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警视厅。
“伊达前辈，还不走吗？”高木涉问了一句。
“嗯，我手里的案子，还要差点资料。”伊达航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那我先走了，明天还有的忙。”高木涉叹了口气。
米花病院抢救室的凶杀案还没有丝毫线索，又接到报警附近几座楼顶都有人被枪杀——一看就知道是被灭口的狙击手。
这个案子，背后是专门的犯罪组织做的，所有的线索都被斩断，已经很难再找到突破口，然而作为警察，他们却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总得再试一试。
最终，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伊达航一个人。
办公室顶上的灯已经全部关掉，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光芒，加上夜深人静，这要是有个人走进来，估计会被吓一跳。
伊达航却丝毫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哪怕指针已经渐渐接近12点。
他握着鼠标，一张张仔细看过去警员的人事档案，终于停留在其中一张上。
“新堂英二，十三年前从鸟取县调职到东京警视厅，一路升迁到警视厅刑事部参谋官，七年前在一件银行抢劫案中殉职。”伊达航喃喃自语。
一个早在七年前就殉职的警官，会被他列在阿斯蒂的候选名单里的原因是，他是雾泽苍海死亡那个案子的主办人，包括那个肇事司机也是他抓回来的，也是他亲自下了“事故”的判定。可以说，如果新堂英二还活着，一定是阿斯蒂的第一嫌疑人。当然，那样的话，也没必要让他去查，夜神枫和降谷零就有自己的办法了。
不过，他今天察觉到的其实是另外一点。
伊达航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润喉，将档案缩小，移动到屏幕的左半边，随后又打开了另一份档案。
金泽尚纪，作为同一个科室，比他早两年进入搜查一课的同事，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尤其这家伙是自己同期安室侦探的迷弟，每次目暮警部找零参详案件，都见他跟前跟后地跑腿帮忙。
当然，金泽尚纪的年纪又太轻，他是七年前从庆应大学法学系毕业直接进入警视厅的，因为表现优异，一年后进入搜查一课。按理来说，他和十年前的案子不可能有关系，列入名单的原因是，他是处理来叶山事件的警官，而且看过赤井秀一的验尸报告。以及他在雾泽杏子死亡的那两天里，回老家探亲去了，不在场证明不充分。
“七年前啊……”伊达航盯着两份并排放置的档案，表情凝重。
一个七年前殉职，还是和劫匪的车一起掉进东京湾，尸骨无存的惨烈方式。另一个则是七年前入职，表现优异得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新人。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尤其，把证件照放在一起后，总觉得这两张脸有种微妙的相似。
“阿斯蒂真的是一个人？”伊达航用极低的声音自语，“十几年了，就算是卧底也难保出事，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同时联系十年前和现在的嫌疑人，会不会是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人？”
思考了许久，他终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嗡——”
“电话。”赤井秀一推了推身边的人。
夜神枫睁开眼睛，一手把人圈进怀里，一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名字，瞌睡瞬间醒了大半。
“怎么了？”赤井秀一立刻注意到了他一瞬的紧绷。
夜神枫放开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接起电话：“伊达君，怎么了？”
“有件事我想问问。”伊达航往椅背上一靠，压着声音问道，“你们那个组织的代号，如果成员死亡，代号会作废，还是循环使用？”
“嗯？”夜神枫怔了怔，有点意外他大半夜打电话就是问这么个问题，不过这件事他倒还真没有细想过，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一般来说，不会循环使用。能做代号的酒那么多，而能获得代号的成员都是有能力有傲气的，不太会乐意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你确定？”伊达航追问。
“不确定。”夜神枫谨慎地答道，“在我所知的范围里，没有发生过已故代号成员的代号给别人使用的情况。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没有，毕竟组织也从未说过死亡后代号作废不再使用。”
“那你自己的判断呢？”伊达航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了一句。
“问我的话，我觉得是特例。”夜神枫沉思道，“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但如果两任代号成员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强烈要求的话，boss应该会考虑。毕竟这种‘信念’也是力量和忠诚的一种呢。”
