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肆懿放开冷怜月默默朝门口看了一眼,勾住他的肩悄声同他说着什么,边把人带进了里间,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宇肆懿就出了门。有些东西不用问,用脑子想就明白。

  冷琴走在热闹的街头,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宽阔街道,形形色色的商铺,各式各样的人,不像她住的月华宫偏殿,从来只有冷冷清清如履薄冰……

  你所喜爱的那个繁华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如此吵闹,如此脏乱,你居然会喜欢!

  “笑…笑……”一个声音在暗处低喃,他看着冷琴的方向,但是眨眼又没了她的踪影,他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早就已经不在了,你活该活着受一辈子折磨,一辈子凄苦!黑影转身走入暗处……

  宇肆懿一身粗布麻衣,就跟普通市井之人一样,他走入一间老旧的酒楼,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小二过来招呼问他要点什么,他随口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壶酒,选了处角落坐下。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听清整个店里人说的话并不难,只要对方不是用秘法传音。

  没过一会儿走过来一人坐到他桌前,他头都没抬,那人开口了,豁然就是谢扬,他凑近宇肆懿小声道:“爷爷,你怎么约这么个地方见面,鱼龙混杂的。”

  宇肆懿笑道:“越是杂才越好,你查探出什么没有?”

  谢扬摇头,“很奇怪,云家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邵淮瑜都走了也没见他们有动静。”

  “别不是你偷听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宇肆懿斜眼看他。

  谢扬不乐意了,“怎么可能,就他们那些个人的身手,再来一百个都不可能发现爷。”

  宇肆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面露嫌弃,居然还不如越靑酿的,放下酒杯再不想碰,“你继续盯着他们,他们见了什么人都告诉我,如果有高手你就别跟了。”

  谢扬挥手表示明白,“不过爷爷,你究竟想做什么?”

  宇肆懿把酒壶推给他,“报仇!”

  谢扬也不客气,自己翻了个酒杯自斟自饮起来,面不改色,甚至喝得津津有味,宇肆懿远离了他些,眯眼看他,“这酒你觉得如何?”

  谢扬砸吧着嘴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那你还喝得下去?”

  谢扬“嘁”了一声,“我说宇兄你是没饿过肚子吧,有得喝就不错了,还嫌?”

  宇肆懿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你说报仇……翠竹山庄的事?”

  宇肆懿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谢扬指着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精神上支持你。”宇肆懿还是看着他笑,谢扬只觉得后背一寒,酒都没滋味了。

  江元来见了云崇临,云崇临并不知道他就是吕家的叛徒“左翼王”吕重峦,他只当对方是邵家的管家,那副外表恭敬非常内里却趾高气扬的姿态让他看着着实恼恨,却又拿对方没办法,暗里咬紧了牙,笑着同对方寒暄。

  云崇临吩咐人上茶,对他道:“不知江先生这次来寒舍所为何事?”

  江元端起茶喝了一口,扫了眼周围的下人,云崇临朝后挥了挥手,厅里的人全部退下了。

  “先生可以说了?”

  江元放下茶碗,“在下‘请’云家主来,家主不来,在下就只能主动上门讨嫌了。”

  云崇临笑了一声,“江先生哪儿的话,主要最近家中事务繁多,才耽搁了时间,本来就准备等这一阵忙完就去向邵家主赔罪的。”

  “可当不起啊。”

  云崇临只是笑。

  江元又道:“我是吕家的人。”

  “什么?”云崇临一惊,“你怎会是吕家人?”

  江元一笑,“云家主听说过吕重峦这个人吗?”

  云崇临沉声道:“居然是你!”

  江元抱了抱拳,“好说好说,吕佟是在下的侄子,也还算听话。”

  云崇临皱起眉,“吕家怎么说也是你的家族,你居然……”

  江元闻言却是一阵大笑,“当初那些老头子不听我的话就该想到会有如今的下场,那吕重海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死在自己儿子手里的下场,简直可笑!”

  云崇临睁大了眼,“居然是你……原来翠竹山庄的一切都是你所为!”他沉默下来,江元这次来告诉他这些,只怕就是想把他拖下水了。他看向江元,“那当初晟儿被人袭击难道也是……”

  江元打断他,“这可和我无关,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就云暮晟那个小子,我还犯不着对他动手。”

  云崇临微眯起眼,“那会是谁?”

  江元掸了掸衣袖,“你可别忘了,当时山庄里还有个流云公子,以他的为人,想拿云小公子开刀也不无可能。也许他就是想先让对方出意外,然后再来查出凶手,他又可以在江湖上出一阵风头,保不齐这就是他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宇肆懿所为?”

  江元勾唇一笑,“不然还有谁?”

  云崇临垂下眼。

  “你说江元到了利封?”宇肆懿道。

  谢扬点头,“绝对不会错,他武功高强我并不敢靠太近,他一来就去了云家,你说他这是想干嘛?”

  宇肆懿懒懒道:“还能干嘛,想办法对付我呗。我不死,他们就安不了心!”

