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容易了解男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龌龊的念头。

  在场三个都是成年男人,海兰歌听到他当着他的面反复和池小雏提衣装打扮的时候,心里就动了杀心。

  安以然知道这大美人脾气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冷这么冲。他挑了一下眉。

  过了一阵子,池小雏见天色不早,把屋里的煤油灯灭了。

  在谁都保持沉默的尴尬境地里,安以然找了个铺了稻草的安静角落躺下开始休息。

  片刻后,池小雏在黑暗里突兀地说:“我只是不想惹事,但也不怕闹事。安以然,你猜猜看,我不能不率先抢走你手里的贝壳碎片,再把你的脖子给抹了?”

  海兰歌在黑暗中张开了眼,安以然也是愣住。由于他之前感觉到了海兰歌一瞬间的杀心,此时已经是在暗谋杀意了。

  就在这时候,他一转身,在黑暗中对上池小雏一双透亮如琥珀发金一般的浅色瞳仁。

  ……那真是双好眼睛啊,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浸泡在水中的发金。

  安以然被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白天在海滩上捡到磨尖了的贝壳片丢了:“若你真有经验,就要学会藏拙,自己优秀的地方不要在别人面前轻易暴露出来。否则遇上真心怀不轨的,会第一时间想挖走你这双宝贵的眼睛。”

  见他把利器丢了,池小雏这才闭上眼睛,睡在他俩中间把海兰歌挡住,缩起了身子蜷成一团额头抵在海兰歌背上。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早,小木屋里的人是被尖叫声吵醒的,听起来很像是吴明娅的声音。十个人里面六男四女,四个女孩子分两间住,其中吴明娅就是和李云佳一间的。

  池小雏惊醒以后就跑去了吴明娅她们住的小木屋,他不是第一个到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别的人。

  一个叫魏子成的男人在里面看了一会儿以后,没忍住别过头去外面吐了。他空了位置出来池小雏才看见里面的场景。

  木屋里面被鲜血各种涂抹拉扯满了,地上的稻草吸饱了血,呈现一种诡异的棕褐色。屋子里有一个女孩的身体已经碎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扯在地上到处都是。

  池小雏忍住强烈恶心的欲望,他看到吴明娅颤抖着依然蜷缩在房间里。如果没错的话死的就是和她同屋的李云佳。而昨天打渔没交出货物的几个人之中,赫然有这个女孩。

  此时原本有些刚强的吴明娅坐在血腥的屋子里此时完全崩溃了。她腿软了站不起来,喃喃道:“我一醒来就成这样了……我一醒来她就死了!!”

  她声音一下子变大尖叫起来。

  安以然和海兰歌是后来到的。

  安以然看到屋子里的惨烈状况怔了一下,居然心里没什么芥蒂地进去验尸。他似乎有这方面的经验,一点也不嫌弃地捡起了一只女人的断腿看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凝固程度:“应该是昨晚死的,死的时间超过了七个小时。”

  “不可能!”吴明娅尖叫,整个人神经在发疯边缘,“她昨晚半夜还在说梦话把我给吵醒了!如果她死了超过七个小时,那昨晚跟我说话的是什么东西?!”

  安以然显然不太相信她:“这屋子里血腥气这么重,你之前都没发现?”

  吴明娅抓着头发:“这鬼渔村一直都这么臭,臭到让人想吐!我要怎么发现!”

  的确,这个村子里最难以让人忍受之一的,就是刺鼻的气味,池小雏已经有点适应了。

  海兰歌站在门边,他有洁癖,屋子里到处是血他也不愿意进去,只问:“李云佳昨晚说什么梦话了?”

  “她说她想妈妈了……”吴明娅低下头声音因为叫的太大声已经有些沙哑哽咽,“她一直在梦里喊妈妈,不停叫着母亲……”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一下子都静下来了。

  此时稍微有理智的人,都联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外面的渔村里村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集聚起来了,为首的少年阿二站在人群散开的广场之中,伸出手对着几个女人指了一下他们这个屋子。

  几个女人头顶巨大的托盘朝这边走了,就像没看见他们几个人似得,避开他们走进了屋子里。

  吴明娅都要疯了:“你们要干什么?!走开!走开啊!”

  几个女人笑嘻嘻地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她们手脚极其利落地捡起地上的碎尸分类放在托盘里,然后就像呈着什么美味佳肴一样鱼贯而出离开了。

  阿二满意地看着托盘上李云佳的尸首,他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以手捧胸虔诚祈祷:“母亲……母亲……”

  几个女人也跟着他念:“母亲!母亲!”

  村民们快乐极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浪潮如魔音灌耳极具污染性:“母亲!母亲!母亲!”

  池小雏看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邪神祭祀现场?”

