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训练场，琴酒的车早就不在了。
夜神枫上车，还是谨慎地检查了一遍车子，这才点头。
安室透裹着大号的风衣，半张脸都被竖起的衣领遮住。一上车，根子就蹭过来，“喵喵”叫了两声。
“我口袋里有小鱼干。”夜神枫终于说了走出审讯室后的第一句话。
安室透闻言，顺手一模——小鱼干没摸到，倒是掏出来一把手|枪。
“啊，另一边。”夜神枫自然地从他手里抽走抢，插进后腰的腰带。
安室透往另一边口袋掏了掏，果然有一包小鱼干，取出来一条放在掌心喂根子，一边又有些疑惑。
那把枪，刚才在仓库里光线不好没看清楚，但刚刚才发现，似乎并不是卡慕平常惯用的型号。
夜神枫启动了车子，很快把训练场甩在身后，这才开口道：“你那边怎么样？”
安室透刚想回答，猛地醒悟过来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不禁用力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他。
难道那个蓝牙耳麦，一直在和另一个人通话吗？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我这里一切顺利，你呢？我刚刚听到撕衣服的声音，你受伤了？”夜神枫继续问道。
他和赤井秀一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虽然不说话，但也从环境音里大致判断出对方的状况。
“没问题。”赤井秀一瞥了一眼右臂上随手包上的伤口，语气淡定，“基尔挨了琴酒一枪，打穿了肩部，伤势不轻。幸好子弹没卡在里面，我能处理。”
“先寄放在你那边，其他等我回去再说。”夜神枫松了口气。
“好。”赤井秀一微微一笑。
然而，谁也没挂电话。
通过耳麦，隐约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仿佛焦虑的心也平静下来。
那是一种，即便在黑暗中行走，可只要一伸手，总有人在身旁的安心感。
“Rye。”靠在后座的水无怜奈叫了一声，表情复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当然是来救你的。”赤井秀一漫不经心地开口。
“救我？”水无怜奈压根儿不信，“你早就叛逃了，这会儿应该在美国，怎么可能这么巧。”
“你应该也猜到了，波本是我的线人，这两年我通过他监控组织的动静。”赤井秀一随口说道，“我本来是来救他的，结果救了你……倒也不必这么防备，毕竟我们都是想要咬住组织这个猎物的猎人。”
“我和fbi没什么好说的。”水无怜奈拒绝。
“波本没一开始就拿出那套说辞来取信琴酒，就是不想害死你，他拖延的时间让我赶得上来救你。水无小姐，这是你欠他的。”赤井秀一的话毫不客气。
水无怜奈气结，敢情自己暴露还得感谢波本和莱伊？
“要怪就怪那世界卧底名单，至少你比起其他人已经足够幸运。”赤井秀一说道。
而且，谁叫你没有一个叫夜神枫的前辈。
夜神枫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室透几番想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表情纠结。
“怎么，你知道我是组织的干部的时候都没怕我，现在居然还有话不敢说了？”夜神枫失笑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安室透郁闷地问道。
“知道什么？你是卧底？”夜神枫一耸肩，轻描淡写道，“其实我来救你的时候都没有完全确定，直到我听到那句‘公安看中你是我的学生身份’。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计划，那么，你一定是日本公安。”
安室透怔了怔，有些困惑，不自觉地问道：“你不确定我是卧底就来救我？你不知道你说出‘安室透是公安派回组织的卧底’这句话的时候，你会在我面前暴露吗？”
“不是因为你冒险。”夜神枫沉默了一下才答道，“是为了苏格兰。”
“你连这也知道！”安室透瞪圆了眼睛。
“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这两年我送你们的情报还不够多吗？”夜神枫挑了挑眉。
安室透：……生气、后悔、庆幸、抓心挠肝的不甘心。
“别笑。”夜神枫突然说道。
“我没……”安室透下意识开口，才想起，他应该是在和耳麦那一边的人说话。
却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见夜神枫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低声笑骂了一句，主动摘了耳麦丢进储物柜。
“嘶——”赤井秀一这才吐出一口气，受伤的右手握着方向盘，用牙齿帮忙，将绷带扎紧。
“女朋友？”水无怜奈突然说道。
“嗯？”赤井秀一一愣。
“要不是女朋友，就不会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水无怜奈不客气地说道。
赤井秀一不禁弯起了眉眼，笑着摇摇头：“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他’？”水无怜奈地表情石化了，“男的？”
“又没说是女朋友。”赤井秀一轻飘飘地答道。
水无怜奈：你照照后视镜看你自己的表情，再说不是女朋友？
另一边，诸伏景光在安全屋里坐立不安了许久，再打电话，安室透的无人接听，夜神枫的却一直占线——
焦虑中，夜神枫那句“等我们回来”一直在耳边回响。
明明不该对卡慕抱有希望，但莫名的，总觉得有一点信任——或许，他真的会把零带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接近中午，他干脆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食材，通过做菜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呯”的一声，安全屋的大门被人用力打开，反弹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诸伏景光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组织派了杀手来，不假思索摸出抢对准了门口。随即却愕然发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居然是他惦记了一早上的安室透和夜神枫。
尤其两人的状态很有些诡异。安室透一身狼狈，穿着夜神枫的风衣，一手抱着根子，那种架势仿佛跟谁在生气。而跟在后面的夜神枫显然有些无可奈何，脸上还带着些好笑。
