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三月并不喜欢和四海帮的人一起下本。
因为他们和晓光大陆的大多数人一样，奉行着一条原则——菜就是原罪。
每当有人犯错，队友就习惯性地挖苦嘲讽。
然而，身为新手，犯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怎么死人了？”
“奶妈是不是在划水？抬血这么慢！”
“对不起……”
“卧槽，倒T了！副T顶上！”
“奶妈别抠脚了，要团灭了！”
“抱歉……”
“完了，副T也倒了！”
“奶妈&！*#%……”
“我的错……”
三月求助地看向纵横四海，后者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救场的意思。
——在他眼里，这些人并没有说错。
“游戏就是这样，不管你是新人还是老司机，拖了团队的后腿，耽误别人的时间，就必然要挨骂。”私下里，他这样说。
*
“我想换个职业。”
“可以啊，我教你玩盗贼。”对酒当歌随口回答，见她神色有异，忙又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治疗好难……总是挨骂。”三月垂着头，小声道。
“谁骂你？”他一拍桌子，义愤填膺，“有奶妈陪着下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骂？”
“……很多人。”
“这样，以后你跟我一起下本，保证没人骂。谁敢骂奶，我就把谁踢出去！”
三月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振作起来，而是怯怯地问：“……我真的很菜吗？”
酒歌叹了口气：“你玩这款游戏多久了？”
“两个星期。”
“你以前玩过其他同类型的游戏吗？”
“没有。”
“这就对了，你没有任何基础，玩的时间也不长，那些人用老司机的标准要求你，你觉得合理吗？”
“可是……”
“听我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新人。”酒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管别人说什么，等你玩得多了，自然就进步了。”
“……嗯。”
“所有厉害的奶妈，都是踩着无数队友的尸骨爬起来的。”他继续道，“不用客气，就拿我和八风练手吧。”
“噗！”正在旁边喝茶的八风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口将茶喷了出来。
酒歌瞥了他一眼。
“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八风用密语道，“为了泡妞，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的！唉，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还是单身狗……”
“我说的是实话。”酒歌淡淡地道，“你见过几个新人，两个星期就能完全适应全息游戏，而且自己练到满级？”
“好像……确实是第一次见……”八风放下茶杯，沉吟道。
全息游戏和传统的键盘游戏截然不同，初次上手的人，往往需要一个月左右的适应期。
他已经玩了许多年，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老玩家，所以无意中忽略了这一点。
“对新人要多点宽容。”
“切，以前你骂起混子可是比谁都凶。”
“没办法，晓光大陆，缺奶大陆，奶妈难找啊。”酒歌感慨，“技术好点的治疗都有固定队伍，只能从头培养一个了。”
“谢谢你。”三月听不见他们的密语，只是看着酒歌的眼睛，在心中默默道谢。
*
就在对酒当歌快把酒囊喝空的时候，那两人终于到了。
明月之下，黑衣蒙面的盗贼在树梢半躺半坐，通过一根秸秆悠然品酒，连潜行都懒得用，分外嚣张。
六朝不假思索地发出邀请，一面红色战旗从天而降，插在面前，惊起数只飞鸟。
红色旗帜，代表不死不休的决斗，直到一方死亡才算分出胜负。
酒歌果断拒绝，旗子倒下消失：“这位大哥，我们有两个人，你就一个人，我凭什么要跟你公平决斗？”
六朝瞥了三月一眼，暗忖，这妮子虽然没满级，但身手不弱，若是二人联手对付自己，确实凶多吉少。
若非害怕牢狱之灾，早在海滩上，他就出手把她做掉了。幸而，中立阵营是双向限制，对方伤害他也同样要坐牢。
该死的“凌霄”，这种关键时候，竟然一个人也不敢出头？
他不知道春风十里已经被三月坑进大牢，在心底问候其亲戚几句，朗声回答：“凭我知道长生图第二环的详细流程。”
“哦？”酒歌明显来了兴趣，吐掉秸秆，低头看他，“那又如何？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多。”
