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点燃了烟斗。“丽贝卡，你真的想走？”
丽贝卡声音颤抖得更厉害。“我……我实在不敢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这座屋子太阴森，像是所有黑暗的地方都藏着什么似的……”
格林医生搓了搓手。“那只是因为现在是晚上，丽贝卡……”
丽贝卡捂住耳朵，尖叫了起来。“不！不！不！我再也不想在这座屋子里呆了，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她祈求地望着约瑟，“我先住到你那里好不好？等我收拾好了，我就去别的国家。”
约瑟楞了一下。“我不是不愿意，可是，丽贝卡，你也该知道我家的情况。连个女仆都没有……”
斯蒂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丽贝卡，你可以先在我那里暂住。直到你准备好的时候。”
丽贝卡看看约瑟，又看看格林医生。约瑟把烟斗咬在嘴里，慢慢地说：“也好。我陪你一起去吧，丽贝卡。格林医生，请你让丽贝卡的侍女尽快把她的行李收拾好，我想快点送她离开。我也觉得，丽贝卡留在这里很不安全。”
格林医生迟疑地说：“现在吗？”
约瑟站了起来。“对，现在。丽贝卡，我们马上就走。”他看着格林医生，“等到丽贝卡安全离开之后，我会来检查她的财产状况的。”
格林医生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约瑟会在这时候提这桩事。“哦，好的，当然。我会尽快把丽贝卡的行李送过去的。”
斯蒂欧扫了约瑟一眼，没有说话。格林医生走出去吩咐人套车，约瑟把一件大氅披在了丽贝卡身上。“不用收拾了，过去需要什么可以用玛格丽特的东西。”一提到玛格丽特，约瑟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丽贝卡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她不是病了吗？我可以跟她作伴。”
“不用了。”斯蒂欧的声音静静地传了过来，“会把你传染上的，还是等她好了以后再说吧。”
丽贝卡吃惊地说：“玛格丽特病得很重吗？”
“不是很重，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治疗和休息。”斯蒂欧微笑地说，“她很娇弱，平时连狩猎都不常去的。丽贝卡，你看起来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最好多休息一下。你可以选一个疗养的好地方，最好是阳光充足的。”
丽贝卡点点头。“是啊，我身体一向很差，这也是格林医生长期留在我家的原因。我是离不了药的。”
“丽贝卡从小就爱生病。”约瑟插进了一句，“她比玛格丽特可要娇弱多了。”
格林医生走了进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就走吧。”斯蒂欧起了身，约瑟也扶着丽贝卡往外走去。丽贝卡很娇小玲珑，跟高大的约瑟站在一起，活像个玩偶娃娃似的。她对格林医生点了点头：“医生，我的行李就拜托你了。”
格林医生说：“丽贝卡，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
“当然。”丽贝卡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她脸色很苍白，但笑起来依然很甜美可爱。约瑟没有吭声，扶着她从格林医生身边走了过去。
斯蒂欧在走出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格林医生正对着壁炉站着，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把丽贝卡安置好后，天色已经大亮了。约瑟却把藏书室里的全部窗帘都拉了下来，然后坐在壁炉前默默地抽着烟斗。房间里暗得就像是黑夜一样，除了壁炉里的火光，再没有可以照明的光源。
斯蒂欧手里端着一个水晶的杯子，靠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里。水晶杯子在闪光，他青蓝色的眼睛也在黑暗里闪着光，如同最美丽的孔雀石。他的衣服也是黑色的，仿佛溶在了黑暗里。
“约瑟，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约瑟站在壁炉前，没有回头。“对。”
斯蒂欧的声音从黑暗里传了过来，似乎带着笑意。“好啊，那你就说吧。我正在等着你说呢。”
约瑟突然转过了身，他的面容和声音都带着强烈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斯蒂欧微微地怔了一下。“什么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了？”
约瑟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楚。“你就是凶手，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恶魔。是你，你把玛格丽特害成这样子的。”
斯蒂欧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哦？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约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一直太相信你了。我一直觉得，虽然你很冷淡，但你并不是没有人性的人。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昨天晚上。”
斯蒂欧哦了一声。“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怎么了？”
约瑟的声音平稳而单调。“昨天晚上你坚持要跟我一起去丽贝卡家，我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了。然后，你又坚持要睡在丽贝卡楼下的房间，我更起了疑心。房门是被丽贝卡从里面锁上的，我一直在对面看着，没有人进去过。唯一可能的出入口就是窗户……事实上，窗户根本没有从里面扣上。你只是做了一个关窗户的动作，然后就把窗帘拉上了。而不管是我，或者是丽贝卡，都根本没有看到窗户究竟有没有关上。”
斯蒂欧扬了扬眉头。“这只是你的猜想。事实上是，我确实把窗户关上了。”
“ 格林医生赶来的时候，房门还是从里面锁上的，我们一起才把门给撞开了。所以，唯一的信道就是窗户。是你查看的窗户，所以，一定是你做了手脚。”约瑟冷冷地说，“等到半夜的时候，你就悄悄地沿着爬在房屋上的长春藤，进到了丽贝卡的房间里。她突然见到你，一定会失声惊叫……而对于你，要制伏一个小女孩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把她从窗户带了出去……”
斯蒂欧打断了他。“那我是怎么把窗户关上的？”
约瑟说：“这很简单。你当时只是把窗户推了过来，并没有──而且也没办法从里面扣住。我跟格林医生冲进去的时候，只注意到丽贝卡，然后瞟了一眼窗户。事实上，那是一大面的窗户，有好几个插销，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挨个去检查。然后你就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面具，抱着丽贝卡想离开。但是，我来得比你想象的快，你只能扔下了她，然后逃进了灌木丛中。你又从小路绕回了房屋，上楼关好了窗户，再不慌不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穿的是黑衣服，事实上，你只需要戴上或者取下面具就可以了。”
斯蒂欧轻轻地鼓了鼓掌。“说得很好，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为了玛格丽特的财产，还有爵位。我一直被你的外表骗了，你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事实上，你非常在意，而且不惜为此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约瑟大声怒吼了起来，“你根本不是人，你确实是恶魔！”
斯蒂欧淡淡地笑了笑，笑意里却带着嘲弄。“我如果想杀死玛格丽特，根本用不着费如此大的功夫。你相信吗？我可以想出十个八个主意，都会比这个简单。如此的大费周章，花的时间又如此之长，如果单单是为了克劳蒂家的财产，太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