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天截门门主的,正是旌渊。

  原本万剑门决定让他在三日后去天截门赔礼道歉,此时他突然开口,万剑门十七位长老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旌渊:“旌渊,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旌渊充耳不闻,他端了一碗茶,敬给了天截门门主:“天截门与万剑门相去甚远,想必门主随后回天截门定是舟车劳顿,旌渊在此奉上一杯茶水,以解门主乏累。”

  这般做派,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天截门门主也很是纳闷,但是旌渊的茶,他不能不接。

  要是不接,八大仙门的人都在这里,这就坐实了他天截门心思狭隘,容不得小辈。免不得又是一番事端。

  伸手接过旌渊手中的茶,随意抿了一口。

  谁知旌渊此时却长身弯腰一拜,高声道:“今日旌渊在此,以茶代酒,向天截门门主赔罪。

  试剑大会上,旌渊下手不知轻重,您的儿子没有躲开在下的剑意,不幸毙命,旌渊万分悔恨。

  斯人已逝,旌渊在此向冯翊道友在天之灵深表歉意,希望在座的诸位仙门前辈能做个证明,以此了结天截门门主痛失爱子的悲痛之心。”

  听到旌渊这一番假情假意的话,天截门门主这才知道旌渊的真正目的,现在八大仙门都在场,他在这里给他赔罪,免去了日后去天截门的麻烦,天截门日后便再不可追究。原本想着等他到了天截门就直接暗中杀了这小子的想法便只能流产,真是算计的好啊!

  天截门门主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捏碎,咬牙切齿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旌渊,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会替你向我儿子传达你的悔意的!”

  说完,愤然甩袖离去。

  筹划这个局的薛启星在人群中看完了整场戏,薛启星肩膀耸动,尽力忍着笑意,在他的方向刚好能够完全看到刚刚天截门门主的表情,就像是吃了屎一样,实在是让人解气。

  旌渊的做法,实在是无可挑剔,毕竟说了要道歉又没有说要怎么道歉,旌渊给天截门门主敬了茶也道了歉,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唯一不甘心的就只有被气得快要吐血的天截门门主,他可算是赔了儿子又丢了面子。

  在试剑大会之后,旌渊继续着他的修行之路,而薛启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旌渊从万剑门一个普通弟子,逐渐成了十二仙门中人人称道的天之骄子。

  旌渊的故事,就像是点家修仙升级流男主一样,一步步往上爬,一步步走到万人敬仰的位置。旌渊一边修炼,另一边妖邪之力也没有落下,毕竟这是他无法抛弃的身份,妖邪之力在紧要时刻,能当做保命的底牌。

  当然,在此期间也少不了旌渊遇到紧急情况,暴露妖邪身份的时候,但是对于薛启星来说不过就是再来一次读档大法,回到一切的开始,通过全新的选择来解决问题。

  可以说,薛启星在这个小世界别的没学会,给旌渊收拾烂摊子的这个技能早已经满级。

  一般来说,点家升级流男主的故事,最后都是男主一统天下,成为天下第一,然后破碎虚空寻找更加厉害的境界,薛启星越看旌渊,越觉得他有这样的潜力。甚至薛启星觉得,只要他跟着旌渊走到结局,那就是脱离这个小世界的关键。

  抱着这个想法,薛启星兢兢业业地跟随着旌渊,在暗中做着旌渊的保护伞,为他遮掩着妖邪的身份,遇到危险他去打头阵做炮灰,遇到问题他就使用读档大法不断寻找解决办法。

  就这样,一步步,薛启星终于辅佐旌渊成为了十大仙门之首。

  在这片大陆上,修仙者只要听到旌渊的名字,无一不是在称颂他的伟大事迹,旌渊被誉为仙门第一剑。不少人以旌渊为偶像,旌渊在他们口中,就是降世天神,即将飞升成圣的大人物。

  但是,薛启星却知道旌渊绝对不会飞升成圣。

  在他人眼中,旌渊是执剑天下,衣襟飘飘,迎风独立的半圣剑仙。但是旌渊旌渊自己知道,他身为妖邪,现在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就算是他再怎么努力想要成为一个人,他身上越来越浓郁的妖邪之气,是无法掩盖的。