“继承。”伊达航轻声道。
“你发现什么了？”夜神枫相信他不会没有原由地问这些。
“我就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十年前的阿斯蒂，和现在的，不是同一个人？”伊达航问道。
夜神枫惊讶地挑了挑眉，好一会儿才赞道：“很大胆的想法，有根据吗？”
“你看一下邮箱，我发两张照片给你。”伊达航说着，动了动鼠标，打开邮箱。
赤井秀一立刻下床，把他书桌上的笔记本拿过来。
夜神枫退出搜索软件，登录自己的邮箱，打开最新的未读邮件，随后也沉默了。
“很像，兄弟……或者父子？”赤井秀一说道。
“不是。”夜神枫却很肯定地摇头。
“你怎么知道？”伊达航疑惑道，“我还想找机会弄点金泽的头发，和血库里历年体检存着的新堂英二的血样做DNA比对呢。”
“DNA比对可以做，我说的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夜神枫的脸色很严肃，甚至有点难看，但手里却没停，把两张照片存下来，打开另一个程序丢进去比对。
“这……”赤井秀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外貌看起来不一样，但颅骨成像上，为什么重合的点能这么高？都快达到70%了。”
“啊，仿佛莎朗和克丽丝的相似感呢。”夜神枫勾起了唇角。
“你是说？”赤井秀一望着他，拳头捏得死紧。
“我怀疑金泽的脸整过容。没有贝尔摩得的能力，整容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夜神枫迅速说道，“找韩国的专家，他们能看照片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动过刀。然后去查他的履历，如果是那种继承，那七年前的档案一定有破绽。”
“……等等。”伊达航突然打断，语气里带了一丝兴奋，“找到了，七年前，庆应义塾大学档案室发生过一次火灾，烧毁了一部分学籍档案。那个时候学籍还没有联网，有没有金泽尚纪这个人，到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了。”
夜神枫一声嗤笑，当年诸星大的东都大学研究生身份、安室透的帝丹高中身份，都是组织的后勤做的，毫无破绽。这方面，组织是真的专业，想必一张大学毕业证书就是小菜一碟。
“喂，夜神先生，我越看越觉得可疑啊。”伊达航感叹。
“无论如何，DNA也是不会变的，若是能证明金泽尚纪和新堂英二是同一个人，就是铁证。”夜神枫说道。
如果是同一个人，中途更换身份，自然是不会换代号的。这比继承代号更合理，也更不容易惹人怀疑。
谁也不会想到，十年前的旧案，会和当年还在读高中的金泽尚纪有关系。
“我会想办法……有人来了。”伊达航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脑子里的警报一下子调高。
不对劲！
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就算习惯加班的警视厅大楼也没剩下几个人。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忘了东西，或者还有重要的工作，大大方方走过来就行。而这个脚步声，显然是有刻意掩饰，只是他刚好和夜神枫在打电话，本来就处在最警惕周围环境的状态下，这才听到了响动。
“有问题？”夜神枫沉声道。
“啊，我怀疑最近的行动被人察觉了……也好，说不定连DNA比对的工夫都省了。”伊达航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一边说话，一边迅速删除电脑里的资料，关机，随后从办公桌下面隐蔽的凹槽里抠出来一把枪。
就算是刑警，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能随意配枪的。这把枪还是他入伙的时候，夜神枫强行塞给他用来必要的时候护身的。他想了想，就藏在了这个最冠冕堂皇又最不容易被想到的地方，但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会用上。
“小心保护自己，我马上过去。”夜神枫表情凝重，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放心，怎么说我也是警察，当年实战课的成绩我可是比降谷还高的。”伊达航轻松地笑了笑，“先挂了。”
就在这时，电脑完成关机，办公室一下子陷入黑暗。
“我跟你一起去。”赤井秀一披上衣服。
“你不能这么露面……算了，带上你的易容用具，我开车，你路上再易容。”夜神枫话说到一半就改了口。
这个时候说让他在家等，自己都说不出口。
不到3分钟，两人飞奔下楼，开车出去。
“别担心，那里毕竟是警视厅。”赤井秀一利用后视镜带上头套，开启变声器，切换成冲矢昴的声音，“要是警视厅被组织大规模入侵，我们也不用想着毁灭组织了，趁早玩完。只是阿斯蒂和一两个人的话，伊达警官也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夜神枫单手打方向，又按快捷键拨通了降谷零的电话，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警视厅搜查一课，伊达君大概找到阿斯蒂了，立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