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没告诉顾也凡自己就是那个和他一起打竞技场的“镜溪”,在对方看来,他们不过是只见过几次的普通朋友吧?那他打听这么多,会不会让人反感?

  沈竞溪有点忐忑。

  顾也凡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他这会儿正在走神,随口就回答:“方宇文。”

  沈竞溪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他又跑去找你了?”

  “嗯,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爸妈今天回来,算准了时间去我家门口堵我。”说到这儿,顾也凡又自嘲地笑笑,“也好,我原本还在纠结要怎么和爸妈说自己的性向,现在不用烦恼了。”

  他都孑然一身跑出来了,确实也没啥需要烦恼的了,因为,事情不会再变得更糟了。

  沈竞溪真是不知道该夸他乐观好,还是骂他莽撞好;他没好气地瞪了顾也凡一眼:“能走么?下车,进屋吃点东西。”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下车后走到副驾驶那一头去扶人。

  顾也凡脑子是清醒了,可烧没退,一下地就发现自己腿还是软的,也就没拒绝沈竞溪伸过来扶他的手。

  他们这附近属于近郊,六月天虽然暖和,但入了夜,吹来的风还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顾也凡烧着的头过了一下冷风,更清醒了,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就认出了地方:“沈园?”

  这沈园离他家小区很近,顾也凡显然是了解过的,这小区的别墅构造都比他们家那个小区更大,最小的也得三百平米以上。

  之前他没仔细了解过开发商的状况,可看沈竞溪住在这儿,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你家的楼盘?”

  “嗯。”沈竞溪笑了笑,“前几年的项目了。”

  那时候沈家的资金只在H市投资了这一个项目试水,直到最近一年才大张旗鼓地要进入H市。

  顾也凡忽然清晰的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是个金光灿灿的土豪,浑身上下都是用金元宝做成的。

  不过这种珠光宝气的耀眼形象只维持了没多久,沈竞溪进屋后顺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光,客厅里柔和的灯光亮起来,顾也凡看清眼前的景象,无言以对。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间房很大,光一楼少说也有一百二十平米,往上还不知道有几层,住沈竞溪一个人可真是宽敞的过分了。

  他本想客套地赞扬一下这栋房子的面积或者格局或者设计,但仔细一看内容,他就傻了。沈竞溪不愧是黄金单身汉,家里的东西没一样摆在它该摆的位置:沙发上随意地扔着枕头和薄被;电视和空调遥控器一个在茶几边上,一个在地上;茶几上放着好几只玻璃杯,每一个被子里都剩着一截不同颜色的饮品;茶几前的空地上散落着主机和手柄;再一看客厅另一头的餐厅,餐桌上摆着没收拾的碗筷,不知道是何时留下的。

  说实在的,脏是完全不脏,就是实在太乱。

  轻微洁癖的顾也凡在玄关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偏偏始作俑者还毫无自觉,见他没动,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你难道……从不收拾房间的吗?”顾也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

  “呃,”沈竞溪愣了下,“每天会有钟点工来。”

  也就是说,在一天之内,从钟点工离开到再来的这一天之内,这位少爷就把房间弄成这样了?

  顾也凡木着脸被沈竞溪推到餐桌前坐下,三少爷将用过的碗推到一边,把刚从K记买的早餐放到桌上。

  “先吃点东西,然后上楼睡会儿。”沈竞溪说,“我去找找退烧药。”

  他确实是饿得狠了,傍晚从家里跑出来,什么都没吃上,这顿已经是第二天的早餐了。他只好暂时按下想要动手收拾的冲动,一口一口地喝起了粥。

  温热的粥混合着一点点碎肉滑进喉咙,疯狂抗议了几个小时的胃得到了安慰,不再闹腾;顾也凡一口一口地,慢吞吞地吃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备用的东西,多半都是请人收拾的,沈竞溪虽然知道常用药放在哪儿,但找盒退烧药着实花了不少时间,他又找了个杯子,从饮水机里弄了点热水,匆匆跑下楼。

  看到的就是顾也凡顶着那头软毛在暖黄色的灯下安静吃饭的样子。

  他脚步一顿。

  随后又跟没事人似的走过去,把水和药摆在顾也凡手边,对他说:“先把药吃了。”

  顾也凡没吭声,乖乖地拆开包装把小药片一口吞了。

  见他不说话,沈竞溪在他旁边坐下来,挑了个礼貌客套的温柔语气,生怕太自来熟惊着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前到底是怎么和方宇文成为朋友的。”顾也凡嚼着早餐,“躲他躲久了,好像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了。”


  沈竞溪一怔。

  说起方宇文,他倒真想起件事:“你知道‘南桥一枝花’么?”

  “什么花?”顾也凡没听清楚,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南桥?真是好久没听见的地名啊。

  这“南桥一枝花”的说头还是那回沈竞溪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撞见方宇文,方宇文那厮说出来的,这事他一时好奇,拜托李叔帮忙打听,结果还没出来。

  可他却按捺不住多嘴问出了口,没曾想,顾也凡完全不知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