  谢扬啧了声,“爷爷,怎么什么麻烦都爱找上你啊?!”

  宇肆懿斜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可能人太俊了,老天都嫉妒。”

  谢扬抽了抽嘴角,“咱能要点脸不?”

  宇肆懿摸着下巴,“如果江元来了,那么多半就是邵家也有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立马逃?”谢扬出着馊主意。

  宇肆懿白了他一眼,“逃?我们能逃哪儿去,再说,我已经逃得够久了!”神色变得认真。

  谢扬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有主意了?”

  “没有!”

  谢扬差点摔倒,“那你说屁!”

  “跟了我那么久,你也该出来了吧。”冷琴停在一处林边,头也不回道。从她身后走出一黑袍人,脸上有一道交错的疤痕,但就算如此也不难看出曾经的好样貌。他道:“你和笑笑是什么关系?”声音里带着压抑,似含了无数的情,又似漂亮的泡泡脆弱得经不起触碰。

  “笑笑?”冷琴讽刺一笑,她回身看向男人,看清对方的脸时愣了一下,低喃道:“怜月和你长得还真像。”

  男人并没有听清她后面的话,急忙问:“笑笑呢?”

  冷琴勾起了嘴角,那是一个残忍的笑,“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她是不是没有死?她在哪里?”男人吼道。

  “她死了。”比起男人的激动,冷琴要冷静得多,只平平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要白日做梦了。”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果然。”自嘲一笑,“她当时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活……怎么可能……”

  冷琴静静看了他一阵,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眸中毫无波澜,“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男人抬头看向她,那是一张和笑笑一模一样的脸,他讲起了曾经的故事……

  冷琴静静的听完,袖中的手越收越紧,“就你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我只后悔为什么让她独自一人离岛,我就该陪着她!我把一切压在她身上,结果不仅害了她,也害了怜月……”

  男人垂下眼,“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都像狡辩。你若想报仇我这条命你尽管拿去!但在这之前我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全部付出代价,等一切事了,不用你动手,我自会把项上人头双手奉上!”

  “……伤她最深的,不就是你吗?”

  男人无法反驳。

  冷琴走回客栈,在房门口碰到了宇肆懿,她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推门而入,当着他的面就要关上房门。

  “……”宇肆懿赶紧抬手阻止,“琴姨,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我们总得谈谈,不是么?”

  冷琴在门后静静看了他一瞬,最后松了手门被宇肆懿推开,她走回房里,背对他站在桌前,“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琴姨……”

  “不要这样叫我!”冷琴侧头恼恨地瞪向他。

  “……”宇肆懿换了称呼,“好吧,琴护,你让怜月离岛来寻其生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目的?”冷琴轻哼了声,“当然是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顺便希望怜月能遇到个好姑娘,然后带回月华岛做宫主夫人。”特别在“好姑娘”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宇肆懿选择性忽略了后面的话,“为什么要杀了他?”

  冷琴回身看向他,“他不该死吗?不过说来那个男人也算有种,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怜月寻了那么久都没寻到,想不到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宇肆懿一惊,“你说他来找过你?什么时候?”

  冷琴瞥他一眼,那眼神和冷怜月如出一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怜月不在意,但是那人肯定知道很多当年的事,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就在先前,他误以为我是姐姐,跟了我一路。”

  宇肆懿急忙问:“那他人呢?”

  “走了。”

  “……”宇肆懿一阵失望,“那他说什么了没?”

  “说了。”

  宇肆懿一喜,“说了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

  宇肆懿沉下脸,“那关系到二十几年的过往,其中还可能包含了一起灭门惨案,甚至碧波剑的下落,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算我求你!”

  冷琴看了他一阵,把从男人口中听来的故事娓娓道来……

  冷凝笑离岛不久就遇到了当时刚刚当上云家家主的云炎驰,她从小生活在月华岛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心地单纯善良,云炎驰渐渐被她吸引。他也算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冷凝笑会看上他也不足为奇。她不懂人性的贪婪,她从月华岛上带了一些宝物出来,她并不知道在她眼里平平无奇的东西可以让现世多少人趋之若鹜。

  她单纯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愿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奉给他,云炎驰知道那些东西的珍贵,不管是武功秘籍还是奇珍异宝他都拒绝了,只收下了一个简单物件儿做定情信物,他也送了样东西给她,两人自此私定终身。

  云炎驰想娶她,但是家族长辈反对,说她来历不明身份低微不配与他为妻,他若喜欢可以做个妾。他当时还只是个刚登上家主之位的年轻人,很多实权都不在手上,他反抗不了家族,但要他把她做妾也是万万不能,从此之后他就背着家族和她来往。

  冷凝笑不懂那些人心背后的弯弯绕绕,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两人也有了一段真正开心的日子。云炎驰也曾经问过她的来历,她说不出,他看出她的为难也就不问了,觉得她手中能拿出这许多秘宝,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家,想着等她愿意说了,他自会亲自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