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之前还是得有人冷静下来，带头的是时光。他拍了拍一度昏沉的脑子，勉强从俞亮的下腹底下抽出腿，稍有踉跄地往窗户边走。俞亮缓缓地支起身去看他，目光低垂着落到地板上，一眼瞅见一条淅淅沥沥洒落的湿液，沿着时光的腿内侧滑落至脚后跟，一路滴滴洒洒，形成一道特别的足迹，一直延伸到他站定的窗户后头。
一抹白月光投在窗棂外，须臾间从窗里头生出一只手，手背上是汗津津的，露珠一样布向手腕，又连着半截因为推开窗叶而伸出去的光胳膊。手的五指指骨修长，五瓣指甲盖像透明的玻璃片一样泛着光。
那手推完了窗户，想抽回来时却倏地在窗台边卡顿了一刻，于是动作便慢了半截。半截停顿之间，另一只指骨稍长的手覆了上去，轻轻扣着它，拇指躬起来，拭走覆在它腕上的汗珠，又忽然地把它攥紧。它的五指也跟着蜷了起来，握住什么似的屈紧又张开。夜风徐徐地拂着窗下结的爬山虎，摇动万叶从中竖起的牵牛花蕾颤颤摇曳，包覆相叠的骨朵里影影绰绰显出花蕊的形状。
入夜后的宿舍楼前空空荡荡，极目眺去，南侧的三楼还亮着两三扇窗户，里边的人影似乎依稀可辨。楼下的樟木随夜风摇曳，送来丝丝缕缕带苦的香味，伸进鼻腔内婉转。
时光打了个嗝。他身上的汗已经又干了一次，风吹得他身体泛凉，离冷还差了一些。他的腿还有点麻，总感觉盆腔深处有微凉的湿液挂着往下坠，滑溜溜地从他的臀缝间滴下去。他单手撑在窗后，晃了晃脑袋看向眼前，但见明月高垂，但见树影依依。抚在他右手上的五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虎口，他没防备地深吸一气，后颈很快覆上吮吸的触觉，不重也不热，只是湿润，由他后颈凸起的那块地方爬到他的后肩，小口地啜着。他有点痒，偏了一下脖子，颈后肌肤被毛毵毵的头抵着摩挲。
“……得去洗澡了。”
他扭了一下颈子，迅速抽出右手，转身去推对方的肩头。
话是这样说。然而两分钟以后他就理解了俞亮此刻在窗前朝自己露出的那种半明半昧的微笑，那其中的促狭程度大约没有少于他现在感觉到的窘迫。
“你先在这里，我去给你拿衣服。”
俞亮也从窗台下抽出右手，及时刹住一场方兴未艾的冲动。时光瘪瘪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的提议。他撑着酸麻的腿摸黑找到墙根，在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堆里头翻了一番，起身扬手丢给俞亮一串钥匙。
身的天真：它在一个无性的山阴里浸泡了快二十年，有一天突然迎来的却是一场执着雷电鞭的瓢泼暴雨，它浇透了他，又给他带来了一种愉悦的哀感，山阴口豁然裂开灌进一条溪流，于是大千世界都在他面前翻了个个儿。
坐了没多久，俞亮的开门声暂时吸走他的注意。他扭过头，瞧见他抱着几件衣物进来。“走吧。”他站起来道，学着俞亮之前的模样在脏衣篓里随便扯了两件对方的衣服穿在身上。套进袖子时他闻到了一股经常能在对方身上嗅到的气味，现在它跟他自己的汗味和成一块了。他胡乱地扣上几粒纽扣，实在没把这放在心上。十几分钟以前他们就那样地混在一起过了，像两盏熔化着打翻了的异色蜡那样。
