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沈竞溪挑了挑眉,有些疑惑。他刚把电话接起来,樊奕那充斥着焦急情绪的大嗓门就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竞溪,你在H市没?”

  “在啊,怎么了?”沈竞溪说。

  “我这会儿在B市,最早只能买到明天中午的机票。刚小歌打电话给我,小凡今天……出了点事,被他爸打了一顿,没带手机和钱包就跑出去了,现在找不到人。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在附近找找?他家在我家对面,这人身上没钱,光靠双腿走不远。我应该明天下午2点就能到,如果你找不到他,我回来和你一起找。”

  顾也凡……离家出走?沈竞溪举着个手机,被这条信息量巨大的话给说愣住了。顾也凡多大个人了,学人非主流吗?

  “竞溪?竞溪?人呢?听到了吗竞溪?”

  “啊,”沈竞溪终于回过神来,“好,我正好下班,去附近找找。”

  沈竞溪开着车兜了大半夜。

  附近的路上都没看见顾也凡的人影,还得反复绕圈怕和顾也凡错过。后来时间久了,夜也深了,他又怕顾也凡走的远了,也往更远的地方开,要反复绕的路就更多了。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沈三少活了二十多年可能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

  从前他总觉得H市小,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个城市是如此巨大。

  他开着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天那么黑,路灯能照亮的地方那么小,他生怕开得稍微快些就错过了那个人。顾也凡没带钱,没带证件,没带手机,就这样出了门,而他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找寻的时间长了,沈竞溪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一丝“顾也凡失踪”的真实感,心里的淡定再也端不住,整个人火烧似的焦躁起来。

  冷静,冷静,沈竞溪。他对自己说。

  顾也凡就住在附近,既然没带手机,那就不能联系别人;没有带钱,也就不能坐车,只靠双腿的话,应该走不了多远。这附近都是别墅小区,不是熟脸没有通行证的人轻易进不去,想来他离家出走也不会光躲在自己家那个小区里,只要把附近的路反复绕一遍,总会找到的。

  总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到这时候,他在自我安慰的间隙里,又是腾起一阵怒火,顾也凡这么大个人了,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非要折腾自己让别人担心是么?!

  车又开过一条小巷,尽头连着宽阔的马路,旁边是个地铁站的入口。这是离他们那一片别墅区最近的地铁站,却也有10分钟的车程。地铁站拉着栅栏,灯却没关,刺目的白光好像在嘲笑着他。

  他忽然觉得好累,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副驾上还放着他的手机,里面还有一条樊奕发来的短信,让他找到人以后无论几点务必打个电话过去。


  沈三少并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但此刻他心烦意乱,非常想来一根,还好他的车上还有半包没抽完的烟。于是他摸了一根出来,拿了手机和打火机就下了车。

  凌晨4点57分,沈竞溪下车,夜晚的风呼啸着穿过他的身侧,他盯着前方的景象,突然间清醒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樊奕的号码,烟掉了也没有发现。

  “嘟——嘟——”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像是对方等待了许久,“竞溪?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嗯,我找到他了。”沈竞溪的目光直直地穿过夜色,地铁站门口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席地而坐,歪着头似乎在沉睡。

  他看着他蜷缩的身影,刚才的那一点恼怒和挫败竟突然烟消云散了。

  “那就好,”樊奕终于松了口气,“我家老头子这边还有些事,既然人找到了,我就不赶着回来了。你看你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先收留他一阵?”

  “嗯,不麻烦。”沈竞溪的声音里满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带他回我那儿就好了,我把他安顿好了再联系你。先挂了,拜拜。”

  “好,回头再联系。”樊奕也不跟他客套,说完电话就断了。

  沈竞溪收起手机,解开外套的扣子,慢慢地走过去。

  顾也凡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大概是困极了,歪着头靠在地铁站的门框上,他头发很软,头顶一撮毛被夜里的冷风吹得翩翩起舞,愣是让这长手长脚的男人看起来有了一点吉祥物似的喜感。

  沈竞溪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他,焦躁了很久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从前那些不确定的思绪好像一齐找到了答案,他突然笃定起来,又下意识地搂得紧了一点,像是拥抱着全世界。

  顾也凡睡得很浅,被沈竞溪一碰就醒了。他睁开眼看了看这位不速之客,大概是睡懵了,对着那张脸无动于衷地看了好久才勉强说出句话来。

  “镜……溪……沈……沈竞溪?”

  “嗯。”沈竞溪没有松手,只是冲着他笑。

  顾也凡又看了他一会儿,昏昏沉沉的大脑终于缓缓转动了起来,意识到他俩此时的姿势极为不妥——沈竞溪蹲着,几乎把他抱在怀里,外套上还留着沈竞溪的体温。

  他很不自在地扭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