  海兰歌闭了一下眼睛,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被精神污染:“少说几句。”

  几个女人在祭祀完成以后,端着托盘心满意足地走了。

  片刻以后阿二已经完成了祭祀。男孩转头遥遥对着池小雏他们几个人说:“你们可以出发去打渔了,今天也要好好工作,为村子里的人们带回来成果。”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在场人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昨天李云佳就是没打到鱼的人其中的一员,而她死了。今天如果再不打到,或许死的人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忽然之间,之前见到李云佳尸体吐得昏天暗地的男人魏子成冲了出来,他抓住了安以然的领子,眼里布满红血丝地说:“我昨天在海上晒了一天都没有结果,你是怎么打到鱼的?快告诉我!”

  安以然被他抓着衣服,依旧泰然自若:“松开。”

  事关生死,魏子成急了,他昨天就没打到鱼,今天如果再打不到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他准备直接上手用武力逼问,突然之间,也不知道安以然怎么出手的,魏子成手上哗啦一下就撕了条大口子,从手腕动脉处划到了手肘。

  魏子成就捂着流血的手臂吃痛大叫出声:“你干什么!”

  他的血滴落在了地上,顷刻间就染红了渔村土地上的海砂子。

  划伤魏子成的居然是枚磨尖了边缘的贝壳,安以然竟然把昨天晚上丢掉的那枚捡回来了:“还有谁要冲着我来么?”

  见无人回答,安以然漠然道:“很好。”

  他把那枚染血的贝壳收好,转身准备独自出海打渔了。

  海兰歌也拿起了渔网,与池小雏一艘船出海去了。池小雏心事重重:“今天我们真能打到鱼么?”

  海兰歌想都没想就说:“打不到。”他都在怀疑他们来这个关卡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打渔了。

  池小雏:“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学安以然的办法,用血来引鱼?”

  海兰歌侧过头看向大海,平静道:“先不急。”

  池小雏看着他,忽然赌气也在船上坐下,两个人面对面看着。

  海兰歌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抬起一点眼皮:“你干什么?”

  “该是我问你才对。”池小雏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说过的,你说你喜欢我这件事是算数的。你喜欢我,就不能看我为你提心吊胆的样子;你喜欢我,就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什么都自己去面对;你喜欢我,就不能……”

  海兰歌冷冷打断他:“你高考语文成绩多少,这种促狭的排比句改卷老师给你分了么?”

  “……就不能什么都不指望我。”池小雏被戳了痛处,“你至少想的什么要让我知道吧!”

  海兰歌看他片刻,这孩子一脸认真的时候,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晒得人无处可藏。他把眼睛移开盯住海面上起伏的浪涛,以此掩盖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海兰歌轻轻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我觉得,那个‘母亲’是个还活着的生物。她并不是我们想的那种邪神或怪物,它的整体大小应该比较接近人类,也许就是安以然说过的那条人鱼。”

  池小雏一听,觉得有些惊讶:“为什么?”

  海兰歌收回目光,淡淡地望着他说:“因为死了人以后是被分尸了才送过去的。我没有听过哪种大型食肉动物吃东西还要切小块,那个‘母亲’怕不是还得让人给它配副刀叉。所以——它吃起人来整个吃是吃不动的,需要别人帮她分开来。”

  居然是这样,这明明是很明显的线索,可当时因为画面过于血腥残忍谁都没想到这方面去。

  池小雏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饲养着爱吃人肉的人鱼。平时它是吃鱼的,村子里劳动力短缺,在海里打不上鱼以后就开始吃人,我们这群人是村民们用来献祭替死的食物……”

  “不。”海兰歌摇头,他否认的样子也好看极了,像是被晨风吹起的铃兰,“我反而认为‘母亲’本来就是吃人的。我们从最开始到达这里起,所有人都是‘母亲’的食物。”

  下午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海上的天气变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开始下起雷阵雨来。

  池小雏看着灰沉沉的天,没了办法只好和海兰歌先回去。

  这一次捕鱼时间因为过短,导致大家都没什么收获。除了魏子成,他被划伤了手臂以后因祸得福,或许是手臂上的血液掉进了水里引来了鱼,导致被他捞上来了一条大的。

  他欣喜若狂,好像总算幸免于难,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不管疼了。

  见到魏子成交了货,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阿二拿着网兜,刚要说话安以然就走过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沙丁鱼。

  那沙丁鱼小得只有巴掌的一半大,但总归是一条鱼。他把那小鱼往阿二的网兜里一丢:“我过关了么?”

  阿二看着那条沙丁鱼,抬起头看看安以然,嘴角上翘笑得阴测测的。

  安以然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眯了下眼睛动了杀心,突然想把这个男孩也给杀了。

  阿二却有所察觉似得离他远离一些,冷漠平静地说:“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雷雨,你们再打渔也很危险。今天就别出门了,过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