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环绕的火锅店里满是吵吵嚷嚷的交谈声，面前的锅子“噗噜噗噜”滚着，周辰山夹起一片毛肚，涮了个七上八下，夹到沈青碗里。
沈青吃得脸颊发热，嘴唇也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辣的红润润的。
他晚上先去参加了官方的出征仪式直播，虽然妆已经卸了，但发型还保持着，看起来比平时更添了一种特别的气质。
周辰山捞起一勺煮透的丸子，准备一并放沈青碗里，被沈青拦住了：“等等吧，有点饱。”
“好，慢慢吃。”
说完，他放下勺子，撑起脑袋看沈青吃。
“额……你不吃了吗？”
周辰山摇摇头：“中午来了几个要紧的客户，陪着喝多了，有点不想吃。”
“你不早说……”
他提起想吃火锅只是一时好奇，不知道周辰山这样的总裁吃火锅是什么样子。实际上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早知道中午喝多了酒，沈青就带他去喝养生粥了。
“没事，你吃你的。我刚看出征仪式，还挺热血的。”
每年到了这种时候，直播间弹幕总会出奇得一致，再也没有了阴阳怪气和引战挑衅，而是满屏幕的“一致对外”。
维持了很多年的老传统了，看着是挺热血的。
不过一开赛就会打破表面的和谐，该喷喷，该嘲嘲，这也是老传统。
对鹰队来说，最有意义的还是分组。
“我们这个组分得不错，基本算稳出线了。”
“我看到弹幕说A组死亡组，就是KOG那个组吧。”
“C组其实也挺难的，虽然没什么太强的队伍，但是本身PP今年有点吃状态，双C起伏不定的，真BO1打起来不好说。”
“哦，这样。”
说着说着，周辰山接到一个电话。
他很少在和沈青吃饭时接电话，但这次大约是有急事，他一看来点提示就迅速接了起来。
“喂？嗯……行，他手里有多少证据我们就买多少……对，不用管预算……买的时候记得鉴别一下真伪，别上当了……嗯，拜。”
沈青默默听着，大概猜到了周辰山在做什么。
“你这两天……很忙啊？”
周辰山放下手机，撑着头，笑眯眯看着他，像是猜到他想问什么：“难怪约我吃饭了。”
沈青一愣：“吃饭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为……”
周辰山笑意更浓了。
沈青垂下头，专心吃碗里蘸饱了酱汁的毛肚，低声含糊地说：“我电话里说过了。”
周辰山正盯着他，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勾得人心慌。
火锅店里热烈的空气和舌尖烫辣的触感让沈青有点冒汗，汗水从额角滑过下颚，顺着脖子上浅浅的筋纹，消失在衣领口。
“额……你一会儿还回去吗？”
周辰山笑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
沈青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大劣势局面里面临着最后的翻盘机会，又冲动，又犹豫。
仿佛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大龙坑上面，眼看着对面已经把龙打得接近他的惩戒伤害值了，他没有其他位移，没有金身和秒表，甚至没有队友，只有面前1个果子，他是点还是不点？
“我……我要回基地看他们打训练赛，今天跟AT约了打5局，机会难得。”
“哦。”周辰山淡淡地回应。
“你没什么事的话……”
“嗯？”
“要不要在基地过一夜再走？”
周辰山笑容更加深刻了，沈青能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你挺累的了……”
“好啊。”
沈青愣愣地点点头：“哦，行。”
见他的碗空了，周辰山又拿了勺子来捞东西。
沈青眨眨眼，从雾气重重间看着周辰山那只金贵的手表，被热气熏得雾蒙蒙一片。
“我不要丸子了，莴笋还有没有？”
周辰山笑：“我找找。”
说着，给他从汤底下捞莴笋上来。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沈青踩着时间回基地时，选手们都已经在准备打训练赛了。
月神见他带着周辰山进来，鼻子一闻，道：“啧啧啧，金主爸爸请吃火锅也不叫上我们，是我们的冠军含金量不够高吗？”
老F今天状态不错，心情好到直接做作地唱了起来：“雪~花飘飘北风潇潇~”
沈青抬腿踢了下他俩的椅背。
“今天我们就当成是正赛去打，把最近练的东西拿出来。”
考虑到他们和AT在小组赛期间不会碰上，也不用担心被研究和针对，水平又差不多，这样的高端对局不是每天都能碰上。机会难得，他希望今晚的训练赛质量可以尽可能地高一点。
训练赛开始后，沈青基本就没坐下来过，一直在几个选手和OB电脑位来回走着。
周辰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转着椅子，开了一局克隆，边打边听他们训练赛的情况。
今天仿佛是梦回夏冠当晚了，对方从BP到打法上都非常凶狠，像要复仇一样，鹰队这边也不遑多让，拿出了新科冠军的气势要守护Eagle荣光。
