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乌栖的双手背在身后, 黄昏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一层纱。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眼眸的颜色也是纯黑的, 仿佛是乌鸦拟人一般。
这只乌鸦微微一笑，消去了平常的傻气, 显示出非一般的诡谲。
如果说苏馥给人的感觉，是偶尔好像不是人。
那么曲乌栖则是反过来，他大都时候都很像人。
苏馥骑着电动车，加快速度，从他的面前驶过。
曲乌栖也不恼，有时候人们无法分辨，他究竟是脾气太好, 还是这是一种伪装。
他保持动作不变，像小鸟一样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没过多久, 本应该离开的声音再一次逼近他。
曲乌栖笑着的眼睛中，重新出现了苏馥的身影, 他调头回来了。
“你要说什么？”苏馥不情不愿地将透明护罩部分往上推，露出了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的眼睛。
曲乌栖看着他, 笑了。
如果说苏馥真的有测探别人底线的能力, 那么他觉得曲乌栖不能触碰的禁区, 就是他的工作。
“可以搭一程，送我回家吗？”曲乌栖问。
苏馥静默了一会, 随后犹豫地点头。
曲乌栖迈开腿，就坐在他的后面。
“可以抱住你吗？”曲乌栖可怜地说，“我怕自己坐不稳。”
心虚中的苏馥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说：“随便你。”
“太好了。”曲乌栖说完, 立刻抱上苏馥的腰。
苏馥问他：“你一定要抱那么紧吗？”
曲乌栖笑而不语。
苏馥不好再吐槽, 只好开着车，往别墅的方向回去。
“其实你这套衣服，我觉得外套换成另一件蓝色的会更好看。”曲乌栖突然开口说。
苏馥差点没有握紧把手，他幽幽说道：“你果然知道我买了衣服。”
“衣柜一直都是我在整理了，多了东西少了东西，我都知道。”曲乌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虽然改进一下搭配会更好，但是我也喜欢你现在穿的这套衣服。”
“是吗？”这套衣服不就是随处可见的男大生会穿的衣服吗？
“会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大概也是穿了类似的衣服，不过那时候是夏天，你穿的是白色短袖，上面还有一句话，是一首歌的名字吧，‘Go Fxxx Yourself’，我记得很清楚。我后面去听了这首歌，很喜欢。”
苏馥脚软，他确实有那么一件短袖上衣，穿了好几年了。
“你该不会还会偷看我换衣服吧？”
“我不做这种事情。”曲乌栖觉得他的猜想很没有礼貌，“再说了，我是在大街上遇到你的。”
苏馥皱眉，他不记得见过他，什么时候？
从后视镜中看到苏馥明显的表情变化，曲乌栖笑容灿烂。
曲乌栖不在意他记得不记得，反正他自己记得就可以了。被漂亮的少年搭讪，是足以可以写进日记本里，记录一辈子的好事。
苏馥和顾朗琛相约的地方没有多远，其实很快就能回家了，但是苏馥中途拐弯，跑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要买什么吗？”曲乌栖问。
“机会难得，我请你吃晚饭好了。”苏馥担心会被曲乌栖批评他违背人设，打扮成这个样子去找顾朗琛，所以打算先付一笔封口费。
“好啊，谢谢你。”曲乌栖明知苏馥是什么想法，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苏馥其实最讨厌他这一点了。
自己就算再聪明，也不能从他的面具脸上面解除更多的情绪，有话就不能直接说吗？算了，还是等等，苏馥觉得自己还不能直面曲乌栖教训自己这件事情，他起码需要一顿饭的时间缓冲一下。
他只是想要随便找一家店，结果转弯又看见烤肉店。
他今天是和烤肉过不去了是吗？
“这里可以。”在苏馥吐槽的时候，曲乌栖已经接过了店员的菜单，他看了一眼，靠进苏馥，给他指菜色，“这里除了肉，还能烤海鲜，你今天不是想吃吗？”
“小乌鸦，还是你爱我。”苏馥先说一句好话，但是他的态度拽得像曲乌栖欠他八百万一样。
曲乌栖笑着摇了摇头。
苏馥拿下帽子，包起来的长马尾落到背后。
