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千夏揉弄着熊猫头顶的毛发，看着他在零食箱里挑选想要吃的零食，他拿起一包又放下再拿起另一包，显然是遇到了选择困难的大问题。
将千夏不由觉得这个黑白团子更可爱了些，“可以多拿些，不用客气。”
这个零食箱是他们四个一起存的，熊猫拿少了哪些他明天去做任务的时候会顺带补上。
任由熊猫挑选着零食，将千夏有些担忧地看向夜蛾正道，不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希罗艾大陆，赋予无机物以活性这样挑战生命轮回的做法，都是禁忌的。
是禁忌，而不是不可能的奇迹。
将千夏在精灵族长老拿来教学用的古籍中见到过禁忌魔法，其中有一项就是“创造生命”这个魔法没有具体的名称，是一名大魔导师在试验新魔咒时出现的意外。
那位大魔导师不慎给桌上的木偶赋予了生命，他惊慌地想掩藏起秘密，但是又因为从未有这样的经验而失败。最终赋予了木偶生命的魔法被教会认定为邪术，那位大魔导师也因此被禁止进入人类聚居的地方，在深山老林中度过了余生。
古籍中他最后自己在山谷中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秘境，带着他的木偶们居住在那里，直到生命终结。没有人找到那处隐居地，精灵族的古籍会有记载，也不过是因为大魔导师被驱逐后只能住在森林中，而古代精灵们生活范围很广，机缘巧合之下古籍的编撰人遇到了对森林生活很不适应的大魔导师。
故事内容全部都是听说，而后转为文本记录，故事的最后还警醒精灵族的小辈们——【此处记载为大魔导师一面之词，如果以后有精灵遇到大魔导师以及事件相关人事，应慎重对待，保持中立姿态，以全面的眼光去看待此事。】
嗯，这本古籍是精灵长老用来讲故事的。
夜蛾正道看懂了将千夏的眼神，他眉眼稍微柔和了下来，“果然，你能看出熊猫的异常，这样的话悟应该也能看出，但是那些高层既没有‘六眼’，也没有你这样的眼睛，应该很难发现熊猫身上的问题。”
“可一旦发现，不管是熊猫还是您都会被麻烦找上门。”
这不是一般的麻烦，如果被别人知道熊猫有自主思维能力，还能够自我产生咒力，招来的贪婪注视可就不止一点了。
将无机物变为类似有机物的存在，一般人会想到什么？
厉害，竟然创造出了这种奇迹！
那咒术协会的高层又会想到什么？
厉害，这样我们不就能拥有一支绝对听命又低消耗的军队吗？
届时可就不止协会的注视了，在高层的人脉关系中，政界军界这种庞然大物都有可能被影响到。
夜蛾正道选择将这个秘密告诉将千夏，足以证明他有多信任自己的学生，他们不会把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泄露出去，而且……
“这也是作为父亲该承担的东西吧。千夏啊，在我看到熊猫仰着头朝我喊正道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夜蛾正道神情严肃地看着将千夏，“我是父亲，不可能看着孩子一辈子只能待在无人能踏足的小房间里。”
“他有思想，有感情，即使身体是棉花毛毡，他也无疑是个‘人类’。”
这份决心是赌上了自己性命的，夜蛾正道在咒术界这么多年，他很情况，如果将创造出熊猫的步骤告诉协会高层，那么他立即就能被评为特级咒术师。
那时他将是世上唯二的特级，能享受到的待遇不是一个高专校长就能比拟的。
名声、薪酬、以及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虽然他并不向往九十九由基那样不问世事，轻松潇洒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特级的自由可不是一个下半辈子都得待在学校的校长能比的。
夜蛾正道思及此处，感慨道：“这就是要养孩子的烦恼吧。”
将千夏被他的感慨逗笑，神色轻松了一些，“……您是将他看做‘人类’啊，那就足够了。可是熊猫要暴露在人前的话，身份该怎么算？表面上是您的咒骸的话，行动岂不是会受到限制？”
“这个我想好了，对外我会告诉其他人，熊猫是我视作孩子一样的咒骸，我会一点点给熊猫增加体量，让他像孩子一样慢慢长大，这样一直储备下的咒力足以迷惑‘窗’和其他咒术师。等我接任了校长，他的身份证明会建档在高专，到时机我会给他申请咒术师资格评定。”
“咒术师？可是熊猫身份是咒骸的话，他单独建立一个咒术师档案会不会有问题？”
给咒骸身份认证这点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熊猫拿到的咒术师证明不用给薪资福利，只是我作为一名咒术师‘父亲’，希望孩子也会是一名出色的咒术师。”夜蛾正道也清楚，他自己是一级咒术师，他的咒骸再拿个咒术师资格，难免会有人说会傀儡操术的咒术师作弊，一个人吃两碗饭。
所以夜蛾正道决定不要熊猫的薪资福利，杜绝这种声音的出现，以免阻碍到熊猫拥有身份证明的路。
虽然这有些对不起熊猫，但是比起他无法拥有一个作为人的证明，区区薪资又算得了什么？熊猫可以用他的钱，也可以使用他的福利和权限。
将千夏垂下眼睑，看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熊猫，半晌后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老师，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咒术界，很烂。”