  十大仙门被旌渊聚合为了仙道宗,旌渊现在是仙道宗的宗主,天下修仙之士都以能进入仙道宗为毕生目标。

  创立仙道宗之后,旌渊将它幼时居住的万剑门后山连根拔起,置于仙道宗上空,号浮空山,是旌渊作为仙道宗宗主的居所。

  因为浮空山上长满了大红大紫的凤仙花,在仙道宗上方,就像是浮着一朵永不凋谢的烟花一样,除了颜色艳俗了一点,没有别的不好。

  除了旌渊,浮空山只有薛启星能出入。薛启星曾经不止一次得向旌渊申请让他把浮空山的凤仙花换个品种,但旌渊还偏偏就喜欢这大红大紫的颜色,薛启星实在是不能接受旌渊的审美。

  幸好旌渊只是喜欢用这些颜色来装饰,他自己身上还是穿着正常的衣衫,没有把大红大紫打扮到他身上,薛启星也只好随他去了。

  成为仙道宗宗主之后,旌渊就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基本上都居住在浮空山上,薛启星也同他住在一处。

  但是,旌渊长时间不出去,薛启星又感觉到时间的流速开始变快,和之前在万剑门的七年一样,时间转瞬而过,等到薛启星反应过来的时候,浮空山上的一年一度的凤仙花已经开落十几次了。

  “不行!”薛启星一拍大腿,从秋千上站起来:“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在这个小世界里永远出不去了!”

  现在旌渊一直拒绝面对世人,他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纠结,于是他选择了避世,就只将自己的时间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但是这样下去,这个游戏根本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啊!没有关键剧情的发生,薛启星根本毫无头绪,甚至连读档都读不了。

  薛启星已经等不下去了,他必须得让剧情继续发展,他得找旌渊谈谈。

  浮空山被旌渊划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山谷中的茅草屋,浮空山移上来的时候分毫未动,现在是薛启星居住的地方;而在凤仙花开得最盛的浮空山山顶,悔意建造了一处府邸,比十大仙门宗门都要豪华许多,当然配色还是他最爱的大红大紫配色,要是不仔细看根本与那些凤仙花分辨不出来。

  薛启星马不停蹄地跑上了山顶,推开了旌渊府邸的大红木漆门。

  “旌渊!师兄有事找你!”

  薛启星一连叫了十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难道出去了?”

  不可能,这几年来旌渊就像是一个宅男一样,宅在他的府邸里基本上没有离开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薛启星连忙着急地在府邸内寻找旌渊的踪迹。大厅,寝房,剑室,鱼塘,花园甚至澡堂薛启星都进去找过了,但是旌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浮空山找不到,薛启星回去把茅草屋也找了一遍,但是仍旧没有旌渊的踪迹。将整个浮空山翻了个底朝天,薛启星连旌渊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到了最后,薛启星没有办法,准备离开浮空山去找旌渊,但是到了浮空山的边界,薛启星再难前进一步,就像是有一个看不到的屏障在阻止薛启星离开浮空山一样。

  这样的现象让薛启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薛启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旌渊开始有了宅男倾向的时候就来找他,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薛启星悔不当初。

  瘫坐在浮空山边界,薛启星一脸绝望地望着浮空山上开得鲜艳的凤仙花。

  “旌渊……”薛启星喊了很长时间旌渊的名字,现在嗓子都有些干哑,“这个臭小子!不声不响就消失!也不和我讲一声,要是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给你解决啊!就算是死了我还能读档,死上十几次我也会给你解决啊!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带着些许崩溃的嗓音在浮空山上回荡,没有了旌渊这个离开小世界的关键存在,薛启星已经走投无路,他害怕自己会永远地困在这里。

  薛启星歇斯底里地大喊几声,精疲力竭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自暴自弃道:“算了,我放弃了!随他去吧,死就死了!”

  在薛启星看不到的地方,浮空山上的凤仙花正在迅速地开花然后迅速的凋谢,浮空山下的环境也在迅速的变化,花朵枯萎,融入泥土,不再生长,树木凋零老去,枝丫干枯,人类白发苍苍,化为枯骨,建筑生锈冲蚀,变为灰烬。

  这个小世界的一切,瞬间化为齑粉。

  只留下闭眼躺在原地等死的薛启星。

  然后周围的一切开始重组。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檀木桌以及冒着烟的香炉,微微打开的窗户,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影。

  一切,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样子。

  心中已经存了死志的薛启星是被练剑的声音唤回神志的,浮空山上远离尘世,根本不应该有人声,但是他的耳中却有人声呼和,还有剑刃破空之声。

  薛启星诧异地睁开眼,熟悉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桌上的香炉烟缕缓缓升起。

  “扣扣!”门外还有熟悉的敲门声。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