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妖管局后, 乐峦直接扛着宇文泽回办公室了,姚钰则跟着姬曜一起去了局长办公室。

  这也是姚钰第一次来应龙的办公室。和姚钰想象中的奢华气派不同,应龙的办公室虽然大,但是无论是硬装风格还是软装选择都是现代简约风。

  当然, 最简约的应该是应龙的办公桌, 不知道是没有文件还是他喜欢无纸化办公, 桌上就一台一体机加一个平板……标准的随时离职风桌面。

  姚钰和姬曜进来的时候, 办公室里已经坐着三人一鸟了。三人是人形的应龙、司泓文以及舜帝重华,一鸟就是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是毛还是呈烧焦状态的鴸鸟。

  此时的鴸鸟被关在了一个金笼子里, 正暴跳如雷地撞笼子,但是金笼子却纹丝不动。似乎是撞不动了,他便一个母鸡蹲趴下休息, 但嘴里依然骂骂咧咧。

  不过办公室里的三人对此视若无睹,由着鴸鸟在那边唱独角戏。

  等到姬曜推门而入后,原本除了鴸鸟骂声外很安静的办公室像是启动了开始按钮, 热闹了起来。

  原本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司泓文推了一下眼镜,对姬曜说:“我去给你们泡茶。”走去茶水间的时候, 顺带摸了一把姚钰的脑袋,只是因为动作太快,很容易就让人会以为只是不小心擦过发顶。

  而翘着二郎腿,横拿手机一看就知道在打手游的应龙则收起了二郎腿,咳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空着的沙发位, 说道:“哎呀, 姬曜你来了, 正在等你呢,快坐快坐。”

  重华对姬曜微笑颔首致礼,然后目光转向姬曜身边的姚钰,说道:“这位是?”

  “我搭档,姚钰。”姬曜说道。

  “你好。”重华自然能看出这是一只修为平平的小妖怪,但是姬曜这样的介绍等于把姚钰放在了和他一样的位置上。很显然,姬曜很重视他。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姚钰的话真诚中带着紧张。妈耶,这是舜帝啊,传说中的舜帝!活生生的!而且,长得可真帅,穿西装也毫不违和,完全是现代精英霸总范。

  “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重华看着表情很好懂的姚钰,微笑道。

  “那我问了哈。”姚钰问道,“能问一下您现在的职业是什么?”好好奇呀。

  “国防相关。”重华说道。

  “哦哦,好牛啊。”姚钰赞叹道,他也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询问具体情况。

  司泓文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分别递给了姬曜和姚钰,然后他便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寒暄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处理正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笼子里的鴸鸟。原本骂得抑扬顿挫兴致昂扬的鴸鸟也被这些目光盯得顿了一下,然后在这么多人中挑了一个软柿子,凶狠望去,怒斥道:“看什么看!没看过鸟骂人?”

  “软柿子”姚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哼。”鴸鸟昂起头,一脸不屑。一只修为平平的小妖,居然还敢看他笑话,谁给他的勇气!

  “我确实没有见过这么会骂人的鸟唉。”姚钰诚实地说道,“之前我就见过那种会骂脏词,或者短句的八哥啊鹦鹉之类的。”

  姚钰感叹道:“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

  他想了想,用他匮乏的词汇赞美道:“就,真挺厉害的。”说完还无声小幅鼓了鼓掌,表示自己确实打心眼里觉得鴸鸟确实别具一格。

  但在鴸鸟看来,姚钰无论是说的话还是鼓掌的动作,都是对他的十级嘲讽,把他气得撞笼子想冲过来弄死这只敢冒犯他的小妖怪。只可惜笼子太牢固,他冲不动,把鴸鸟气得够呛。

  但在笼子里横冲直撞的鴸鸟还是把姚钰吓了一跳,他本能得朝着姬曜靠了靠。他大概明白了鴸鸟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怕越解释误会越大。而且,明明是鴸鸟先问他的啊……

  姬曜察觉到姚钰的小幅靠近,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姚钰的背,目光冷然地看了看鴸鸟。

  鴸鸟被姬曜看得心一颤,本能地心生害怕。但是他还是很要面子地昂头对视,显示自己的桀骜和不屈。

  重华自然看得出这只鸟心虚害怕但因为面子和骄傲而强装不驯,他想开口帮鴸鸟说几句话,但想了想,还是内心叹息地没有开口。

  以前就是因为这样,让丹朱总以为自己帮他说话是在内涵他,顺便给自己立人设,踩他上位,然后反而加剧了误会,以至于最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说说这次演唱会的事吧。”姬曜开口道。