夜蛾正道有些惊讶，将千夏平时很少骂人，而且这次一骂就是整个咒术界。不过惊讶只是一瞬间的，他很快就赞同地点头同意将千夏的观点。
“没错，很烂。”
他同意接任校长不仅是人生仕途的考虑，更是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更大程度地保护学生们。之前精神病院的事件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一级咒术师，没有能力阻止协会的决定，甚至连提出的意见都到不了最高层。
但校长不同，咒术师们只有两所学校，校长有一定的权利干涉学生们的任务分配，权利扩大后他能做到一名班主任鞭长莫及的事。他的教育抱负，从来不止是一个班主任老师。
过去他有过无数次只能在学校心情焦虑地等着学生们涉险归来的经历。
他们或许会受伤，或许会牺牲，不论如何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咒术师的受伤牺牲是常态，但是至少，不应该让他们拿着模糊不清的任务信息，去白白搭上性命。
咒术界很烂，但蚍蜉又怎能撼树？咒术师的生存环境艰难，这之中有咒灵日渐强大的祸端，也有咒术界本身管理混乱，高位者对权力利益的渴望超过了正义导致的问题。
只凭他一人是做不了多少的。
听到夜蛾正道的赞同，将千夏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他的班主任老师是什么性格的人，在过去一年的相处中他早已明了。
正如夜蛾正道的名字，他绝不会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小人。
“您想不想改变咒术界？”
“改，改变咒术界？！”
夜蛾正道震惊地喊了出来，激得熊猫的耳朵撇了一下，随即抱怨地喊道：“正道好吵——”
将千夏抚摸着熊猫的耳朵，轻声道：“不是这么值得惊讶的事，您吓着孩子了。”
夜蛾正道瞪着眼，仿佛第一次见到将千夏一样，“这还不是值得惊讶的事？你是不是对这两个字有认知上的误差？”
“没有误差，老师，咒术界才多少人？”
“……包括阿伊努族的咒术连、诅咒师和还没到入学年龄的家系孩子在内大约500人左右，再算上‘窗’和辅助监督的人总共约2000人以内。”
“才2000人啊，有什么难度吗？”
曾经被艾尔伯特算计过颠覆边境小国，又经历过大陆势力重组的将千夏疑惑地歪头，向他那思维朴素正直的老师发出疑问。
“虽然只有2000人，但是协会与政界军界往来密切，这并不是把2000人揍服气就能成功的啊。”夜蛾正道试图劝说将千夏，他不想看到蚍蜉撼树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我不会轻举妄动的，夜蛾老师，如果打他们一顿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就不存在问题了。”将千夏摇摇头，在夜蛾正道依旧非常担心的注视下继续道：“咒术界需要一剂猛药，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多年以后。老师，你不想看到一个伦理逻辑正常的、不由咒术师独自背负的、不是同僚鲜血铺就的大道吗？”
怎能不想呢？
夜蛾正道做梦都想看到这一天，但是真的要把学生拖上这条路吗？
“我和悟、杰、硝子谈过，我们都不想看着咒术界就这么烂下去，但具体方案要等我回来再敲定，决定方案步骤后我会再拉一些人手。”将千夏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等，等等，怎么就到拉人入伙这步了？不，不对！你们连方案都没有就想着要改变咒术界了？”
“老师，年轻人只要有想法就会迫不及待地去实践，这是许多年轻人的通病，我也是年轻人。”
正因为你们是年轻人，不，是未成年他才担忧啊！
“你们都还没成年，怎么就开始想这么危险的事了？”
“咒术师不是未成年就要面对生死战斗吗？还有比这更危险的？”
将千夏一句话让夜蛾正道哑口无言，确实，咒术师不是能以常理来论的一群人。危险的事让年轻人甚至未成年上，到了他们想要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时候又说他们是未成年。
哪有这种理？
夜蛾正道张了张口，倒是没能继续劝说下去，他意识到了自己也没有完全正视学生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
将千夏见他没继续说，也清楚夜蛾正道的态度有了松动，他及时安抚道：“况且也不是没有成年人。”
“谁？”夜蛾正道稍微精神了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刻意引导了学生去想改变咒术界这种危险的事情。如果是，那对方就是一个绝对危险的存在。
是谁呢？
他们文化课的任课老师？校医务室的医生？还是一直负责辅助他们任务的佐藤监督？
“夜蛾老师，是你啊。”
……
短暂的沉默后，夜蛾正道艰难地开口，“不，我刚才并没有答应你一起干这么危险的事吧？”
将千夏从善如流改变了方式，他低眉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道：“那您舍得我们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夜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