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歪地靠在牛皮椅上,稍稍仰头,眉头微蹙。

  似乎……在做噩梦?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平他的眉毛。

  他轻微地动了动,呼吸再次均匀了。我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这孩子,平时会熬夜吗?睡眠不充足?我从柜子里抱出毛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将室内空调的温度调成睡眠状态。

  

  可是就在拿空调板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他刚刚涂涂画画的草稿纸。

  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鬼画符……

  

  有的,我看得懂,有的,我看不懂……

  五角星、横线、花朵、水滴……

  米开朗琪罗、大卫、蜡烛……

  绘画、梦想、零……

  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突然觉得这孩子的鬼画符很有意思,我轻声翻了几页,找到昨天的……

  

  老师,李贻煌……李贻煌……李贻煌……

  

  我笑,他是在练习怎么写我的名字吗?

  

  再然后,我翻回今天的,在那些鬼画符的后面,我惊讶地看到一张速写。

  是一个人潦草的肖像,是个侧面,那个人弯腰,眼睛抵在显微镜上呢——虽然很潦草,但是,他完完全全抓住了我的特征,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他画得太像了。

  

  我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小小的得意。

  与此同时,我更不理解,如此有才华的他,为什么会觉得没办法实现梦想?

  我的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毫无疑问,那个解答,开启了我永远的噩梦。知道答案的那天晚上,我对于他的所有美梦,最后全部都以他跟腊梅一起枯萎的悲剧结尾,醒来以后,我就失眠了。

  

  我知道答案了,可是我不敢问他。

  我没有真实感,总是会觉得,他跟普通的学生一样,是处在花季里的,一个普通的漂亮少年,我很喜欢的一个少年而已。

  只是,我变得有点神经质。

  

  每次,当他在我的实验室睡着的时候。

  我会放下手中所有琐事,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他。

  我完全不敢相信,完全不会相信接下来,在他的身上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的头发乌黑浓密,他的脸颊虽然过于苍白,但是如同牛乳一样细腻。他露在毛毯外面的手指一样,纤细白皙,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

  我总是会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手指,冰冷。我神经质地去轻压他的脉搏,在感觉到他一次又一次,安静的律动时,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我一向是一个理智的人,我知道作为一个老师,我应该做什么事。

  我下意识的,尽全力对他好。

  我的同事对我说:你就是同情心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