“小乌鸦～你喜欢吃就好了，我都顺着你。”苏馥甜甜一笑。
苏馥说落音，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平常的打扮，却用这种语气说话，感觉怪怪的。
“那就吃这个吧。”曲乌栖满意地跟着店员进去。
苏馥拿着鸭舌帽，跟在他的后面，他东看看西望望，心不在焉，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转身逃跑。曲乌栖走慢一步，让苏馥和他并排一起走。
在苏馥看来，曲乌栖这样的行为就是监督他，防止他真的逃跑了。
座位是有两边的，就在苏馥先落座以后，曲乌栖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在他的旁边坐下了。
这在苏馥看来，就是要近距离教训他的前奏。
“请问要直接点单吗？”服务员问他们。
“直接点单吧。”曲乌栖看时间不早了，希望吃完就回去。
“好的，请。”
听说他要直接点餐，苏馥的脑袋努力靠过去，挤到菜单前。不过曲乌栖似乎没有要把菜单分享给他的意思，苏馥以为这是曲乌栖幼稚的报复。但是下一瞬间，曲乌栖点的菜，每一样都是他想吃的。
“你还想喝啤酒吗？”曲乌栖笑着转头，“这里说度数只有10度，喝一瓶应该没有关系。”
苏馥点头
“那就再要一瓶啤酒吧。”曲乌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虽然他点的都是苏馥喜欢吃的东西，但是苏馥还是想要看一眼菜单啊！
一顿饭下来，苏馥全程都在等曲乌栖开口骂他。
但是曲乌栖没有谈及相关的话题，一句话都没有，甚至他坐在苏馥的旁边，就是为了方便烤肉。苏馥一口气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苏馥喝了酒，回去的一段路，就由曲乌栖开车。
曲乌栖开车慢悠悠，其实苏馥随便坐都可以，但是他想了想，趴在曲乌栖的后背上。
到家以后，曲乌栖把苏馥送到门口，就挥手回自己的房间了。
苏馥：“……”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太在意迷惑的一天，苏馥大半夜，还睁着眼睛抓着被子，睡不着觉。
曲乌栖的睡眠质量特别好，他属于到点就上床，酝酿酝酿就可以入睡的类型，一夜无梦，然后在闹钟响起的一刻准时起床。
他今天久违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条巨大的蟒蛇缓缓蜿蜒盘旋，从他的脚边到他的胸口。蟒蛇抬起头，褐色的眼睛凝视他。
静静地凝视着。
曲乌栖一下子就吓醒了。
当他醒来，身体重得动都动不了。
鬼压床吗？
曲乌栖伸出手，打开床头灯。
当灯亮起，曲乌栖立刻叹了一口气。
“小馥，你这种不叫作夜袭，叫做深夜谋杀。”曲乌栖对上他有红血丝的眼睛，真的差点被吓死。他重新躺了回去，忽视苏馥，打算睡回去。
趁现在还有睡意，他可以的。
苏馥往上爬，凑到他的下巴前。
曲乌栖说：“你再这样，真的要对我负责的。”
“我睡不着。”苏馥说。
曲乌栖无奈地睁开眼睛。
“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要问你。”
“我单身。”曲乌栖说。
苏馥摇头，道：“不是问这个。”
“我年纪比你大一点。”曲乌栖肯定道。
“也不是这个。”
曲乌栖不知道他还能问什么了。
“你今天蹲在路边等我……”苏馥因为大半夜还没有睡着，现在说话气若游丝。
“嗯。”曲乌栖倒是完全清醒了。
“不是为了教训我吗？”苏馥这句话憋了一天了。
曲乌栖一愣。
“因为我违背人设，就那样跑出去找顾朗琛了，还被你逮到了。”
被逮到才是重点。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跑出去了。”曲乌栖那时候刚好站起来再窗边休息，目送苏馥离开的，“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就好。”
他其实是跑出去放哨的。
“然后顺路搭你的车回来。”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苏馥想这个问题，熬夜到了三点啊！
“碍于公司守则，我不能随意透露我们的规则，但其实你昨天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被发现了，你就危险了。我看你似乎在反省，所以就不打搅你了。”