  姬曜并不关心丹朱和重华之间的恩怨,对于应龙执着于充当两者之间恩怨的调解者也不想多不做评价,顶多对应龙因此闹出来的一些乌龙很无语。

  丹朱和重华之间的事放在两人生前确实是影响天下格局的大事,但死后算是仅限于个人层面的恩怨情仇了。他们俩就算是都得你死我活,也不过是私人恩怨。

  但丹朱这次在演唱会上弹《清角》,如果真如愿了,那影响的不只是演唱会现场的10万听众,还有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线上观众,后果相当严重。

  饶是姚钰再迟钝,看姬曜前后态度,以及他在演唱会上听到丹朱弹的三首曲子那种控制不住失落难受抑郁的心情,他也能想明白,这三首曲子很不对劲。

  他只是伤心难受不已,但其他听众,基本上丧失了理智,几乎全部都想要自杀或自残。如果当时不是被姬曜及时打断,那后果……姚钰都不敢想。

  “这三首究竟是什么曲子啊?”姚钰轻轻拉了一下姬曜的袖子,小声问道。

  “《清商》、《清徵》和《清角》。”姬曜静静地看着笼子里的鴸鸟,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姬曜说的顺序正好就是丹朱演奏曲子的顺序。

  姬曜的话音落下后,重华唇角微动,手紧握成拳后又松开,最终没有开口。

  应龙在手机上飞速划着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敛去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看向笼子里的鴸鸟。

  就连司泓文,原本握着杯子的手也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后,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在场大佬们的反应让姚钰深刻地明白了,可能事情的严重性比他认为的更甚。

  他好想知道原因,谁来给他解释一下?姚钰一脸好奇和期待地看向了姬曜,意思十分明显。

  “《清商》是亡国之乐。”姬曜开口解释道。他要是不说,估计这条小胖鲤这一天都会抓心挠腮过不好了。

  春秋时期,晋平公在施夷之台设宴招待来访的卫灵公。卫灵公一行中,有一位叫师涓的乐师演奏了一首感染力极强的悲哀之曲,众人都沉浸在此曲之中。

  而晋平公的掌乐太师师旷在听到这首曲子时,原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在师涓演奏了一半时,他便打断了师涓的演奏。

  众人不解,师旷解释道:“这首曲子叫《清商》,是商末乐师师延为商纣王所作靡靡之音,为亡国之曲。”师延在商朝灭亡后,在逃至濮水后投水自尽。

  而师涓弹奏的这首曲子,正是在卫灵公一行人到访晋国途中,路过殷商故地濮水夜宿时,在夜晚隐隐听到幽怨凄哀,但似有魔性让人为之沉迷之曲。

  众人都不知道这首曲子究竟是什么,最后师涓凭着强大的记忆和学习能力,将这首曲子完整记了下来。师涓在施夷之台演奏的,就是他凭记忆记下的濮水之曲。

  濮水之曲乃亡国之乐,沉醉此曲会散尽气数。

  “所以说,丹朱在演唱会上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就是那个濮水之曲《清商》吗?”姚钰道。

  “嗯。”

  姚钰佩服地看向了丹朱。这个丹朱,可真是搞事能手。

  “那《清徵》呢?”姚钰好奇道。

  晋平公是好乐之人,所以他让师涓把《清商》完整弹奏了下去,师旷阻止未果。当晋平公听完《清商》后,意犹未尽,便问师旷:“《清商》是不是最悲凉的曲子?”

  师旷道:“不,《清徵》比《清商》更悲凉。”

  晋平公便让师旷演奏《清徵》。师旷道:“有资格听《清徵》的,都是德才兼备的君主。”言下之意是晋平公修养德性不够,所以不能听。

  但晋平公非要让师旷演奏,师旷只能奏《清徵》。《清徵》一出,天空便有玄鹤起舞。

  “这是什么意思啊?”姚钰不解。听起来,《清徵》虽然曲调悲凉,但是是吉利的曲子啊。

  司泓文给小鲤鱼解释道:“《清徵》虽是吉曲,师旷依然阻止平公听《清徵》是因为德才不够的人,听《清徵》会被反噬。世间之人,多是有功有过,完美无缺之人世所难寻。所以有资格听《清徵》的,万中无一。”

  “哦,我明白了。”姚钰恍然。

  而丹朱第二首弹奏的就是《清徵》,就算曲子是吉曲,他歌迷大部分都是执念深重之人,就连普通人都听不得《清徵》,别说丹朱有意筛选出来的歌迷了。

  啧啧啧,这个丹朱……姚钰有点后怕地看了笼子里的焦毛鸟一眼。

  “那《清角》呢?”姚钰好奇道。看现场的情况,以及姬曜单独把《清角》拎出来当丹朱演唱会罪状的代表,是不是意味着《清角》才是杀伤力最大的曲子?

  “《清角》是鬼神乐,凡人听之会招致大灾。”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