腿还是有点发抖。俞亮朝他笑笑，及时借了条胳膊给他。
夜间不宜再出什么动静，他沉着呼吸，和俞亮一前一后地走在过道里。公共浴室在走廊尽头，外边的门已经关上了。俞亮伸手推了一把，没锁。
他让时光先进去，自己随后进，顺手把外门插销插上，又在进淋浴间前把里头的门拉紧。时光随便在里间找了支花洒。他轻轻拧开热水阀，没敢拧深，唯恐哗啦啦响的水声把睡得离公共浴室最近的王世振给闹起来。
水声涓涓，他把被汗打湿过好几层的脑袋伸到花洒下边冲淋。先淌出来的水是温冷的，冲在头顶时有醒脑的感觉。他双手撑在水管上，压着脑袋淋了几分钟，花洒里的水逐渐变热，他才让自己站到它的下头去。
他放平肩膀，脖子朝前下压。涓涓水流顺着他的脊线往下淌，沿着他的颈根往下淌，贴着他的腰窝隐没在臀后又滴落地下。热水暂时冲走了他身上的疲倦和风尘，打着涡旋在他的脚趾间流溢，汇入边上的排水沟中。
他冲了一会儿水，手指沿着股沟下摸，摸到腿中间微鼓起来的一块地方。他的体毛并不密，摸到这里的时候容易使他生出一种奇怪的错位感。他的指尖早就沾湿了，足以让他用一种不会让自己太难受的方式触摸里面。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自己的想法轻伸着右膝，抬起来把膝头抵着水管边沿。头顶的水花落在他抬起的大腿上，滴滴拉拉地左右挂着滑下，像两片不完整的水幕。
他试了两次，也有可能是三次或者四次，想要用手指把里面稍微地撑开一些。试了又试，手指再进不去更深的地方，每回都会被靠近入口的地方卡住，原是那里在之前被摩擦得略有鼓胀所致。他被卡得不太好受，浑身都淋在花洒的热水底下冲刷，他心里多少获得了一些甘于露私的安全感。温暖的水声宛如一种保证，他咬住下唇低低地叹气，挪着腰想把自己的手指嵌得更深一些。他一节节地吃进自己，同时也把右腿抬得更高，腰身像拍岸的浪头一样前后摇晃。
“怎么了？”
旁边多出来一道人影。他淋在花洒下边，没留意到自己抬着腿单手撑在水管上吞自己手指的动作看上去有多让人浮想联翩，只是用淋着水的声音粗哑地回答：
“出不来。”
水膜，反射着窗外映进来的微弱月光。
“还是出不来？”
俞亮关了自己那边的水阀，他已经冲得差不多了。他朝时光那厢望了又望，在对方又一次想吃进去的时候靠了过去，随手把时光面前的水阀也关掉。
水声骤停。然而这不过只是引起了时光片刻的注意。他咬着下唇抬头朝旁边人看了一眼，沾满水珠的眼角发潮，好像是十分不甘那样。他又继续调整着呼吸低下头去。
他已经尽力把指节吃到中部了，可惜还是不够。
“太深了？”看他几乎只能单脚站着，俞亮伸手扶住他的左臂。
“嗯……好深啊……”
时光回了他一句，人也下意识地又瞧他，眼睛刚放到俞亮的脸上就迅速移回去。“干嘛。”他没好气地说，右手手掌更用力地挤着内里，把腿根的肉都挤到了掌肚的外头。
实在是不行了。他一直咬着下唇，没有水流的重刷，他的额头又沁出一层汗。
俞亮无声地看了他一会，目光落到他右手手掌隐没的地方。他抓住对方小臂的手稍微紧了一圈，喉头挤出话语：
“我来试试吧。”
他说完，放下抓着的手臂，扶住对方的腰蹲下去。“来，转过来，对着我。”他说。“啊？才不要……”
时光一转头就看见他半蹲着扶在自己腿后，额发尽湿地望着自己。“来吧。”俞亮坚持道。他微湿的双唇紧抿着，眼眸黑亮，落进淡灰色的月光。