老F的指挥声在基地环境的加持下堪称“震耳欲聋”，月神和小F的“Nice”声此起彼伏，等5局打满，这三人嗓子都有点烧得慌。
老F由于肩膀神经痛的问题，最近一段时间里一直被视为重点照顾对象。
一听他说嗓子疼，沈青就叫后勤的姐姐帮忙叫了几份润喉的汤品外卖来，顺便煮上一壶雪梨茶。
周辰山被他们吵得头疼，也跟着喝了一大碗。
“你们这……光一场训练赛的强度就这么大啊？”
沈青摇摇头：“平时不这样……今天大家打嗨了……我们还是注意保存精力体力哈，很快就要小组赛了，别掉链子。”
红茶有点担心，问：“教练，S赛会不会和LPL打法完全不一样啊？”
沈青知道这支队伍里只有下路双人组是打过S赛的，其他人缺乏的不仅是经验，还有自信心。
“别怕，Msi不也是和外赛区交手，调整一下很快的。小组赛本身有一定容错率，我们分组结果也不错，再慢热也基本能保证出线的。”
他其实也不确定这时候给选手更多压力好点，还是让他们放开去打好点。毕竟面对S赛，他败绩多于胜果。
不过他选择相信这帮孩子们。
大半年相处下来，沈青能深切感受到每个人想赢比赛的心，那种冲劲和不服输的韧性，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真因为打法或节奏上的不适应输给外赛区队伍，用自身硬实力也能保证小组出线。出线以后，选手们那股劲就上来了，那时候的他们会快速逼自己做出调整，而自行调整出来的状态，才会是最契合整个团队的。
“大家最近保持训练量，我们小组赛热热身，探探虚实。有3点，1是注意保持节奏，不要随便熬大夜啊连打多少排位打到吐啊这种，看自己的状态调整练习节奏，特别是老F，我们会提醒你，你自己也要注意。”
“好。”
“第2点，开赛以后手机集体上交，不能有例外。你们提前和家人说好，真有什么需要用手机的，自己来找我。开赛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节奏，不论我们打得好还是不好，外面的声音夸还是骂，我们都不能听，不然会打乱整体节奏。”
“明白的，我们以前就被舆论搞过心态，心态受影响以后跟水平不差的队伍打直接被打崩了，收手机确实好一点。”月神第一时间支持了他的这一决策。
“还有第3点，大家要记住，我们是一个完整的团队，我们打得比别的队更好的部分也是我们的团队性。我希望大家都有一颗carry比赛的心，但不可以脱离团队搞个人英雄主义，这是团队游戏，记住。”
小F挠挠头：“感觉在说我。”
大家哄笑起来。
他和红茶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红茶性格偏稳重，小F则要莽得多。他一莽起来，成功了就是天秀，失败了就是背锅侠。
所幸这小孩心挺大的，就算被全网狂喷，被人私信十几页地骂，他也嘿嘿一笑，说一句“我的我的”，就过去了。比赛输了下来就加练，操作细节练得更丝滑，下回上场面对抉择时，还敢莽上去。
这一点总体上来说是好事，但还需有根绳子拉住。
“我跟小F说过，最经典最难忘的画面就是一支冠军队伍捧杯的时候，今天我也跟你们所有人再说一遍。你的天秀操作，顶多就和其他人的天秀操作一起上个集锦，如果有机会秀，大胆去做，但不能脱离队伍决策，如果被人秀了也不用在意，他们操作起来了不代表就能赢下比赛。我们秀起来，是为了赢比赛，一切以赢为重，我希望你们一直赢下去，赢到最后，大家一起去捧杯。所以，团队性千万别丢了。”
“好！！”月神大吼一声，把边上人吓了一跳。
一时间，其他队员也激动起来了，跟着大喊着做保证。
沈青此时觉得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细节上的东西等复盘训练赛时再说就行。
“好了，今天都早点休息吧，明天下午复盘今天这5场。都是质量局嗷，要说的东西挺多的，大家可以自己先想想。”
队员们和教练组成员四散开去，很快各自上楼去了。
唯独月神去厨房绕了一圈，又拿着片吐司走了回来：“教练，聊两句吧。”
“你说。”
“要不我也练一些临场的指挥要点吧，给老F分担一点。”
沈青想了想，知道月神顾虑搭档的状态，希望下路组不要给全队拖后腿，所以希望自己能多承担一点。
但月神不是担这份责任的最佳人选。
“你是carry位，要操作的，让你指挥不太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给老F再找个指挥副手嘛，我先想想。”
月神点点头：“那行。”说完啃着吐司上楼了。
沈青目送他回房间，这才看向一直等在旁边的周辰山。
“刚应该叫你先去洗漱的，这下要等他们了。”他有点歉意。基地里条件有限，只有2个浴室。
周辰山笑：“无所谓，我也还不困。”
“我可能还要再看会儿录像，你一会儿别等我了，先去睡吧。”
“还要看？”
“嗯，中午看了几个外赛区选手打排位的OB视角，感觉他们有些绝活也需要额外注意，我研究一下有备无患嘛。”
周辰山叹了口气，知道劝他也没用。
“那你注意休息，别先自己给累垮了。”
沈青笑笑：“还好啦，看录像总比自己打轻松吧。”
周辰山上前一步，凑近了，垂下头仔细看沈青。
两人的额头几乎触碰到一起，呼出的气也感觉近在咫尺。沈青本能地摒住了呼吸。
“早点上来休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