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一个踏步来到青儿的身边,刚要伸出手拉住青儿。青儿倒退一步,拿着一根柳条指着黑衣男子呵斥道:“退下!休得无礼!”

  “妹妹莫怪!在下鲁莽了。在下风一啄,多年未见过妹妹,不知妹妹现居何方?”风一啄拱拱手,一脸笑容。

  “谁是你的妹妹?你召来巨石堵塞河道,可想过一旦断了上下游通道将会给这里的百姓带来深重灾难?”青儿厉声问道。

  “妹妹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妹妹说什么我都依从。看在我这么辛苦找寻你的份上,妹妹可愿和我一道畅游天下?”风一啄咽了几下口水,一双贼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青儿。

  青儿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正欲作答,一个破锣般的声音从岸边传来:“仙女姐姐,勿信那厮花言巧语,那厮是个采花贼,今日他在朗坤山掳走一女子时被我撞见,放走了那女子,故追着我痛打。”夜叉女不知何时已爬上岸,拄着水晶棒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她的头发散乱,脸色乌黑,还有血从嘴里往外淌,想必是受到严重的内伤。

  “住口!死夜叉,你胆敢再说一句,爷把你碎尸万段。”风一啄见夜叉女揭自己的丑事,勃然大怒,抬起右手就是一掌。这一巴掌还没落下,一根柳条无声无息从他的右臂曲池穴拂过,风一啄顿感手臂酸麻,手上的力道霎时散掉。

  “大丈夫敢作敢当,被人挠到痛处就翻脸,不是男儿的作风吧?”青儿语带讥讽,移步在夜叉女的身前,手里拿着的还是那根普普通通的柳条。风一啄盯着青儿,心内在思忖,好言好语看来是不管用了,母夜叉已没有了战斗力,干脆速战速决,把蜻蜓女子掳走再说。

  “妹妹说的是,只要以后妹妹跟着我,天下所有的美女我绝不再多看一眼。”风一啄一边说一边运气,话音刚落,一只利爪已抓向青儿的肩膀,谁知青儿早有提防,拉住夜叉女化作一阵清风,跃上云头,向远方飞去。风一啄甚是不甘,一个踏步也跳上了云头。一边追赶一边喊道:“妹妹不要走,哥哥我还有话对你说。”

  青儿自忖自己的实力和风一啄是仲伯之间,如果在此打斗,只怕会殃及当地的百姓,如果不打,就这样被他追赶,终不是办法,何况自己还带着重伤的夜叉女。几番寻思,忽然想起师父留个自己的水云球……

  青儿停下来,回转身静静地等着风一啄的到来,夜叉女大惊:“仙女姐姐,那厮很厉害,我们还是赶紧逃走吧?”青儿看着夜叉女微微一笑:“妹妹莫怕!那厮再厉害,我也有办法收拾他。”夜叉女见青儿信心满满,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安放下来。

  风一啄见青儿突然停止飞行,在前方等着自己,戒备之心油然而生。青儿见风一啄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时停止前进,没有进入施展水云球的范围,便拿起柳条在周围画了一个圆圈,空中立刻显现出泛着绿色光芒的圆环,圈在她二人的四周。青儿冷冷地说道:“郑重提示,这个圈叫捕鹫圈,请君莫入!否则后果自负!”言罢,搀着夜叉女转身继续前行。

  风一啄哈哈一笑:“妹妹,即使真的有陷阱,我也要闯一闯。”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小妮子是唬我呢还是真的有陷阱?看着光环随着她二人移动,进还是不进?每一次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光圈时,总是在最后关头退回去。青儿见风一啄犹疑不定,和自己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心里在急速地思索,如何才能诱他进入光圈?扭头看看夜叉女,两人的眼神交汇,夜叉女忽然大叫一声,拿起水晶棒对着青儿的头顶砸去,青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掉下云头。

  风一啄见她二人突起事端,来不及思考,迅速向青儿飞扑过去。青儿见风一啄飞进了光圈,立刻念动口诀,手指一弹,一个透明的圆球把风一啄包裹其中。风一啄大惊,懊恼不已,幼时的覆辙再一次重蹈。青儿脚步一稳,收回水云球,对着风一啄嘲讽道:“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个圈叫捕鹫圈,你为何不信?”

  夜叉女见风一啄圈进水云球里变成老鼠一般大小,拿过水云球,飞起就是一脚,水云球一冲上天,然后又急速落下。风一啄疼得呲牙咧嘴,大声咒骂,越骂,夜叉女踢得越欢。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青儿见夜叉女的气差不多出够了,收起水云球放进锦囊里。夜叉女这才想起来拜谢青儿的救命之恩,青儿拉着夜叉女说道:“妹妹不必言谢,你我能够相遇也是有缘,当务之急是医治妹妹的伤势,请问妹妹芳名?家住何处?”

  “小女子名叫染香,家住瀛海。几天前偷偷跑出瀛海到凡间一游,不曾想在朗坤山撞见了这厮,如果不是姐姐出手相救,只怕我再也不能回归故里。”染香咳嗽几声,又有一缕鲜血溢出嘴角。

  “染香妹妹,以后你就叫我青儿吧!离这里最近的巫山既安全又灵气充足,是一处不错的疗伤之地,我这就带妹妹前往。”青儿挽着染香,驾云向西南方飞去。风一啄在锦囊里听到青儿和染香的对话,心内一喜,虽然被囚困在水云球里,但是能够日日守在青儿的身边,以后总会有机会,来日方长嘛,只是那个讨厌的母夜叉……

  青儿带着染香飞到巫山,寻一山洞,安顿好染香后,独自一人上山寻找医治内伤的草药。

  当青儿拿着一大把草药回到山洞时,染香已在打坐调息,脸色由黑转白,不再呕血了。染香见青儿回来了,开口言道:“姐姐不必这般辛劳,有现成的奴才不用,为何要亲力亲为?”