时光深深地抽了一口气。
他希望能弄快一些，单腿贴着墙站好，另一条腿开着被他抱贴在肚子上。
俞亮剥开他的时候他明显地抖了一下。“能、能行吗？”他不安地抽动了一下腿，俞亮湿漉漉的发顶都蹭在他的腿底。
俞亮抬手在他本已抬起来的腿上撑了一下，张开两指，撑着掏进去。不久以后加了第三根。时光抱着自己的一条腿让他进，下腹贴着他的额发一紧一紧地抽。“好……好了吗？”他咬着唇说道，低低的声音泛起哭腔。
“还没。”俞亮说话时的呼气直扑到他的腿根底部。
“不是，可是我——”
“再忍忍。”
俞亮的回答仍然是沉静的。他确实又掏得更深了，然而时光却因此抖得更厉害。他的大腿底部就快彻底贴到俞亮的额发上了，为了不妨碍对方的动作，他只能自己抱紧腿，开着让对方进得更深一点。其实他有点抱不住，但他更不敢把另一只抓紧边上水管的手给松开。阴茎堪堪自他的下腹直起来，龟头眼看就要拂过俞亮的眼角，他想挪一下腰，可下腹和腿根之间已经被俞亮湿透的发顶填满了。
“俞……俞亮……”
他艰难地又开口，说话也难，喊人的名字更难。
俞亮是在这时撤出手指的。内里的鼓胀感突然滑出体外，留下的空旷却没有消失。时光怔了一怔。
他没能有时间去回味体内泛起来的这股空骚。俞亮的发顶已经稍有些干了，微湿的黑发挠着他的下腹和阴睾，呼吸紧随其后地喷吐在他的阴茎上。他错愕地低头，看见俞亮张口叼住了他的阴茎，呼吸登时紊乱。
“让、让我自己来——”他憋着气说，生怕自己漏了音。
俞亮没回他话。他含住了他的这个部位，头颈轻晃，扶着他敞开的腿根朝喉间顶。他上来就吞到了近舌中面的地方，牙齿因此也轻触到阴茎的中部。他的吞入不紧不慢，甚至保持着某种节奏吞咽唾沫。口腔往喉里收着发紧，跟着舌根也鼓起，往前挤压阴茎的头部。
他含了几次，上来没有太深，撑在时光腿底的右手抓了一把腿肉挤着。过了一会儿他不再往深处纳，而是就着吞咽朝前伸头。一点抽噎的气音从头顶上传来，他稍微抬了一下眼，瞧见时光颤着肩颈望向自己，眼神里找不到什么焦点。他朝他看了良久，动作也因此停了停。而稍后，他就保持着看向他的姿态往深的地方吞了一会，耳侧头发前后擦在他的腿侧搔动。时光呼吸漏了一阵音，比叫出来好点。月光在窗边洒亮，他忍着快漏出来的声音避过脸，像一只畏光而睡的蜜蜂。他想把自己埋在花芯的簇蕊里，这簇蕊中还埋着花蜜的泉眼。然而有一只不畏光的蛾子却忽地扑进来，用舌头撩开围簇的花瓣，一口一口地啜吸蕊中的甘泉。他吸着鼻子，蛾子的舌头围住他一阵一阵地荡漾。他倏然感到了无助和迷茫，脆弱得摇摇欲坠，渴望能落进另一个人的怀抱。
他瑟缩了一下肩颈。俞亮也朝后退却，扭头朝地上吐出一小滩水。他松开手，时光抱着的腿也跟着落下来，他老早就抱不动了。
恹恹趴在桌上看他整理床铺的时光捞起来。
“睡吧。”他说。
时光趴在他的枕头里，两眼皮早就打架了。然而他心里还有点事，口中含含糊糊地问：“几点了啊？”
俞亮摸了摸他的前额，捋开他的额发，凑上去轻吻。
“别管，我喊你。”他低声回答。
他看着时光的眼睛。直到它们全都闭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低下身子睡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