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舒子亦站起来, 放下手里的剧本冲她深深鞠了一躬。
白兰伸手，虚虚地将她扶起。
时光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白兰还是当年老版藏剑山庄里的样子，只是无所顾忌地笑着，就成为了许多人毕生难忘的记忆。
“白老师, 您怎么来了？”紧张归紧张, 舒子亦还是礼数周全地帮她搬了把椅子来, “对了, 白老师您吃饭了吗？”
白兰拢拢酒红色旗袍的裙摆, 优雅坐下, 随手拿起舒子亦刚在做笔记的剧本。
“写人物小传了吗？”她没有回答舒子亦的问题，反问到。
“写了！”虽然不是女一号，但她一向有写人物小传的习惯。
舒子亦掏出手机, 找到自己之前在备忘录里写的人物小传。
红绫这个人物无疑是比较丰满的, 但有一些地方无论是编剧还是作者都未明确写出，比如红绫母亲的下落。
从出场开始，红绫好像就是一个只有父亲和庄里人疼爱的小孩, 到了后面，迷迷糊糊就跟男主出去闯荡江湖了, 只有离家的前一夜, 她的母亲才出场一次, 把自己的随身佩剑交给了红绫。
于是舒子亦结合前后剧本和小说写了这个人物小传。
小传里，红绫的母亲极具有侠士风范，志在四方, 而她的父亲却甘心偏安一隅守着藏剑山庄，一个一心大义，一个醉心小家，这样的两个人注定要分道扬镳，于是母亲离家，父亲独自将红绫养大。
至于红绫后来离家，舒子亦认为她一方面是为了追查承影剑的下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问母亲一声，为什么要抛弃她。
白兰坐在旁边细细浏览着她写的人物小传，没有说话。
白兰就坐在自己眼前，手上握着自己的手机，舒子亦不敢坐下，就站在跟前紧张兮兮地绞手指，光看着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可是白兰啊，她从影的初衷，她永远的偶像。
“小梳……白老师！”梦姐刚刚回来，看舒子亦站在休息室里束手束脚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哪知道她一踏进来，居然看到了白兰。
“如梦。”白兰回头，温婉地看向梦姐，“你挑了个好孩子。”
她刚好看完了舒子亦给红绫写的人物小传，现在对这个长相乖巧的女孩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或许她现在这么火，是有理由的。
白兰站起来，张开双臂，深深抱住梦姐。
“好久不见了。”
一贯强势坚毅的梦姐在白兰面前居然都弱势起来，她轻轻耸肩，歪着头的样子还像个少女。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您一点都没变。”梦姐刚从外面回来，妆有些花了。
白兰从包里拿了一支口红出来，“补补妆。”
梦姐道了声谢，接过她的口红，沿着嘴唇慢慢涂着。
“你倒是变了不少。”白兰轻声咳嗽几声。
……
听她们叙了好一会儿旧，舒子亦才知道，当年梦姐给白兰当过助理。
呜呜呜她为什么没能早点知道，不然早就能见到偶像了啊！
二人相谈甚欢，舒子亦欲哭无泪。
“您怎么想到要到片场来？”梦姐熟稔地帮白兰拿了点水果来，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小助理。
白兰息影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慈善，两人已经好久不见了。
“来客串。”白兰拈了一颗樱桃放到嘴里，樱桃的红和她的唇色相互映衬，舒子亦不免晃了神。
现在天气并不暖和，自己还要穿两件厚衣服，可白兰从外面进来，只穿了一件旗袍。
她身材保持得极好，和旗袍相得益彰，一个盘扣一抹口红都恰到好处，颇有胡蝶在《歌女红牡丹》里的韵味。
“那个……白老师，我能不能冒昧请问一下，您客串谁啊？”听到这话，舒子亦一心想着或许能和偶像对戏。
白兰小指微翘，将鬓角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红绫的母亲。”
舒子亦激动得差点没出去跑圈，但脸上还是极力压抑住欢喜，酝酿半天只蹦出一句，“那太好了！”
白兰握住她的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句“好好演。”
－－
红绫母亲的戏份很少，一个下午就能拍完，或许这也是白兰肯答应来客串的原因之一。
舒子亦从化妆开始就局促得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伊人认真地帮她勾勒着柳叶眉，她却不由自主瞥向旁边正在看剧本的白兰。
自从前两年宣布无限期息影后，白兰就剪掉了一头海藻般的长发，之后偶尔露面都以微曲的短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舒子亦摸摸自己的长发，第一次萌生了剪短发的念头。
