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本王的妃子他也敢有非分之想!我要发兵征讨他!”优离罗王握紧了拳头,对于所罗王心怀异志早有耳闻,有大臣上奏说他在自己的封地布里豢养死士已经过万,自己全没当一回事,区区一万人何足挂齿?本王有雄兵三十万,或许这次出兵征讨可以以此为借口。

  隐身在一旁的幻策见优离罗王被仇恨所蒙蔽,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战争即将拉开序幕,你们打得越凶,我收集的争斗元气就越多,复原千足兽指日可待,有了千足兽傍身,我就可以夺回曾经属于我的一切!

  且说天禄和风一啄被关押在大牢里已有一个多月了,两人从焦躁不安到静下心来,在杂乱的环境中打坐、练功。

  狱中的犯人们见他们淡定从容,忍不住开口嘲笑他们,天禄毫不在意,仿佛了无一事。风一啄却愤愤不平,好几次欲待和他们争吵,都被天禄拦了下来。

  有一天,风一啄再也忍受不了大家的讥讽,大爆粗口,双方是隔着木栅对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周围的犯人们跟着起哄、帮腔,喧闹声引来了气势汹汹的狱卒,狱卒们不分青红皂白,把风一啄和几个叫骂的犯人各掌嘴三十,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嘴唇外翻。

  天禄见风一啄脸肿得一塌糊涂,又是叹息又是好笑,说道:““秃鹫子,师父常说人最容易犯的是口业,你作为一个修行者,应当赦免尘世的愚昧,要宽恕他们,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古人常说‘贪欲为狂人,没有仁义心;嫉妒欲害爱,唯默忍为安。\'”

  “小师弟,我也不想和他们计较,但是哥哥我控制不住自己,原本困在大牢里心情已是坏透了,和他们对骂,正好发泄一番。”

  “你发泄了,痛快了,瞧瞧你的脸,值得吗?还有更严重的,你修行多年好不容易存储的功德全部烧光了!”天禄说道。

  “火烧功德林!啊?小师弟提醒的是,以后我尽量控制住自己,善护口业。”风一啄后悔不已,直拍自己的头顶。

  “秃鹫子,你知道世间什么力量最大吗?忍辱的力量最大!佛说,修道的人不能忍受毁谤、恶骂、讥讽如饮甘露者,不名为有力大人。世间的拳头刀枪,使人畏惧,不能服人,唯有忍辱才能感化顽强。我们出来历练,首要是学忍辱,包括囚在这里的人们,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

  “他们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风一啄不以为然地说道。

  “学习不犯他们那样的错误!”

  “噢!我明白了,以他们为借鉴,时刻提醒自己!”风一啄恍然大悟。

  旁边栅牢里新进了一个大鼻子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生气地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以我们为借鉴?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关在大牢里?不要自命清高,说不定下一个被砍头的就是你们,脑袋丢了,还如何借鉴?如何去忍辱?”

  风一啄闻言大怒,又要开口叫骂,天禄用力咳嗽一声,说道:“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

  风一啄摸摸自己肿胀的脸,硬生生把那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下去。

  天禄问道:“秃鹫子,师父有没有给你讲过一个‘谦忍得长寿’的故事?”

  “小师弟,师父讲得故事多,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是在佛祖住世时,有一个六、七岁的童子拜见佛祖,乞求佛祖赐给他长寿。佛祖问他,小小年纪为何要长寿呢?童子说,外道相师告诉他,说他福慧具足,惟受短命报。愿佛祖为他开示方便,令寿命得以延长。佛祖说,每个人所受的罪福苦乐,都是自己所造作善恶业的结果,不是他力所能主宰的,要求得长寿安乐,必须为人谦忍,对人恭敬。童子听受佛语,从此将谦忍、恭敬实践于生活中。数月后,有一鬼王因与童子有宿怨,化成一个婆罗门,前来取命。童子不知是鬼王化身欲来加害于他,见婆罗门来到家中,照常恭敬供奉他,而且谦忍礼拜。鬼王心想,此童子乃是大善之人,怎能加害他?应该让对人恭敬的人恒受恭敬,谦忍的人常得福乐。鬼王如此一想,瞋恚顿息,于是离别而去。小童子因谦忍恭敬而免去祸害,并得寿命延长。”

  “小师弟,我知道了,这个故事启示我们,若能奉行佛法,恒常谦忍,自然能以德化人,趋吉避凶。”风一啄说道。

  大鼻子犯人听完天禄讲的故事,忽然大哭起来。天禄问道:“这位大哥为何痛哭?”

