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转眼间就到了赵见云成亲的日子。

  凉州城彻底热闹了起来,比之前秋收的时候还要喜庆,路上都布满了红色的布条,道路两侧的客栈茶馆二楼和路边都站着不少人,等着看迎亲的队伍。

  “看来赵大哥很是很受欢迎的。”苏问趴在茶馆二楼包厢的窗户边上,看着下面百姓夹道欢迎赵大哥的场景,不由心生感慨。

  他和楚涵渊成亲那会,他根本没注意京城是不是也是这么热闹。

  楚涵渊看完手上的册子,对箫骐耳语了几句,走到窗边,抱着苏问的腰,把苏问带到自己怀里,自己坐在苏问的位置上,“贺礼已经让阿良送去了,你不准备下去吗?”

  “等会去。”苏问看了看天色,时辰应该快到了,”等迎亲队伍到了,我们再下去。

  楚涵渊看到下面热闹的场景,不知怎的勾起了心中一弦,轻轻掰过他的脸,亲了上去。

  唇齿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楚涵渊死死地把握住了进攻的节奏,就如同他在战场上的行事风格一样,不会给敌人留一丝反击的余地,从城门口到敌人大营深处,他向来都是长驱直入,不畏惧任何阻挡。

  苏问还没有反应过来,楚涵渊抱起苏问就往包厢的榻走,还没忘记用内力把窗给关上。

  窗户一关,屋内就暗了下来。

  一只枫叶蝶迎风招展着,忽上忽下的翅膀带着身子颤抖着,最后落在了鲜红的枫树上,与枫树融为一体,风过,叶落。

  爆竹和唢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苏问耳边充斥着欢喜的声音,感觉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像处在一片虚无,真实的只有眼前的人。

  ……

  待两人收拾好,从房里出来已经快到正午。

  楚涵渊唤人备好车,就抱着苏问上了车,车内备好了厚实的软垫,还有苏问喜欢吃的茶点。

  苏问很自然地在楚涵渊怀里找了个地方窝着不想动了,还动手掐了掐楚涵渊的脸,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看到师傅了。”楚涵渊笑着握住苏问的手。

  苏问瞬间精神了,“那我们……”

  苏问临到这时又有些犹豫了,他和楚涵渊的武功都是师傅一手指教的,比起苏父,师傅才是跟他们相处最多的长辈,他们成亲都没来得及通知师傅,师傅肯定会说他们……

  “都怪你。”苏问又狠狠地扯了扯楚涵渊的脸,“那时候那么急作什么。”

  楚涵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苏问指的是什么,窗外的一条红色绸带映入眼帘,突然明白过来,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眼底却仍有藏不住的细微恐惧,“急,真的很急。再晚一点,你就不见了……”

  “我能去哪?记得当时是你要跟我吵,你还答应我会向皇帝求爵位,后面怎么变成赐婚了,那时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

  楚涵渊听见苏问说死字,心里一颤,连忙在苏问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堵住他后面想说的话,“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苏问闻言,心里又有些不爽,“你觉得娶我是错误?”

  楚涵渊被苏问的问话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摇头道,“我方法不对,我应该跟你先说一声。”

  然后……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还是会向皇帝求这个赐婚。

  苏问抬眼朝上看去,见他下意识回避跟自己对视,就知道他肯定是瞒着他什么事还没说,这时也不急着追问,“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以后有事要先跟我说。”

  “……”楚涵渊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

  苏问注意到马车不再走了,伸手攀着楚涵渊的肩膀坐起身来,“到了?走吧,我们去给赵大哥贺喜。”

  楚涵渊帮他整了整躺乱的头发,才同他一起下了马车。

  结果一下马车就见马车前站着一位老人,留着长长的白胡须,拄着一根深红色的拐杖,身子骨健朗,年岁虽已高,但眼神依然澄澈悠远,叫人一看便知是个知道大学问的智者,看样子似在等苏问他们。

  “师傅。”苏问和楚涵渊抬手行礼道。

  老人名唤徐卿,与苏父结识多年,两人算是忘年交。

  徐卿见他们一同向自己鞠躬,笑道,“不错的,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好徒弟。现在想想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多久,老夫有些可惜,离京早了,没能赶上你们大婚……”

  苏问见师傅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松了口气,“如今赵大哥成亲也是喜事一件,师傅不用太遗憾。”

  “哈哈,老夫从未担心过他,赵见云一直都是稳重的人。倒是你们两人,老夫可是一直很担心你们,担心你们两人会因为小事分开,然后……。”徐卿笑呵呵地止住了话语,拄着拐杖慢慢地往赵府侧门走。

  正门都是宾客,他们都是赵见云亲近的人,不仿从侧门进去,避开人群。

  “啊?”苏问没懂,师傅为什么会担心他和楚涵渊分开。

  楚涵渊却是难得的不好意思了,“师傅说的是。”

  “笨啊。”徐卿见苏问纳闷,笑着就是不解释。

  杜松瀚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师傅。”

  “都结束了吗?”苏问见这边没什么人,比前厅安静多了。

  “赵大哥在前面招待宾客,我那点酒量就不掺和了,等下一杯倒,还要赵大哥派人送我回去。”杜松瀚见到师傅现在心情不错,赶紧就把他决定去京城的事给说了。

  师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你想去就去吧。”

