏黑惠想的话也可以交给他监督。

  现在他只要稍微敲打一番即可。

  “我知道各位心中的疑惑有很多,也有些人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将千夏的目光停在禅院家的人身上,他毫不畏惧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平静地继续说道,“接受的人可以继续留在咒术界,而不接受的人现在就可以去投胎了,如何?”

  禅院直毘人:……你能不能讲点套路?

  禅院扇终于忍不下了,他站起身问道,“你说想和普通人同进?为什么?因为你是普通人出身就想护着那个世界吗?如果不是普通人无法控制咒力,诞生出了那么多咒灵,我们咒术师拼死祓除咒灵保护着这个世界,为此付出了多少牺牲?他们连要他们性命的咒灵都看不见,更别提理解我们!”

  将千夏依然平稳地回答,“你的论点已经有了答案和初步的解决方案,我的观点是,这个世界的灾厄不该只由咒术师来背负。说好听些这是咒术师为世界挡住了黑暗,实现着自我的价值升华。说难听了,只有自我认同的牺牲不会被尊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普通人与咒术师永远无法做到互相理解,两方都会越走越远。

  没有普通人社会支撑,咒术界会崩溃,没有咒术界支撑,普通人社会也会遭受巨大打击。让普通人和咒术师一起来对世界负责,普通人支付他们该出的代价,懂得尊重咒术师的帮助,同时两方成为战友共同御敌不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普通人社会依赖着咒术界才——”

  将千夏问道:“二者相辅相成,禅院家的,你们身上的衣服、住的宅邸、吃的食物,是纯靠咒术师生产出来的吗?”

  禅院扇无言,哪有咒术师会去做这些事,即使是辅助型的也没听过有谁的术式是用来种地的。

  “反之,如果咒术师不去祓除咒灵,或者普通人溢出的负面能量不再诞生咒灵,那么这个世界需要咒术师吗?”

  这个问题不论怎么答都不能尽善尽美,所以将千夏选择的是将这个问题直接跳过,或者说将它从必答题变成选答题。

  见禅院扇不再言语,禅院直毘人也没有出面多话,将千夏收回了目光。

  “向普通人公开咒术师与咒灵的存在,在我看来是一个必须要做的是,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被动公开。具体的行动方针我会在明天在协会的总督部开一个正式的会议,我们共同商议咒术界的未来。这次会议的内容关系到每一个人,希望在座所有人都按时到场。如果缺席,相信我,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你的位置了。”

  将千夏用法杖再次敲击了一下地面,他的身边出现一个和禅院扇的脸一模一样的土偶,接着他又打了个响指,土偶棕黑的外貌立即蒙上了一层色彩,它迈出步子,朝着禅院扇走去。

  一步、两步,随着它与禅院扇的距离越来越近,它的样貌也越来越接近真人,连禅院扇破损的衣服都还原了出来。最终停在禅院扇面前时已经和对方相差无几,它的眼珠转了转,朝自己的原型抬起手说道:“我是,禅院扇。”

  禅院扇瞪大了眼,脚下连退几步,瞠目结舌地看着动作像是想与他握手的土偶。

  经典的恐怖谷理论,当一个非人的物体与人越来越像时,人们便会对其极度反感与恐惧。

  将千夏见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便打了个响指,解体了土偶,“如果我想,可以将协会打造成一个全自动的机构,全听我一人的命令,但是我不喜欢,那样的咒术界未免太无聊了些,就像一滩毫无生机的死水。”说到这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所以在座的各位,要加油工作哦。”

  “……”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为了保证你们的工作积极性,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好了。天元如今已经超脱了人类的定义,她的结界术维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努力和普通人好好相处的话,未来就是咒术师独自和咒灵打攻防战了哦。如果不清楚这点的危害,可以去向天元求证,她会告诉你们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种事,你早说啊!

  “对了,也不用想偷袭、跟踪、监视我或者我的同伴们,只要被我发现一个,所有关联者不论是否参与全都会消失,知道了吗?我相信保守派的各位高层会好好监督咒术师们,对吧?”

  保守派高层:“……对,我是说当然,我们会做好自己的工作,让咒术界长长久久地发展下去的。”

  对付这些人,如果话不说得绝一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来。

  将千夏满意地点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同伴们,这回的笑才是发自内心的,“要不要晚上去开个庆功宴?”

  五条悟也跟着他露出笑容,“好!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夏油杰拿出手机来:“等等,我找一下东京最贵的酒店。”

  家入硝子敷衍地鼓掌,“哇,五条少爷大气。”

  夜蛾正道看了眼手表,“我去接我儿子一起,你们先走。”

  禅院慎人:“我通知一下加茂学长他们。”

  伏黑甚尔:“可以找附近有竞马场或者赛艇场的酒店吗?”

  将千夏:“你去接我姐还有惠和津美纪。”

  伏黑甚尔:“诶——”

  “诶什么,叫你去就去。”五条悟就差嫌弃地给这人踹一脚了,有好事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儿子女儿,而是顺道去赌一把,烂人。

  “啧,六眼小子小心我揍你啊。”

  “吃软饭的家伙,谁怕谁啊!”

  眼看要当场内讧了,将千夏伸手捏了一下五条悟的后颈,后者立马乖顺起来,两手一伸,抱住了他,脸都埋进了恋人的肩窝里。五条悟现在比将千夏高了几厘米,问题不算大,想装的时候弯弯膝盖就好。

  “当家的,你看看他。”语气委屈,神情哀婉,这是搞笑天赋又涌上来了。

  将千夏点了点头,配合道:“那罚伏黑甚尔一周不能去竞马场?”

  伏黑甚尔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抗议地喊道:“诶诶,你们情侣玩闹为什么要殃及无辜?”

  五条悟摇头道:“你这眼神,可称不上无辜。”

  “果然还是打一架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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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正文就完结了,阿门。

  明天去瞅瞅大家支持哪一个番外比较多点,冷评人就连番外意向征集都如此冷……

  不会完结也这么冷吧,不会吧呜呜。

  拜托了,不要打击再我对衍生的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