“我从烟雨蒙蒙手上买到的情报。众所周知，将长生图做到第二环的人，只有一位，就是烟雨蒙蒙。此人极重信誉，既然将情报卖给了我，就绝不会卖给第二人。”
三月挑眉，纵横四海跟烟雨蒙蒙买情报？他们不是死对头吗？怕不是被狠狠敲了一笔竹杠……
“我听过她。”酒歌坐直身体，目光锐利，“但是，她失败了。”
“没错，第二环有时间限制，想完成任务，必须提前做准备。如果不清楚流程，时间不够，照样是失败的结局。”
“所以？”
“我们决斗。你输了，长生图归我；我输了，告诉你第二环的内容。”六朝一字一顿地道。
“好。”酒歌答应得干脆，“先起誓。”
为免中途有人反悔，两人分别向幽王和月神起誓，由系统见证他们的约定。
说干就干，这就是高手风范？
三月作为唯一的观众，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猫着，只恨手边没有瓜子汽水。
战旗再现，这一次是金色的旗帜，比红色友好些，一方血量低于5%时分出胜负。
鬼头刀缓缓扬起，刀身映着森凉的月光。
酒歌收起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两柄匕首从袖中滑出，落入掌中。蒙面巾外，双眸目光炯炯，恍惚比星辰更加夺目。
这个握匕的姿势……这双眼睛……
六朝全身一震。
多年前的那一幕，像闪电掠过脑海。
*
背刺。
闷棍，眩晕5秒。
剔骨。
撕裂，流血10秒。
凿击。
割喉，沉默1秒。
强袭，眩晕3秒。
连刺。
红色战旗下，匕首翻飞，盗贼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将他控到了死。
眩晕状态中，纵横四海眼睁睁地瞧着匕首送进心口，打出致命一击。
白光一闪，他出现在复活点。
“帮主，怎么样？”身旁的兄弟关切地问。
他看了天上的圆月一眼，声音飘渺而绝望：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四海帮。”
*
记忆中的黑衣蒙面盗贼，依稀和眼前之人重叠。
刀尖微微颤抖。
是他吗？
竟然再次遇见他，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吗？
六朝心底涌起强烈的战意。
为了这个盗贼，他特意选择了免疫控制的亡灵。
这一次，他要亲手洗刷多年前的耻辱！
*
屠门特效给力，四散的刀气，犹如纷纷扬扬的落英，覆盖整个决斗场地，使潜行的盗贼无处可躲。
盗贼现出身形，匕首快到极致，化作两抹寒风，将漫天飞花撕碎。
三月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动作。
这种有范围限制的决斗，盗贼无疑是吃亏的。
亡灵刀客不吃控制，还穿着铠甲，血厚防高，不宜硬拼。
偏偏以纵横四海的风格，最喜欢逼着敌人硬碰硬。
她不禁为酒歌捏一把汗。
刀光闪烁，火星四溅。
通过小队列表，她能看到酒歌的血量慢慢下降，逐渐跌下了50%。
六朝的血条她看不到，刀客防御力强，想必比酒歌高上不少。
她的心便也随着盗贼的血量，一起下落。
“因为，得不到长生图，比删号更让人难以接受。”数分钟前，六朝说过的话，回响在耳畔。
若是酒歌输了，失去了长生图……
她眼中现出决绝之意，暗自握紧袖中匕首。
*
25%。
对酒当歌瞄了一眼自己的血量，忽然取下腰际的酒囊，朝着对手丢了出去。
六朝不敢轻忽，急忙避让。酒囊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炸开，却是一颗小型手/雷。
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近在咫尺的爆炸使他眼前一花，短暂难以视物。
长刀回转，下意识地护住了背面。
——众所周知，背刺是盗贼伤害最高的技能。
下一刻，他喉咙一凉。
割喉。
凿击。
强袭。
等到视力恢复，六朝已经挨了三招，血量骤降。
他心中一寒，斩出一记气浪刀，试图将盗贼逼退。
酒歌轻松闪过，匕首不停，频频戳中他的关节。
肩胛、手肘、膝盖、胯骨……
尽管这些地方没有咽喉那么致命，但也算是要害。
*
三月看得清楚，酒歌用的正是“连刺”。
一般情况下，盗贼都是将目标击晕控住，才会施展连刺。毕竟，敌人不可能傻站着让你打。
没有控制的情况下，能够刺中敌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容易，若要每一下都戳中要害，更是匪夷所思。
可是，对酒当歌，偏偏做到了。
一下、两下……六下。
十秒内，六次要害攻击！
虽然有铠甲职业行动较慢的因素，但更多的，反映了那人出神入化的技术。
三月松开匕首，两手发抖。
她学会了他的“三连刺”，那人却已进化到“六连刺”。
他们玩的，是一个职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