  杜松瀚开心了,给了苏问一个眼神。

  看吧,我就说师傅会同意。

  苏问觉得师傅还是不太愿意杜松瀚去京城,便出口问道,“师傅可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徐卿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此事当然不妥。他的功夫,太差。心性,又不足。”

  杜松瀚,“……”

  师傅就差说他一无是处了。

  苏问笑了,“师傅说的是,他还没开窍,没准去京城一趟就突然悟了。”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杜松瀚见师傅笑了,知道这件事情算是定了,“那我到时候就跟苏问他们一起走。”

  “行。”苏问答应道。

  ……

  柳妃表情凝重地看着宫女刚刚取回来的密信。

  她儿在江南跟楚涵文打起来的事情,她是料到会发生的,楚涵文这些年春风得意,必然心气很高,突然被废太子,换了谁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跟敌人坐在一间马车里。

  这件事情,她儿也解决的不错,楚涵文的名声变得很差,现在街上小童都知道傲云国前太子是个不惦念兄弟情谊的无能草包。

  但现在……

  她儿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她就楚涵才一个儿子,楚涵才可千万不能出事。

  她本就不同意楚涵才跟楚涵文一起去江南这件事,奈何皇帝下了决心要让他们两一起去,她根本说服不了皇帝收回圣旨。

  她不用派人去查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皇后那个毒妇做的。

  她还专门问柳家借了一支精兵去保护楚涵才,现在楚涵才却还是出事了……

  “皇后到——”

  一声传唤,柳妃收起眼中的思量,把纸条卷入袖中,准备迎接皇后的到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不善。

  披着大红色及地外袍,眼角画有胭脂红妆的皇后进到殿中,一见到柳妃就笑道,“柳妹妹,快请起。本宫今日是想来问问你,年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有需要本宫帮衬的地方。”

  “年宴非同小可,还望柳妹妹一定要慎重对待,勿要敷衍了事,让我们傲云国失了脸面。”

  柳妃内心冷笑,自己生了个蠢儿子管不好,还要来管年宴,面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姐姐说的是,妹妹最近的确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但又怕陛下问责,只好蛮干了。姐姐要是真的心疼妹妹,不如姐姐去跟陛下说一下,让姐姐来负责年宴吧,妹妹能力实在不足,恐怕只能从旁协助了。”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是绝对不可能让皇后和太子接触国事的。

  皇后和柳妃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皇后听出了柳妃话里的讽刺,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下才缓缓开口,“知道江南的事了?那你应该要知道……楚涵才的命,你儿子的命可是握在我手上,就知道我还想握多久了……”

  柳妃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你就不怕陛下问责,如今傲云国,成年的皇子,就剩下两个,我儿要是死了,我看你要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皇后用纤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自己的脸,笑容更深了,拿起桌上一个饱满的柿子放在手中把玩,“死了……不是更好吗?你没有选了啊……陛下也没有选了,我们大家都没得选了哈哈。”

  皇后手上一个用力,橙黄的柿子水从皇后指缝间流出,滴在了桌上,地板上,跟着皇后的宫女马上走上前来要帮她擦手。

  皇后站起身来,随手把烂柿子往柳妃身前一扔,嘲讽道,“烂东西,我是不要了,就不知道柳妹妹你……还要不要了。”

  柳妃慌忙后退一步,她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柳妃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惶恐地看向皇后,“姐姐想做什么。”

  “本宫不想做什么,只是有时候小虫子太多,着实让本宫烦厌,本宫便会忍不住……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掐死。”皇后转身走近柳妃,一脚踩上了刚刚砸在地上的烂柿子,轻轻抚上了柳妃白皙的脸,“不要再动了,本宫讨厌不听话的虫子。”

  柳妃看着眼前的皇后,一时手脚发软,身边搀扶着她的宫女虽颤抖得厉害,但还是扶住了她,否则她恐怕早就坐到了地上。

  她一时觉得眼前的人非常的陌生,这个人真的是李相茹吗,她怎么觉得恍惚间她看见了另一人女人的身影……

  柳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说笑了,姐姐如果对妹妹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告诉妹妹,妹妹一定会改。”

  “呵。”皇后站直身子,用宫女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嫌弃地把手帕向后随手丢在了地上,“那我就期待妹妹的表现了。”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努力的。”柳妃藏在裙间的手紧紧地在手心攥出了一道血痕,她现在必须忍,她相信皇后不是无的放矢,这个女人一定是有了七八分把握,才敢大摇大摆地找上她,直接威胁她让她老实些。

  皇后轻笑着走了,柳妃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渐渐恢复了冷静。

  “彩霞,去,让柳常昌偷偷带几个御医去江南。”柳妃朝身份的心腹吩咐道。

  扶着柳妃的宫女听见柳妃的话,福身告是。

  静心宫中的其他宫女和太监轻着手脚上前收拾殿中的残局。

  柳妃见着地上被踩得没有形状的柿子,心里冲上一股怒气,咬牙止住口中欲吐出的秽言,“你们动作快点。”

  “是。”众人赶紧加快了手脚,把宫殿收拾干净,生怕惹怒她。

  柳妃愣然坐下,想拿起榻上抱枕,手心一疼,才发觉自己刚刚太过用力,把手给伤着了,不自主地再次用力握紧了拳头,疼痛感从手心蹿上大脑,她才感觉到清醒。

  皇后已经出手,她也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