虽然气氛不太好，但诸伏景光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两人之间的感觉不一样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从前就算Zero一脸乖巧地撒娇，他也能看出演技背后的防备和谨慎。可现在，Zero的情绪是真实的，没有丝毫掩饰，仿佛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夜神枫。
“怎么了？透。”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枪。
安室透一脸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要说这个混蛋两年前就知道你是卧底，然后看我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演了两年吗？
“过来，坐下。”夜神枫关好大门，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又指了指对面的双人沙发。
诸伏景光莫名其妙，但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安室透身边，揽着他的身体，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安室透生无可恋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别演了，他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诸伏景光还没明白。
“所有，包括我们的身份。”安室透自暴自弃地说完，抱着根子坐下来。
诸伏景光当场石化，好一会儿，僵硬地扭过头。
夜神枫没说话，只是再次指了指安室透身边的空位。
安室透拽了自家幼驯染一把，拉他在身边坐好。
“夜神枫，隶属于警察厅警备企划课零组，11年前奉命潜入组织。”夜神枫淡淡地开口。
“所以……”诸伏景光指着他的手指都有点颤抖，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室透，“夜神教授就是我们那个失联的前辈？”
“嗯。”安室透点头。
“你们两个，应该是分别来自警视厅和警察厅的吧？”夜神枫的表情有些严肃，“卧底之间为什么会横向联系？”
“因为我们是幼驯染，警校同期……在组织里见面才发现对方。”安室透乖乖地答道，“本来我们是装作不认识的，但是很不巧进入了同一个小组，这么多年的默契要装作不认识太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了，所以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那么，你们的关系是真的还是装的？”夜神枫问道。
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即连深色的皮肤都掩饰不住爆红，再想起当初夜神枫在美国给他们订情侣套房的事，简直羞耻得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居然是真的？”夜神枫有点意外。
“不是！”诸伏景光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们是……幼驯染。只是幼驯染的关系！”
“……”夜神枫沉默，看看他们一个羞耻得无地自容，一个又慌张得写满心虚的模样，眼神明明白白地鄙视：你们猜我信不信？
“是真的，我们就是、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呆在一起交流情报而已！”安室透小声说道。
“…………”夜神枫继续沉默。
“我和Zero，我们真的没有那种关系！”诸伏景光擦了把冷汗，坚定地反驳……好吧，在夜神枫眼里，好像也没这么坚定。
倒是安室透，似乎真的没想多，羞耻只是因为社死。
夜神枫揉了揉眉心，一指安室透：“你，给我搬到楼上去。”
“……啊？”安室透被他神来一笔给弄懵了。
“我的安全屋很安全，用不着你们在床上交流情报。”夜神枫没好气道，“既然不是那种关系，多大的人了天天粘在一起像什么话。今天你就给我搬到楼上去！”
“可……”安室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提议会有点抵触，想了半天，归结于楼上空房的前主人，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我不住莱伊住过的地方！”
“可以。”夜神枫毫不动容，“我不介意莱伊住过……我的房间让给你，立刻就搬！”
“……”安室透张了张嘴，满脸纠结。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诸伏景光弱弱地说道。
“你搬上来也行。”夜神枫一声嗤笑。
诸伏景光：……
“我知道了，我搬到隔壁去。”安室透垂头丧气地说道，那表情低落得像是一只刚刚被人欺负过的流浪猫。
但是，无论作为上司下属，还是前辈后辈，他都不可能做出让夜神枫把主卧室让出来的事。
夜神枫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他不否认自己有报复的恶劣因子，但也确实是为他们好。
日本本身就是个排外的国家，这个“外”，不仅仅是国籍、发色、肤色，还包括了所有“和大众不一样”的例外。尤其这两人都是公安警察，在组织里还无所谓，一旦回归阳光下，阻碍太大了。
夜神枫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想和赤井秀一在一起，愿意为此排除万难，也有觉悟承担所有的后果，他相信赤井秀一的心意也是一样的。
然而，眼前的这对幼驯染，分明还处在朦胧阶段，他们还没有做好在一起的准备，甚至连自己的真心都没弄清楚。
分开距离是一件好事，要么退一步回归朋友和亲人的界限，要么……进一步，看清自己，下定决心。
不过，看着自己欣赏的后辈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心软，无奈地一笑，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一起抱住。
“前辈？”安室透惊讶地抬头看他。
“那么多年，辛苦了。”夜神枫的声音是他们从未听到过的温暖。
安室透不禁眼眶一热，似乎是之前的药物还没代谢干净，整颗心都是酸胀的。
“前辈才是，真的辛苦了。”诸伏景光一声叹息。
他和零都是有归处的人，就算在组织里，也有对方互相支持，可以交托后背。可夜神枫却是真真切切，一个人在这个不见天日、步步危机的地方，独自打拼了11年。
比起敬佩，更多的只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