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钱永荐扔哪了?”苏问看着这空荡荡的钱府,有些意外。

  “让箫骐看着他,免得他瞎跑出什么乱子。”楚涵渊语气不虞。那小子还是别给他们添乱的好。

  “钱家以后怎么办?充公?”苏问唏嘘不已。

  楚涵渊帮钱永荐把钱府都拿回来了,钱永荐自己根本保不住,交给钱永荐,真的没几天可能就要不被吞,要不被官府查封。

  “唐旭婳在打理,她挺有兴趣的。”

  如果唐旭婳在这里,肯定要反驳楚涵渊。她哪里有兴趣帮这小小钱家打理家产,她还想回九霄当她皇女。

  苏问点点头,他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

  苏问跟着楚涵渊进了后院,又拐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帘子是深绿色的,系绳是红色的,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两个雪白的瓷器放在两旁。

  这应该就是钱母的房间。

  这钱家,除了钱母没人能有这品味了。

  床上放着的就是钱母的尸体。

  苏问想上前查看,楚涵渊忙阻止,“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楚涵渊本来不同意苏问来的,他想把事情办完再告诉苏问,可是他拧不过苏问,只好带着他来了。

  “为何?”苏问隔着楚涵渊看了看钱母,没看出什么问题。

  楚涵渊思忖一会,有些事情瞒不过苏问的,还是说了,“她可能是中蛊,毒性未明,贸然靠近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吧……”苏问明白楚涵渊的顾虑。

  他从书上了解过蛊这种东西,苗疆特制的药虫,有奇效。虫能生肌肤,治骨疗伤,也能置人于死地,噬咬血肉,腐蚀物件。

  苏问相信楚涵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真是蛊,那又是哪里来的蛊,钱母又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我之前见过一人跟这状况相似。此事不急,叶生朝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看。”楚涵渊实在不放心让苏问去碰钱母。

  他之前近距离检查过王肖然的尸体,当时叶生朝在旁,现在叶生朝不在,他又不通医术,如果出了意外,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我们来这干嘛?”苏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早有打算,那还不快说。

  楚涵渊接收到苏问的眼神,立马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吩咐道,“把丫鬟叫来。”

  “是。”

  楚涵渊笑着对苏问解决道,“先问问看。”

  “好。”苏问四周望了望,拉着楚涵渊在圆木桌子前坐下。

  没一会,小厮就领着两个丫鬟来了。

  “大人。这两位就是钱夫人的贴身丫鬟,春生,秋怡。”

  苏问朝那四个丫鬟看过去,这两个丫鬟长相都一般,没什么特点,穿着一样的嫩绿裙子。

  苏问一恍神,还以为她们都长一个样,仔细看才发现,这夏生看着很是腼腆,秋怡就大方很多。

  “你们谁来说说,当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第一个发现的?”苏问注意到,春生特别紧张,手里抓着块帕子,像是在害怕。

  “是我……那天我当值。”春生怯怯地开口道,手里的帕子捏得更紧了,指尖都在发白。

  “当时我就候在一旁,少爷拿了腕补汤来,恰好夫人午睡起来,就责骂了少爷两句,少爷和往常一样受着。结果,夫人突然就晕了过去,就,就……”春生说到这,泪水就流了出来,忙用帕子掩着眼擦拭。

  苏问觉得有些奇怪,疑点太多了,一时之间又无从问起,想了一下,问起了另一件事,“钱夫人之前有得过大病吗?”

  春生闻言愣住了,像是突然被惊动的林中鸟儿,紧张地好几次微张嘴想说话,张开嘴却没声,又闭了回去。

  “有过一次,而且还病了很久,刚开始说是风寒,后面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大概有小半年吧。”这会开口的是秋怡,她神情比春生自然多了,“也就是那半年,钱夫人和张赖皮和离了。”

  “张赖皮是钱永荐父亲?他原来的名字就是这个?”苏问觉得这钱父的地位着实低下,连一个府中丫鬟都可以直接称呼为张赖皮。

  “是。他是被镇上姓张的家人捡到养大的,但人家张家也不缺儿子,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整日在街上混。再后来他跟着朱县令混了几年学堂,认识了钱夫人,就成亲了。”

  秋怡这张嘴叭叭叭就说了一通,苏问可以肯定,这是个会私下讨论主子的人。

  苏问想到妄图蒙蔽他的店铺老板,现在不怎么相信秋怡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秋怡闻言笑了,“奴婢自小在这里长大,六岁就被卖给钱家当丫鬟,钱公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里的事没奴婢不知道的,翼王妃尽管问。”

  苏问看了眼楚涵渊,楚涵渊正在看着他,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钱夫人怎么看上张赖皮的?”

