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昆成沉默片刻后说道:“茉莉的父亲,我们当年离开家乡并不是光明正大离开的,而是等天黑之后偷跑走的,那时候茉莉和他父亲相依为命,她的父亲酗酒经常会打她,家里钱用完了就逼着她出去干活,没日没夜的干,后来还打算将她卖给隔壁村的老头做媳妇,我们实在受够了这种生活,在某个夜里,我们简单收拾了行李离开了村子。”

  周昆成笑了起来:“可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茉莉的父亲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连夜带着菜刀出来抓人,他借了一辆车很快就赶上了我们,事情发生的太快,我甚至已经回忆不出当时的细节,总之在一团混乱之间,我握着他带来的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众人屏息不言,周昆成看向众人,淡淡道:“就这样,我失手杀了他。”

  陈逸飞皱眉道:“你杀了他是因为孙茉莉,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羁绊?”

  “没错,这场意外悄无声息的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秘密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也变得更加危险。”周昆成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在刚来A市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快要崩溃了,杀了人之后我变得惶惶不安,也变得自责和愧疚,就在我无法说服自己放下的那段时间里,茉莉的性格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解脱之后的新生一般,她很快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坚强而固执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鞭策我前进,她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她拼命的打工赚钱,同时还报了很多学习班,这样的茉莉让我觉得陌生,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的影响下,我也变成了另一个人,至少再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慌张,呵……”

  顾庭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周昆成和孙茉莉的感情,这段往事充斥着许多的无可奈何,每走一步都几乎处于无路可退的境地,从他失手杀人那一刻开始,一切都由不得他选择。

  顾庭希黯然神伤之时,忽然想起了一些事,那周彤呢?周彤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她仿佛就是一个局外者,在周昆成的往事中不占任何的戏份。

  顾庭希猛然看向周昆成问:“那为什么你要袭击周彤?”

  周昆成垂下眼,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第九章

  韩琛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昆成的表情,忽然问起:“为什么划花孙茉莉的脸?”

  周昆成紧张的舔着干涩的嘴唇,“在我知道彤彤被人袭击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个嫁祸的办法,故意划花了茉莉的脸,让你们以为凶手是同一个人。”

  “一月二十三日报损的那批瑞士巧克力货号是多少?”

  周昆成迷茫的看着韩琛,被他突然问起的问题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无意识的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韩琛缓缓走向他,声音也越发凌冽:“孙茉莉最后一通电话里提到过这件商品,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因为那通电话根本就不是你打的!”

  周昆成紧张的摇头,急切道:“是我打的,电话是我打的!”

  顾庭希惊讶道:“怎么回事?”

  “为了令大家确信孙茉莉死于两点半之后,她刻意在电话里谈及许多业务上的细节问题,为的就是让警方排除那通电话存在伪造的可能。”韩琛看着周昆成道,“这也间接说明了,那通电话不可能是别人打出的。”

  顾庭希一头雾水的问:“你的意思是孙茉莉不是周昆成杀的?”

  韩琛点头:“孙茉莉当然不是周昆成杀的,准确的来说,孙茉莉还没有死,郊外发现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孙茉莉的,这只是一个偷龙转凤的小把戏,和一般情况不同的是,凶手自己成为了受害者。”

  周昆成突然暴跳如雷的站了起来,一把扑向韩琛:“不是的,人是我杀的,是我一个人杀的!”

  韩琛没有与他推搡,被他一把推到了墙壁上,他冷眼看着周昆成绝望而痛苦的眼泪,一字一句道:“无论你们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但一旦犯罪必然要被绳之以法。”

  顾庭希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韩琛那句话却突然令他恍惚了,他想起在德芭城的时候,他爸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凶手必然要被绳之以法,无论他是否竖起了正义的幌子。”

  两人的观念何其的相似,仿佛冥冥中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在人流中不漏声色,但他们却始终有着共同的信念。

  周昆成双目赤红的盯着韩琛的双眼,声音沙哑却坚决的说:“求求你,只抓我吧。”

  顾庭希分明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哀求,像是在绝望中嘶吼挣扎的困兽,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

  韩琛垂下眼,沉声道:“抱歉。”

  随着周昆成松开他衣领的那一刻,病房的门被缓缓打开,“周彤”站在那里,双目红肿却没有留下任何一滴眼泪。

  她比周昆成所描述的更加坚强与决然,有着乘风破浪一般的气势,即便身处绝境也不会轻易妥协。

  “周彤”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声,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开口道:“我还以为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顾庭希突然一切都想明白了,呐呐道:“你是孙茉莉。”

  孙茉莉的脸上依旧缠满了绷带,仅仅只能通过她的眼神来感受她的情绪,但她始终没有露怯,镇定而坚决的站在那里。

  “没错,我是孙茉莉。”孙茉莉淡淡道,“从周彤踏入A市的那一刻起,我的计划就开始了,我在车站接走了她,给她吃了有安眠药的果汁,然后将她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停好车之后我换上她的衣服,带着她的行李去了朝阳旅馆。”

  陈逸飞说:“然后你自编自导了一场不存在的遇袭。”

  孙茉莉点头道:“去之前我就调查过,朝阳旅馆的走廊没有安装摄像头,我在暗中观察,趁老板娘离开前台的时候,自己划花了自己的脸,然后朝着自己的肚子狠狠捅了一刀。”

  孙茉莉的口气始终平淡如水,仿佛叙述的是他人的经历,顾庭希无法正视她的脸,他难以想象用刀子划向自己的脸颊是种怎样的感受,孙茉莉不仅对他人严苛,对自己也无比的残忍。

  陈逸飞叹气道:“你故弄玄虚只是为了可以顺利的冒充周彤,怪不得周昆成总是问我凶手抓到了没有,其实他只是想试探警方是否知道了这一切是你自导自演。”

  孙茉莉扭头望向周昆成,淡淡道:“还有一个原因,当时周彤还活着,如果你们知道了我是自己划花的脸,那么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