  “现成的奴才?”青儿闻言一愣,想起锦囊里的风一啄。

  “姐姐,我说的正是这厮,姐姐既然有办法捕获他,一定有办法圈禁他的法术,让他像个凡夫一样有力气干一些杂役活。”染香喘着气,又咳嗽了几声。风一啄闻此言,暗暗叫苦,看来那母夜叉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青儿略一沉思,言道:“此法甚好!正好磨磨他的戾气。”遂拿出锦囊,把水云球拿出来放在地上,随着她念念有声,风一啄恢复了原来大小,包裹在身上的水云球若有若无。风一啄悄悄运功,发现半分功力都施展不出,果如其言,只能像一个壮实的凡夫。

  “贼秃子,发什么愣啊?出去拾一些柴禾烧火,本小姐我冷了。”染香忽然提高嗓门大喝一声。风一啄大怒,正要破口大骂,染香的水晶棒就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头顶。这一棒敲醒了风一啄,没有法力,连重伤人的随便一棒都躲不过去,还有什么叫嚣的资本?

  风一啄气狠狠地瞪了染香一眼,乖乖跑出山洞拾柴禾,等他拾柴生火完毕,正要坐下,染香又是一顿吆喝:“贼秃子,本小姐饿了,你去摘点山果给我们充充饥。”风一啄咬咬牙齿,看着染香不动,一块石头扔了过来,还是砸在他的头顶:“看什么看?本小姐貌美如花,是你这个贱秃子可以看的吗?还不出去摘果子?”

  风一啄耷拉下头,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山洞。青儿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不言不语。染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青儿:“姐姐,不是妹妹我蛮横无理,对待恶徒,不能假以辞色,否则,他们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妹妹言之有理,但是也不能让他一直跟着我们,如何是好呢?这段时间,妹妹在这里好好养伤,待你伤好后,我们再细细商讨。”青儿转而思索,看来寻找金簪的事要耽搁一段时间了。也罢,既然机缘未到,何不随遇而安?

  自此后,染香在山洞中吃药、调息养伤,青儿修炼自己的功法。风一啄被染香使唤来使唤去,不是拾柴就是摘果子,晚上,守在山洞外。稍有差池,还要忍受染香的非打即骂。而青儿对他一直冷冰冰的,视若无物。风一啄恁有再大的贼心,也不敢有越矩行为,只能涎着脸,自我安慰,只要每天能够看见青儿,日子照样可以过得很有乐趣。

  一天,风一啄上山摘果子,遥望山顶上的寺庙,日日听着晨钟暮鼓,还没有到寺庙拜访过。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何不前往?

  风一啄走进寺庙大门,穿过几个殿堂来到后院,看见院内站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禅师正在训导一个小和尚。风一啄上前一步对老禅师略略施了一个礼,忽然想起不妥,立刻装着很恭敬的样子,合掌道一句:“阿弥陀佛!见过老禅师。”

  老禅师看了风一啄一眼,知其身份,合掌说道:“阿弥陀佛!不知尊驾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风一啄清清喉咙,开口言道:“老禅师,我今日前来是想修佛,请问老禅师,我该如何修佛?”

  老禅师正要作答,旁边的小和尚没好气地说道:“佛没坏,不用修,还是先修你自己吧。”

  风一啄一时语塞,想了一想,得意地说道:“老禅师,我知道你博学多才,有一小疑事向你请教。我看你的年龄不过七八十岁,已是老态龙钟,时日不多了吧。而我今年已有七百多岁,却是年少俊美,往后还有大把的光阴任我挥霍,老禅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老禅师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小和尚生气地说道:“你这厮说话好生无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夫子说过‘幼而不逊悌,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小和尚把“贼”字咬得特别重。

  “你,你……”风一啄指着小和尚,气得说不出话来。老禅师摸摸小和尚的头:“无心,不得无礼!”那名叫无心的小和尚嘀咕了一句,便低下了头。

  风一啄本想发作,但一想到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得造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贼也罢,老而不死也罢,从我出生到现在,一直是游手好闲 ,轻松度日。与我同龄的大都纷纷作古。他们开垦百亩沃田却没有一席之地;修万里长城而未享辚辚华盖;建四舍房宇却落身于荒野郊外的孤坟。而我呢?虽一生不稼不墙却有吃有穿,没置过片砖只瓦却依然居住在遮风挡雨的房舍中。老禅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嘲笑他们忙忙碌碌一生只是给自己换来早逝呢?”

  老禅师吩咐无心拿来一块砖和一块石头,然后将砖和石头放在风一啄的面前,开口问道:“如果只能择其一,你是要砖头还是石头?”风一啄将砖头取来放在自己的面前:“我当然择取砖头。”

  “你为什么择取砖头?”老禅师问道。风一啄指着石头说道:“这石头没有楞没有角,取它何用?而砖头大有用处。”

  老禅师又招呼围观的和尚:“大家要石头还是要砖头?”众人都纷纷说要砖而不取石。老禅师回过头又问风一啄:“是石头寿命长还是砖头寿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