“我没有反省。“苏馥说实话，”我一直在等你骂我。”
“我为什么要骂你？”曲乌栖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苏馥双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曲乌栖的胸口，看起来似乎要哭了。
曲乌栖看了他一眼，然后问：“睡吗？”
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可是睡了要对你负责。”苏馥还是理智的。
“其实我是男的。”曲乌栖承认了，“男人和男人睡觉，没事的。”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我矫情了。”
“我是同性恋。”
曲乌栖凑过去，闻他。
“你真的是变态眼镜。”苏馥鄙视他。
“有酒味。”曲乌栖闻到了。
“对啊，今天喝了一瓶啤酒。”
“你只喝一瓶啤酒都能发作。”曲乌栖觉得该露出鄙视眼神的人是自己。
苏馥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醉，只是因为熬夜到现在，所以说话不太利索。
“对了，我知道你要怎么样才肯乖乖睡觉。”曲乌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拽住苏馥的的衣领，将他拉了过去。
苏馥一愣。
曲乌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又亲了一下。
苏馥人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占便宜。
“睡了，睡了。”曲乌栖掀开被子，给苏馥盖上。
“不是。”苏馥推开被子，“我这样的漂亮的人躺在你的旁边，你只想睡觉，你是真的阳痿吧。”
“是吗？”曲乌栖听到这话，笑了，随后翻身，在被子里面拱了拱，压在苏馥的身上，随后一下子脱掉上衣，“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来做点什么好了。”
他没有戴眼镜，黑色的眼珠子在床头灯的照耀下，不见平常的呆板，显得有几分引诱的感觉。他平常穿上衣服，身型板正，就能看出身材不错，如今不过是印证了苏馥的判断。
“亲爱的，你是上面的那一个对吧，我都不介意哦。”曲乌栖笑着说。
几秒钟后，苏馥从曲乌栖的房间落荒而逃。
“为什么害羞？”曲乌栖的手放在肩膀上，颇为郁闷，“要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说着，他的脸真的有点红。
因为晚上一直在折腾，苏馥今早根本就起不来。
“亲爱的，起来了，要迟到了。”曲乌栖蹲在他的床边，手随意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苏馥被他吵醒，呻/吟一声，眼睛没有睁开。
曲乌栖拿起他的头发，扫他的脸。
苏馥因为脸上太痒了，皱眉地扫了扫脸。
重复了好几次后，苏馥才睁开了眼睛。他一看到曲乌栖，就有气无力。
“需要早安吻吗？”曲乌栖笑着问他。
苏馥爬起来了。
曲乌栖习以为常，找到放在床边的睡裙给他套上。
苏馥面无表情地去洗漱室刷牙。
“我来给你报告一下目前的情况，你没有和其他人见面的时候，他们对你的好感度也是在波动的。”曲乌栖拿出平板，看了一下资料，“目前宇文慎对你的好感度是50，林斐汶是65，程希柏是35。”
苏馥垂着眼皮，说：“程希柏的好感度真是莫名其妙。”
“想知道他对你的好感度是在哪个时间点飙升的吗？”
“说吧。”
曲乌栖告诉他：“在看到你、顾朗琛和宇文慎的修罗场的时候。”
苏馥漱口，一口水吐出去。
他是真的想喷水。
那一幕有什么值得升好感度的吗？
“你想知道顾朗琛现在对你的好感度吗？”曲乌栖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问苏馥。
“不必了。”苏馥觉得自己和他已经结束了，“我不想知道，但是多余的钱你还是要结给我，你自己清算就可以了。完成的目标，不在在我的任务里面。”
“好。”曲乌栖对他说，“额外的一千三百万我会打到你自己世界的账号的。”
苏馥：“……”
你是故意的吧。
苏馥不必怀疑，曲乌栖就是一个坏坯子。