  “小兄弟,如果有人教我谦忍,我何至于混到如此地步?”大鼻子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哗直流。

  “这位大哥因犯何事于此?”天禄问道。

  “小兄弟,此事说来也是我命有此劫,那天我在集市摆摊卖货,来了一位粗鲁的汉子,他不买我的货物,却问了我一个问题,海水是什么味道?我说是咸味。他说不对,海水是淡水味。小兄弟,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回答?”大鼻子问道。

  “他说是淡水味,那就淡水味了。”天禄说道。

  “明明是咸味,你为何也说淡水味?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风一啄甚是不解。

  “秃鹫子,和一个从未到过海边又固执己见的人争辩有意义吗?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天禄说道。

  “小兄弟,如果我有你这份心胸就好了。因为这个问题,我和汉子相争不下,以致后来大打出手,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痛下狠手把他给打死了。你说,前世我和他是不是有宿怨?那么多摊位他不问,偏偏走到我的摊位问这个无知的问题。如果我懂得谦忍、不逞口舌之争,怎会酿下如此大祸?”大鼻子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不已。

  天禄默默地看着大鼻子,摇头叹息。

  风一啄暗忖,如果是我,估计也会大打出手,真是血淋淋的教训!小师弟说,他们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此话一点都不假。有时候,不争就是慈悲,不辨就是智慧。

  这时,有人问道:“小子,如果我们明知道对方是疯狗、魔头,见人就咬、逢人就杀,我们还忍不忍?”

  天禄说道:“何为忍辱?对双方都无损且有益的,就应该忍耐。但也存在一种情况,忍耐可能对双方都有害而无益。就像你说的,遇到疯狗、魔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不仅不能忍耐,还要设法制止可能出现的不幸。这既是对他人、众生的慈悲,也是对对方的慈悲,因为‘对方已经不幸,切莫让他再制造更多的不幸。’”。

  狱中一时很安静,有人在反省,有人无所谓,还有人在想,愚者没有智慧,所以要先制止他们,就像慢吞吞的马儿要被后面奔腾的骏马赶上,所以要藉助刀杖来摧伏愚者……

  中午时分,瓦格前来探监送饭,这是瓦格第二次到狱中给天禄和风一啄送饭。

  天禄见瓦格送来一大盒香喷喷的饭菜,只顾取笑风一啄的嘴巴受了伤,不能和自己争抢,没有注意到瓦格紧缩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瓦格待他们吃罢饭,收拾好碗筷后,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小兄弟,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送饭,今夜我要携带妻儿老小逃难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天禄吃惊地问道。

  “小兄弟,你在狱中,大概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战事,一个月前,王上忽然下诏令所罗王回揭陀城,所罗王称病推辞不归。王上大怒,颁布诏书罢免所罗王王位,并亲率十万大军征讨。所罗王不愿束手就擒,招募了五万叛军,由于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所罗王被打得节节败退,逃回了他的封地布里,半个月前。王上的大军攻到了布里,快要破城时,天气骤然寒冷,所罗王的叛军把水倒在城墙上,冻成了厚厚的冰城,坚守不出。王上的大军久攻不下,改攻城为围城。谁知所罗王派出死士烧毁了王上大军的粮草,没了供给,王上不得不撤军。当大军后撤时,所罗王亲自率军冲出布里,杀了王上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并以此扭转了战局。昨日王上已经逃回了揭陀,听说两日后所罗王的叛军将要兵城临下,所以今晚我们务必逃出城去。”

  天禄和风一啄听闻此事,惊呆了,没想到不到两个月,外面的世界已是战火纷飞。

  瓦格叹了口气,对他们拱拱手,拎着饭盒,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