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端着波澜不惊的虚架子,心中的擂鼓敲得震天响,看似端庄地走到沈思明的书桌前,小心地喊道:“大哥。”

  手中的香烟还剩半截,一缕袅袅白烟从坐着的男人指尖慢条斯理地升至半空,翩翩然散开,然后失去踪迹。沈思明将香烟拿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依稀可辨的烟圈,似乎是对形状不甚满意,他端详着烟圈散去后的残影,不甘心似地又吸了一口。

  很快就只剩下烟蒂,沈思明这才将香烟掐灭,长长地“嗯”了一声。

  沈竞溪双手交握在身前,半垂着头,静等他发话。

  “说说看,”半晌,沈思明才出声道,“你怎么想的?我从没管过你交什么对象,只是这次捅到盼盼那里……难道说,你是决定了?”


  沈竞溪不敢怠慢,脑海中飞速掠过从和顾也凡初识起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随后肯定道:“是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思明道,“感情有时候是荷尔蒙的悸动,这段关系是否成熟还需要经过论证,另外,未来、后代、社会舆论等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遇到的问题,你都考虑过应对手段和解决办法吗?”

  沈竞溪:“只要不那么高调,我不认为会有舆论问题。而且事实上,去国外结婚很方便,后代的话,领养或者过继都好,家里的传宗接代什么的,不是还有二姐和大哥你吗?”

  “盼盼那个样子,还不知道要游戏人生到几岁,你指望她?”沈思明摇摇头,“至于我,就更不可能了。”

  沈竞溪的手下意识地覆在了裤兜上。

  沈思明继续道:“再说,你的感情,经过论证吗?”

  “没有,”沈竞溪道,“我认为感情的唯一论证方式是时间,但事实上,我和他是年初刚认识的,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去论证。”

  “所以你准备拿什么说服我?”沈思明奇怪地问,“难道你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回来了,然后幻想着我或者爸妈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你的幻想成功了一半,爸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那个人交口称赞。不过爸妈的意见不代表我的意见,鉴于这不符合我教你的处事方式,所以我是不会认可的。”

  沈竞溪:“……”

  “哥。”沈竞溪轻轻喊了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白色小纸条,手指一勾卷进手心,然后深吸口气说道,“我认为爱情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当它到来的时候,不需要用什么漫长的时间去证明无坚不摧,那一刻,你的心底一定是明白的,因为那是正确的。”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是为什么。”沈竞溪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多数时间我们在一起玩游戏,排到镜泊湖密道的话,他喜欢站在左上第一个箱子后面,在我血线下15%!前(MISSING)跑去找他,就一定不会死;如果是论剑台,他会始终在我身后18尺左右的距离,身上的持续治疗永远也没断过;沉剑池里有座桥,多数时间他都站在桥上,如果被对手盯上,他会第一时间跑来找我……我想我可能是习惯了每次转头的时候,都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见他。更何况经过先前一些事,我发现接受不了他离开我的场景。所以我是想说,真诚的情感是件很难得的事,错过太过遗憾,我想,哥你应该能体会我这种心情吧?”

  沈思明像是想到什么,嘲笑似地“哈”了一声,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能体会?”

  沈竞溪直视着他的双眼,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地说:“因为两周之前,我碰见‘嫂子’了。”

  “…………”沈思明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上突然出现一道裂纹,流露出些许不明显的愠怒,“你是在威胁我?”

  “这我怎么敢?嫂子给了我新号码,虽然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认为她既然愿意告诉我号码,一定想到过我会给你她的新号码的可能。”沈竞溪终于将那张攥在手心半晌的纸条拿出来,将褶皱一一捋平,伸手摆在横陈在兄弟二人之间的办公桌上,露出了进门以来第一个微笑,丝毫不愧疚地出卖队友,“我想大哥是肯定可以理解这种心情的。”

  ……

  小小的白色纸条犹如一道写满禁言咒的符,从拍上书桌的那一刻起结结实实地堵住了沈思明的嘴,沉默对峙之下,倒还是沈思明先妥协了。他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肩膀一垮,抬起右手随意挥了两下,疲惫地揉揉眉心道:“回去睡吧,让我想想。”

  那纸上简短的11位数字,指向他求之不得的爱情。

  沈竞溪仿佛早已料到这种结果,微微躬身,诚恳地说道:“哥,希望你能幸福,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离开了沈思明的书房。

  是夜,沈思明独自坐在偌大的书房里,怔怔地盯着窗外看不分明的夜景,陷入了沉思。

  然而生活十有八九不如意,第二天一大早,当沈竞溪假装无动于衷实际上兴冲冲地起床后,发现沈思明正一脸神清气爽地坐在餐厅里,翻开报纸的动作优雅如常。

  沈竞溪脚步一顿。

  ……大哥总不能一夜就搞定嫂子吧?这样就能搞定也不会有之前的幺蛾子吧?所以这个表情几个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意料之中苦大仇深脸的大哥并没有出现,此刻端坐在餐厅里的,是知道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之前,像往常一样,甚至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比往常更轻松愉快的沈思明;反倒让沈竞溪心里打起鼓来。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心头紧张,脚下的步子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沈竞溪踩着小碎步矜持地走进餐厅,刚欲开口说话,听见动静的沈思明突然从报纸中抬起头来说道:“起来了?来吃饭。”

  “嗯。”沈竞溪随口应道。

  前夜里那番充满着威逼与利诱的对话仿佛从未发生过,沈思明啜了口曼特宁,施施然地开口:“总公司最近不少事,既然来了,你就在B市留几天帮着处理下。”

  “呃,”闻言,沈竞溪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哥?”

  “我下午的飞机,去趟澳洲,短期内不会回来,总公司这边的事务我会让秘书整理给你,有大事决定不了的给我邮件。”沈思明飞快地交代完,“还有什么问题?”

  有些人身上有一种天生的气场,说出去的话自带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场,沈竞溪从小活在大哥的- yín -威之下,更是不知忤逆二字怎么写,直愣愣地点头。

  直到那一日的阳光西斜,沈思明的秘书之一捧着大堆的文件送到他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卧槽,大哥这是要把他困在B市啊!

  再说飞澳洲?别以为他不知道谁在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