她们前后进更衣室换上古装，正好一起出来，白兰因为要戴头套，所以把短发全部梳了上去，舒子亦一愣，总觉得露出了整张脸的白兰，有些似曾相识。
“白老师，我们以前……见过吗？”她越想越觉得熟悉，可怎么想都想不到到底像谁。
白兰徐徐地整理好衣襟，眼帘微掩，“没有吧。”
她不想多说，拍拍舒子亦的后腰，“走吧，导演该催了。”
……
电影里，白兰饰演的红绫母亲只出场了一次，那是在红绫要去浪迹江湖的前一晚，离家十余年的母亲初次和红绫见面，一直念叨着思念母亲的红绫第一面都没能认出她来，还以为她是哪个院子里住的生人。
“红绫，此次离家，你可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娇纵了。”白兰换了一身白黑的古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红绫奇怪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奇怪，自己干嘛要听着个人的话？
她努着嘴，眼里带着一丝戒备，“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眼前的女人笑笑，扔出手里的佩剑，“带上它。”
红绫虽内心存疑，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过剑鞘，她抽出剑来，认出这是什么剑后，红绫不住一愣，一声“阿娘”都已经叫到了嘴边，眼前的人却已经消失了。
寒风乍起，四野萧瑟。
……
舒子亦站在摄像机前看刚刚的片段，导演似乎挺满意，可她却微微皱了眉，“导演，您看要不要再拍一条？白老师离开之后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太木了。”
导演再看了一遍。
这里红绫额前有两缕长发，所以眼神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到大荧幕上，未免会有些瑕疵。
导演带着征询的目光望向白兰，见她没有提出异议，和工作人员布置好景再拍了一条。
舒子亦入戏极快，黑瓦房下，一身红衣的少女娇俏可爱，她瞪着眼，眼里满是戒备，身边的女人头发盘成一个髻，昭示了她已婚的事实。
两人各自站点，鼓风机带起红绫头上的发带，飞扬在风里。
当日的戏份结束之后，白兰叫住了舒子亦。
“你喜欢当演员吗？”
她没想到敬重的前辈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舒子亦不假思索地点头，白兰又问：“那当明星呢？”
她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在迅速弄清楚“演员”和“明星”的差别，几秒钟后，舒子亦舒展了表情，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比起明星，我更想当一个纯粹的演员。”
白兰本没想她现在就给了自己一个如此笃定的答案的，但听她这样说，还是欣慰地笑了。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加油。”
……
这个下午过后，白兰客串《藏剑山庄》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知情人士”还放出了她和舒子亦的剧照，刚爆出来就上了微博热搜，一时间被转了4万多次。
往常翻拍总是被骂得很惨，舒子亦刚宣布拿下红绫这个角色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好在剧照放出来之后，大家都纷纷表示居然有点期待，尤其是今天白兰的新闻爆出来后，还有人把舒子亦版红绫的剧照和白兰版的剧照拼起来，配的文字是“传承”。
在舒子亦心里，这已经是观众对她巨大的认同了。
白兰的客串让《藏剑山庄》未播先火，她是无数人的情怀，更是一代人抹不去的回忆，从少年时出演红绫，到息影了还答应客串红绫母亲这个角色，她直视岁月，直视自己的年龄，用很“白兰”的方式为自己近30年的从影生涯划上了一个完美句点，
夜里，舒子亦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白兰老师为什么会跟自己说那样一席话。
她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来给唐白发消息，打了两行字，突然想起来之前白兰像谁了，或者说，是那个人像白兰。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兰冷若冰霜时的样子，简直和小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