看到苏馥仿佛吞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表情，曲乌栖笑眯眯地低下头划电脑。
“我今天想给你穿这套衣服，发型是这样的。”曲乌栖把页面展示给苏馥看。
这次的发型和服装是时下流行的甜辣风，头发绑起来，两个小丸子在耳朵位置的后面，随后扯下部分头发，一边绑成两条小辫子。露出单边肩膀的上衣，搭有一定蓬度的裙子，套上袖子。因为苏馥的身高还是比较高的，所以裙子稍长。最近天气回暖，直接穿上袜套。
苏馥做好发型，站起来的一瞬间，曲乌栖就拿着相机，对他说：“笑一笑。”
“你居然敢拍下我这副样子。”苏馥怒极。
“我想用来做报告档案。”曲乌栖一脸严肃，“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性。”
苏馥想，这就是报应吧。
曲乌栖对着他的臭脸，连续拍下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在调出照片看看后，愉悦地笑了起来。
苏馥不愿意服输，问他：“要不要把裙子掀开，让你也拍几张？”
曲乌栖眨了眨眼睛，拿起相机，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苏馥快速走过去，一把夺过相机。
曲乌栖以为他要照片删掉，不过苏馥只是把相机关机了。
陈岩来接他们了。
曲乌栖在车上，稍作休息。
“你其实大概知道我会遇到谁吧。”苏馥开口说。
曲乌栖看了他一眼，推了一下眼镜。
苏馥的衣服完全都是由曲乌栖搭配的，每当曲乌栖给他穿上大小姐风格的衣服时，他那天基本上都是在刷顾朗琛的好感度。同理，如果曲乌栖给他穿哥特风的衣服，那他大概率那天就会遇到宇文慎。他第一次穿学生装，是第一次和林斐汶有详细的交流。而这种颜色鲜艳，甚至混搭到有点繁琐的，基本上就是要遇到程希柏了。
“大概吧。”曲乌栖回答他。
苏馥说：“越来越讨厌你了。”
曲乌栖听到他这句话，大受打击，手中的平板直接掉到座位下。
陈岩今天也是通过后视镜看热闹。
曲乌栖因为冲击过大，一直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都忘记去捡掉落的平板。
苏馥确定了一件事情，他说不会监测自己对别人的好感度，似乎是真的。
车子停下，苏馥打开车门，准备离开了。
“你走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刚才那句话是骗我的。”曲乌栖急忙挽留他，他现在在勉强自己维持表面的平静，“不然我今天都不能好好工作了。”
“哦，好的。”苏馥转过身，凑到他的耳边，笑着说，“我骗你的。”
说完，苏馥欢快地跑了。
终于报仇了，果然今天有仇就要今天报，不然容易憋坏自己，现在他爽快多了。
今天有早课的程希柏，在去上课的路上，一眼就看到了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带着笑容走着的苏馥。
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正如苏馥猜想的一样，曲乌栖其实是大概能知道他今天会遇到哪个攻略对象的。
“学长！”程希柏笑着挥手中的书。
跟在程希柏身边的朋友习惯他用这种语气喊某个人了，他说的某个人是永香榭。
然而今天，听到了程希柏的声音，往这边望过来的是一个高挑的辣妹。
“学长！今天下午我有一场篮球赛！你要不要过来看啊！”程希柏想了想，非常随意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宝石戒指，“你如果去的话，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哦！”
他怕苏馥听不见，全程用吼的。
苏馥站在原地，想了一想，拿出手机打字。
程希柏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苏馥给他发信息。
苏馥说：好啊～好啊～人家期待你的精彩表现哦！！！我会努力为你加油打气的，所以千万不要输了～～加油加油加油～
这条信息，在曲乌栖的指导下完成。
程希柏看着那条信息，勾唇一笑，自信地回复道：我当然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