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
不是申屠寇, 那就是别的NPC了。
“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任务？”辛萌转头跟游毅对视一眼。
然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 水中的镜鬼忽然多出了一只！
辛萌辨认了一下，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只，头发是凌乱的黄色，看着很像染色失败的产物，这是李燕的还是奥莉薇亚的？
“你……”
那黄发镜鬼没等辛萌问出口, 竟急急惶惶的打断他, 哑声喊道：“她们被带走了！有别的玩家闯入这个游戏, 把她们都带走了！”
两人一愣, 辛萌瞪大了眼：“你说……别的玩家？不是这队里的？”
黄发镜鬼猛点头：“是,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一来就在游戏中大搞破坏，维护者虽然已经跟着追过来了，但是她们……小莉和小彤都成为了他们的人质！随时可能被杀！”
它急的声音都变调了，辛萌却是忽然问, “为什么？”
黄毛鬼忽然一僵，表情定格在因为焦虑产生的扭曲上。
它明白辛萌的意思。
“玩家”, “维护者”, “游戏”这些词汇，都绝不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 懵懂无知的NPC该知道，该说出来的。
它垂下头，毛躁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却还在偷偷抬眼小心的观察辛萌，狰狞可怕的厉鬼做出这种小女儿样, 直让人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满地。
黄毛鬼见辛萌只是盯着它，眼神充满审视，丝毫没有先去救人再问原由的打算，急的直要抓狂，最终还是无奈的坦白：“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渐渐能记住许多事情，发现世界一直在重复着循环，发现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我偷听了那些人……就是‘玩家’的话……”
旁边的另一个镜鬼一脸茫然的看着它，根本没听懂它在说什么，怔怔的问：“你报完仇了？”
黄毛鬼没搭理它，就是忐忑的看着辛萌，尽管只有一个映照在水面上的影子，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它的不安。
“我知道我的程序出了问题，我、我也愿意接受‘修正’，但是……但是能不能先救救她们？”黄毛鬼哀求道，“那几个闯入者手里有破坏性的道具，用那个杀了NPC，NPC就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再被刷新出来了！”
“你跟她们关系很好？”辛萌没有顺着它的话深究，反而提起了一个似乎不太重要的问题。
黄毛鬼却低下头，抿了抿唇，泄气道：“没错，她们也和我一样。”
它想明白了，就算接受系统的“修正”，或者说是“刷新”，也比彻底消亡来的要好。
想当初，知道了所有真相，充斥在它心中的，全是对系统无尽的憎恨——
系统给了它悲惨的经历，残酷的设定，它必须不断的被信任的人抛弃，再被杀，不断的变成镜鬼，找人为他复仇，或成功，或失败，然后一闭眼再一睁开眼，又被抛弃。
这样的循环永无止境，令人绝望。
它甚至曾想过，如果没有系统就好了，或者系统崩溃，哪怕是出了什么错误，能让它们跳出这个循环，那该多好。
可是如今它所盼望的终于来了，结果却没有它想象中那么美好。
它终于知道，系统是它们的家，也是它们的母体。
没有系统，它们都将不复存在。
它相信小莉和小彤能够理解它的决定。
意料之外的，辛萌再次没有深究，也没有如同它想象当中，立刻刷新它的数据库，抹杀它的意志，反而平静的点点头，拉着那个男人转身就走了。
“您……”
它忍不住换了敬称，想要问什么，却只能看着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伸出的手定在半空，最后不知所措的收回身侧。
另一只镜鬼忽然开了口：“要变天了。”
黄毛鬼猛的转头看它，震惊的发现它面上竟是茫然尽褪，黑眸明亮，隐隐透出一丝灵动。
……
辛萌还是用了系统功能，定位到了两个女大学生NPC的位置，可当他想要定位闯入玩家的时候，却失败了。
找不到其他玩家。
他皱起了眉。
游毅敏锐的察觉到他表情不对，“怎么了？”
“我能找到本地的NPC，也能找到GM，但无法定位闯进来的玩家。”辛萌有点奇怪，“搜索结果竟然为空。”
“有特殊道具？”游毅很快问。
辛萌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游戏里不存在能够躲避系统搜索功能的道具。”
如果曾经搞出过“查无此人”结果的窦豆和杰子在这里，听到这话从辛萌嘴里说出来，恐怕又该大叫“活见鬼”了。
他们一边讨论着，一边往前赶路，在一个十字路口，辛萌脚步一顿，忽然停下了。
“哪边？”游毅问。
