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让林沸脑子空白了很久。
有一瞬间，他甚至精神错乱地以为那话是程之骄对自己说的。
等彻底回过神，简直想给自己一拳头好清醒点儿。
程之骄向来跟他不对付，晚上在花坛那边也未必真的听到了他和盛星的所有谈话，但绝对亲眼看到了他扔那些书。
所以在程之骄的认知里，那些书是他自己的。
晚上他在花坛旁边踢的那一下可能把人给惹到了，事后气不过就把书捡回来这么剪碎。
一遍遍地说讨厌，不就是把书代入成他了？
后面的“理我”，大概率是他听错了。
林沸正在心里认真分析着，不知不觉中再抬头，眼前的人竟已经从程之骄变成了张礼磊！
阳台自然也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阳台。
林沸：“！！！”
张礼磊刚上厕所出来，瞧他盯着自己，纳闷地推了他一把：“傻啦？站这儿干嘛？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林沸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几个大步冲进宿舍。
他在镜子前紧急刹了车，瞪眼盯着里面的自己。
旁边床上的秦游被吓到了，抱着粉色被子伸出脑袋往下看：“林沸，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啊？刚都撞我床柱上了，差点以为床塌了……”
林沸没回话，魂不守舍地站在镜子前。
对方哼了声，不理他了，刚要躺下，下面的人忽然鬼一样迅速攀上来，一把扯住他的被子，死死盯着他。
秦游吓得花容失色：“啊啊啊你干嘛？！”
“秦游，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堂弟认识程之骄？”
“怎、怎么了？他们一个宿舍的，当然认识……你、你难不成还想搞连坐啊？！”秦游气道。
认识林沸的，基本都知道他和程之骄水火不容的关系。
“没，我就想问你点儿事。”
“问、问什么啊？”
“你去过你堂弟的宿舍吗？”
“嗯……上周去过。”
林沸表情一下严肃起来，用手比划：“他们宿舍阳台是不是有面特别大的镜子？”
“哦，是有……诶你怎么知……”
“阳台是不是还有盆吊兰？”继续比划。
“我想想……好、好像是有。”
“窗帘什么颜色？”
“深蓝色。”
……
几分钟后，林沸心里的侥幸一点儿都没了。
那不是做梦，更不是幻觉。
他变成吊兰后所看到那个宿舍的阳台布置全部都能和程之骄宿舍的一一对上。
宿舍其余三人都觉得林沸今晚有点儿莫名其妙。
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无措。
上次变猫后，他还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幻觉，毕竟人喝多了，脑子也不够清醒很正常……可这一次，他完全没办法告诉自己不久前的经历都是假的。
抛开那无比真切的感受不说，他从来就没去过程之骄的宿舍！不可能知道对方宿舍什么样！
如果真是幻觉，那他所看到的一切不可能和现实中一摸一样，更别说连小细节都分毫不差的程度！
他，是真真切切地变身过！
这一夜，林沸失眠了。
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蒙蒙亮时他才稍微放松了些，最后决定抽个时间去医院精神科看看。
之后闭眼眯了一个多小时就被室友的起床声弄醒，满眼红血丝地爬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洗漱完出去吃饭时，门外的外套还在。
在他预料之中。
他想起自己在池塘边喝醉那晚，自己变成了猫，程之骄捡走他的东西。
如果他的精神正常，如果那真的不是幻觉，他大概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像昨天程之骄捡他的书一样——拿到死对头的物品亲手剪掉出气。
剪了他的外套又做贼心虚地买件新的还他！
特别像一些偶像剧电视剧里恶毒配角会对主角做的事。
阴险，变态，心眼小！
林沸黑着脸把那件外套又拿了回去。
他觉得这口气得出。
好死不死，中午两人在食堂再次遇到。
隔着人群，程之骄望着远处精神不佳的男生，下意识蹙眉。
林沸这次没再避着他，特反常地买了份酸辣粉直接端到他空荡荡的对面坐下。
对方显然没想到，拿筷子的动作滞住。
林沸也不说话，就坐在他面前低头吃饭，很不斯文，嘴边都沾了红油，吃几口就抬头瞥他一眼，鼓着嘴，表情略狂。
程之骄紧紧抿唇，眼前的饭也不吃了。
林沸：……这就吃不下了？
瞧那憋屈小样儿，今晚是不是又要气得剪东西了？
略略略气死你！
他心情稍好了些，嘴被辣得红艳艳也不知道，偶尔伸伸舌尖缓解辣意，完全无视对方幽深的视线，嘚瑟地嗦粉。
快吃完时终于酝酿出气势来，正要按计划跟他约架，反正不管谁输谁赢，大男人痛快打一架就算了了，到时候就说好清楚井水不犯河水，毕竟一个学校的，整天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还没开口，对面的人骤然起身离开。
动作很快，在慌什么似的。
桌上的饭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
林沸：……
好在两分钟后，人又回来了。
男人额头上沾着几滴澄澈透亮的小水珠，额角发尾略湿，像是洗了把脸。
回来后，程之骄没再像之前那样坐着不动，拿起筷子开始继续吃饭。
很是慢条斯理。
吃个简餐也像是吃西餐，总保留几分矜持优雅，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眼潭，没了戾气，看上去竟十分温和柔顺。
配上那张脸，林沸有几秒都要被他给骗了。
瞄着人，他莫名心烦意乱脑壳疼。
期期艾艾地墨迹半晌，最后计划中的挑衅没说出口。
溜出食堂的时候，林沸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程之骄要长得这么好看？！
明明和你处处不对付，无缘无故凶过你，甚至还差点对你动了手，尽管后来不再搭理你，却又会在私底下偷偷记恨你……
就算关系恶劣至此，还能非常矜持地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功力了得。
这是什么？
走了几步，林沸不由自主停下来，他竟鬼迷心窍般认真想：是祸国妖姬还是蛇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