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一秒懵了,等确认了眼前人没打算跟他玩情趣而是来真的,下一秒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滚了几米边提裤子边站了起来。

  “小未?小未,咳咳咳咳你,你先把头转过去。”程言找了半天衬衫,脸上身上比刚刚还要红,要是眼前有地缝,他保证自己立马就能钻到南半球去。

  这可比被亲儿子撞破还要尴尬,因为他这个当爹的正在努力搞的,还他妈不是别人。

  小未一脸困惑地坐在地上,衬衫扣子也解了大半,他低头看了看,突然说了句:“言哥哥,小未不大舒服。”

  “恩,是,啊,不是,过一会就好。”程言快要哭了,他自己也不舒服啊好不好?他没办法,不得不低下头给男孩穿衣服,而且还得控制着目光,尽量不往他刚还摸了好几把的地方瞧。

  小未的脑袋依偎了过来,脸颊蹭着程言的小臂,嘟嘟囔囔地说:“言哥哥,好热。”

  热,他也热。热就别蹭了成不?

  程言由内而外地煎熬,还不能抽身就走,只得搂着男孩跟着坐下来,一边想着大脑解剖图给自己降火,一边拍着男孩的胳膊等他自然冷却。

  男孩到底习惯了程言的亲近,大约也是闹腾得累了,不一会就靠在程言肩上睡着了。

  程言听着轻轻的鼾声,转过头,看着那张令他热血沸腾的脸,苦笑着凑过去亲了亲那人的眉心,低低自言:“算了,谁让我自找的呢。”

  他这个最怕麻烦的人,居然给自己这辈子找了件最麻烦的事。

  好在时日尚多,即便路途还远,大概都没什么要紧的。

  、无辜者(一)

  程言在凌晨五点的时候醒了,嘴里干得像吞了几把沙子,火烧火燎的。他的脑子还保持着前一晚上的兴奋,到这会一点睡意都没了,便没打算接着睡,爬起来就踱到外面,准备去泡杯茶喝。

  结果他这一出去,就在阳台边上见着了另一个人。

  李冬行正背对着他,赤脚盘腿坐在大敞着的窗户边上,身上是平时睡觉时候穿的那件老头背心。程言怀疑过,那背心少说穿了该有个七八年了,倒是没有一般男生衣物上常见的汗渍,该是白的还是白的,只不过被洗得布料薄了许多,好几处都只剩下几根纤维,半透不透,松垮垮地贴在李冬行身上。

  太阳还没露脸,五月初的夜风还挺凉,青年两条胳膊赤条条地搭着膝盖,背心并没能遮住他肩背上轮廓分明的结实线条。他人是瘦,所以除了该有的肌肉一点没有多余的分量,加上肩宽腿长,其实没那么像程言最初心里想的营养不良小白菜,而有几分像顶着雨水长起来的俊挺青竹。 

  这会他微微垂着脑袋,看起来跟在冥想似的,可突然嘴里念念有词起来,把程言吓了一跳。

  “今天的事并不怪你,和平。师兄的伤是我自己不小心,之后把话说出来的也是我。”李冬行听起来是在和郑和平说话,“是我没控制好,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郑和平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又说:“我好像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我本来想的是,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能告诉师兄我对他的感觉。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如果他不喜欢我就好了,我可以把这秘密永远藏在心里。但我从没想过……师兄他居然会主动亲了我。”

  “我的自制力崩溃了。那一刻我忘了之前的种种担忧,我太开心了,只想紧紧抱住他,做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我其实很虚伪,对不对?我冠冕堂皇地欺骗自己,自以为这份爱是可以不求回报的。我错了,错的离谱。哪怕不敢说出来,我还是心存渴望。我纵容自己留下来,用各种借口亲近他,比如在桌球馆外面的时候。我本来可以更小心些的。今天也是。但我实在是……我听到师兄说‘一辈子’的时候,脑子里瞬间空了,以前的决心都土崩瓦解。”

  他说着说着头埋得更低了些,整个人都跟面壁思过一样。


  程言扯扯嘴角,心道这小子怎么嘴上说着开心,看起来却一点不开心,大早上的不睡觉,在这里独自叽里呱啦一大堆是做什么?

  莫不是又想干了不认账?

  程言听不下去了,站在李冬行背后打断说:“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李冬行回头看见程言,面露惊讶,小声喊了句“师兄”。

  程言走过去,在他边上站住,在李冬行膝上看见了一本本子,问:“日记?”

  李冬行:“恩。”

  程言有点想明白了,问:“你这自言自语的,是在吾日三省吾身呢?”

  李冬行低着头说:“也不是每天……就睡不着的时候。”

  程言也不嫌地方脏了,挨着李冬行盘腿坐下。那本摊开的本子上的字迹一下子清晰起来,注意到他的目光,李冬行手动了动,似乎想把本子合上,又觉得欲盖弥彰,只得尴尬地顿在原处。

  程言算是瞧清楚了,摊开那一页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他登时明白了,难怪那天见到白露写了那么多董南西的名字的时候,郑和平会说李冬行也写过好多。他当时还困惑过师弟是写了啥,现在才发现,这白纸黑字的,写的都是自己。

  他心里霎时有点泛酸,问:“你这每天罚自己静坐思过,都还非要对着我吶?”

  这句话本意是开个玩笑,谁料李冬行还真点了点头。

  “我有个习惯,从小时候开始,每天睡觉前都会把一天下来做得不够好的事再想一遍,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再犯错误。最早那会,想的差不多都是舅妈不许我吃饭,我没忍住偷偷吃了;或者同学又在说了我什么坏话,我对他们皱了皱眉。可能因为我总是害怕自己会一天天控制不住地变坏,我总要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得比旁人更能忍一点。”大概是觉得已经被程言发现了,最初的震惊过后,李冬行一下子老实得过分,“而这半年……这半年我每一天,想的事都和师兄有关。”

  这算什么?就因为喜欢他,所以每天都要跟自虐似的骂自己一遍?

  程言先是觉得有几分好笑,笑着笑着,心里就跟划了道口子似的,一阵阵发疼。

  至于么?

  至于要为了他这么个人,把自己逼得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