辛萌分别看了看向左右两侧延伸的路，一挑眉，奇道，“GM竟然分了两个方向？现在有两拨人，左边人少，右边人多，NPC是一边一个，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也没找到闯入玩家，所以分开搜索了吗？
不管怎么样，NPC应该是得救了。
“先去找他们打听一下情况。”游毅果断道，“你左，我右。”
“好吧，你自己小心。”辛萌拉了一下游毅的手，然后放开。
这时候游毅对辛萌是十分放心的，只说了句“等我过去找你”，就先一步走了。
辛萌站在原地，看着游毅宽厚结实，让人安心的背影渐渐走远，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很少会有分离，从初遇开始，一直都跟连体婴一样密不可分。
然而，总要分离的。
不管是短暂的，漫长的，还是意外的，注定的，和他的不适应不一样，游毅……恐怕早已习惯了吧。
就算结果是还能拉着手，但中途的波折，遗忘，失落，都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游毅的心如同磐石一样坚定，但辛萌也怕他会有感到疲累的一天，不愿意再继续追寻自己，等待自己慢慢找回相爱的记忆。
每当想到这里，辛萌就一阵不安，如果游毅真的不再出现，那他就必然会渐渐忘记，忘记自己已经懂了人类的情感，忘记自己还有个爱人，就在这游戏中孤独的活上万年。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不过幸好……
辛萌低下头，看着平滑没有纹路的掌心，慢慢合拢手指，迈开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一步，一步，没有迟疑。
消去所有情绪的双眼中闪过数据的冷光，这是与在游毅面前截然相反，不会让他看见的真实。
幸好对方永生都无法离开游戏，始终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要自己不愿意，他哪里都不能去。
永不会放他自由。
……
“擦，别特么哭了，烦不烦！”
万行狠狠踹了从开始哭到现在的小彤一脚，小彤全身被绳子绑着，失去平衡向一旁歪倒，半天爬不起来，看着那闪烁着诡谲蓝光的武器在自己脖子附近晃悠，吓的全身发抖，也不敢再故意大声哼唧试图求救了。
“再哭就直接杀了你，反正少你一个也不少！”万行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见她不哭了，扶也不扶她，骂骂咧咧的就走回了同伴中，把武器还给了领头的那个男人。
“李哥，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张哥？那帮傻，逼一直咬着我们不放，他们才六个人，能拦住吗？”他有些讨好的问。
领头的李初坐在最高的一块大石头上，接过武器，挂回腰侧，漫不经心的说，“没问题，张景利可不是好惹的，真打起来，一个能顶仨。”
紧挨着他坐着的张清河叹了口气，“以前不是有句流行的话，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虽然情况有点不一样，但咱们都是困在这里出不去的人啊，真想不明白，那帮人为什么非要阻止咱们，跟咱们联手起来一起摧毁系统主机，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不好吗？这么个阴森恐怖的破地方谁喜欢！”
另一边较小块的石头上，坐着两个女人，程佳莉对李初说：“李哥，要不我俩再去劝劝他们？”
“呸！”万行骂道，“他们就是吃，屎的狗，哪里听的懂人话！一帮系统的走狗！”
“说不清楚的。”李初也说，“在游戏里当GM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寿命，只要系统存在，就能一直活下去，这对许多人都是天大的诱惑，秦始皇都做不到的事，结果自己却做到了，谁不高兴？你劝他们毁灭系统，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要他们的命，你就是舌灿莲花，把太阳说成方的，他们也不可能同意。”
程佳莉失落的低下头，“谁不想长生，可是我现实里还有放不下的人啊。我爸爸妈妈，我哥哥，还有我男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要不是被游戏弄进来，现在估计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呢？”
她侧头问旁边一直沉默的另一个女孩，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露出一种忧郁的表情，迟疑道。“我……也是。”
“有人来了！”
忽然，身手最好的张清河动了下耳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连忙进入警戒状态，紧紧盯着一旁的路。
路尽头渐渐出现一个人影，正是缓步而来的辛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