  “哎呦,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其实有说钱公子不是张赖皮的,是钱夫人跟……”秋怡说到这顿了顿,往床上望了望,权衡了下继续道,“别的男人的,让张赖皮入赘只是看他好掌控。当然,这也就是谣言,奴婢看来,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钱公子也长得有几分像张赖皮。”

  紧接着她还小声补充道,“性格也像。”

  苏问觉得这秋怡有意思,竟然知道这么多。

  丫鬟这类人如果背叛主子真的是最危险的存在。

  “其实钱夫人应该是喜欢张赖皮的,当时张赖皮是好几条街的恶霸,谁见了不要跑,生怕被他讹上。偏生他运气好,是跟着朱县令到府上见到钱夫人的。夫人以为他是个书生,还是见解与别的书生不同那种,怕他郁郁不得志,就经常对他多加关照。”

  “这一来二去,不就看对眼了吗。”秋怡说到这,语气不由地带上了讽刺,“张赖皮也是会装的,当时一面装着书生,对钱夫人百般温柔,出了这钱府大门就作恶,还真的以为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了。”

  苏问莫名觉得有些心梗,真的跟钱永荐有点像,“没有人提醒钱夫人吗?”

  “提醒有什么用?那不是一头扎进去了,几十头牛可能都拉不回来。当年钱老爷子专门给张赖皮送了十二头牛,让他不要再来纠结钱夫人,谁知道他把牛收下了,还继续找夫人,根本没用。夫人还感动得非他不嫁了。”

  “秋怡……你少说点……”春生似乎听不下去了,想让秋怡别说了。

  秋怡见春生这副模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别装了,我比你大那么多,现在钱府也要完了,你那点东西就不用再兜着了吧?”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攀上张赖皮,想着想做姨太太呢,真是不要脸。你就只能骗骗钱夫人和钱公子,你可骗不到我。”

  春生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不敢看人,低下了头。

  “……”苏问惊了,他也没问什么吧,这秋怡一下子倒是解开了他很多疑惑。

  “张赖皮,现在在何处?”苏问转头看向楚涵渊。事情是楚涵渊帮着解决的,他应该清楚。

  “箫骐说被扭送官府,关了起来。朱一筳会看着办的。”楚涵渊对钱家的恩怨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蛊是谁下的。

  楚涵渊看向了秋怡,“钱夫人的病怎么治好的?”

  秋怡被翼王的眼神吓得一愣,缓了一会才说道,“朱县令请来了个江湖郎中,说是特别灵,就给治好了。这……奴婢也看不懂,那人就让我们煎了几副安神的药,夫人就好了起来,想来高人总有些技艺不能示人。”

  “你错了,那安神的药是朱县令让我们抓的,那郎中没喊我们抓。”春生抓到秋怡一个破绽,就立马反驳道。

  秋怡想了下,确实是这样也不恼,“对,那郎中没喊我们抓,就跟夫人单独在离间待了一会,我们两那时在帘子外面候着。”

  苏问看向楚涵渊,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跟朱县令脱不了干系。

  “你们二人好生待着,暂时不要离开钱府,有事还会唤你们。”楚涵渊对着二人吩咐道,带着苏问就出了钱府。

  他们来的时候还是辰时,这会已日上中天。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虽然很凉爽,但是多了肃杀的气息,这是生命在流逝。

  “还管吗?”楚涵渊出声询问道。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后面该怎么处理了,钱母的事从下面人口中肯定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准备从朱一筳那里寻求突破。

  钱府的事看起来繁杂,其实也只是因为钱永荐跟苏问关系有些特别,如果除去这一点,钱家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给钱永荐找几个能管事的人,这事就算完了。

  他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跟苏问也没什么关系。

  苏问犹豫了,“你希望我管吗?”

  “不希望。”楚涵渊没有一点迟疑,“他不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把你当做朋友。

  你的朋友是闫绍宽,是红俏,不是他。”

  苏问闻言笑着,抱住了楚涵渊,“你说的对。”

  他没有必要为不真心的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