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窗外风雪大作, 屋内却温暖柔和。

  明明身上盖着的是裴君珩给他的被褥,并不是很厚,但夜中惊醒时额上却发出了一头汗, 原来还会以为他半夜会被冻醒呢。

  他的手才一动, 便察觉出不一般的地方来。

  先前滚落在床榻不知到哪去的玉炉被放在了他的怀中, 还在尽职尽责地发着热,也不怪乎闻清音醒来是第一反应是浑身汗津津的被暖出了一身热汗。

  他掀开被褥,将玉炉也拿出去,这温暖得过头的温度才觉得好了些。

  闻清音将汗湿的额发撩到而后,还没从床榻上下去,闻清音就发现出屋中更多的不一样。

  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天光已经大亮, 应已是白日时分, 只不过原本待在房屋中的裴君珩不见了。

  闻清音束缚在裴君珩眼上布条被取下放在枕边, 而在布条的边上多了一抹洁白的颜色。

  因为缺少水分和在岱舆的冷风吹了许久, 嫩生生的小白花经受不住如此的摧残,一点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连花瓣都萎靡下来。

  何时出现的这一朵花?

  据他所指, 岱舆这样风雪常驻的冰寒之地可不会生长出这样柔弱的白花, 还小小的就一朵。

  莫非是裴君珩放在他枕边的?可裴君珩又是从何处找来的这样一朵花?

  见白花实在蔫的可怜, 闻清音伸手在花上轻轻一碰,指尖触上嫩黄色的花蕊。

  如同汲取了琼浆玉液,如雪一样白的花瓣颤抖,而后起死回生般地舒展开,连瘪下去的花茎都支棱起来。

  小白花焕然如新。

  满意地看着枕边小白花改头换面的模样, 闻清音用手把玩了一会才将小白花放下。

  他环顾寂静的四周, 这间木屋很小, 视线扫一圈就能将整间木屋收入眼中。

  裴君珩确实不在屋中。

  这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逃脱机会。

  闻清音瞬间就反应过来。

  立马将阻碍他的被褥甩到床榻的另一边, 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

  终于不用在那阴晴不定奇奇怪怪的裴君珩面前了!

  不管什么时候能通过碎镜片回去,但是能只要离开裴君珩就已成功一大半了!

  翻身把歌唱的喜悦几乎要从闻清音胸腔中冲出,闻清音身轻如燕地下床,然后……

  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的结结实实,和坚硬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的冲击几乎让闻清音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闻清音手撑着床沿试图起身,但脚踝瞬间传来尖锐的疼痛导致闻清音又倒回原处。

  再次和地板亲密接触的闻清音:……

  此时的闻清音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时太高兴,居然忘记自己的脚踝还受着伤。

  那股劲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缓下去,闻清音仰倒在地面上看着木屋木制的纹路,原本好了许多的脚踝伤处传来肿胀火热的痛感,一定是因为这一下摔又肿起来了,闻清音心中第一次浮现出“悲凉”的情绪。

  要不是这地板太凉,闻清音想自己就干脆躺在这儿算了。

  从手中摸出那块镜片,小小的镜片清晰地映出闻清音现在的惨状,镜片依旧与普通的镜子碎片别无二致。

  也不知道这破镜子要将他留在这里多久,闻清音轻叹一口气,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准备慢慢的把自己挪到床上。

  向来肆意张扬的闻小门主竟活成了身体有疾的模样。

  闻清音靠着双手的力量慢慢单腿站起,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清晰的闻清音都能听到门外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快来帮我!”下意识的以为是裴君珩,闻清音恼怒地吩咐。要不是裴君珩,他的腿何至于受伤?甚至和废人没有差别,连下床都不能。

  伤处还在隐隐地发着痛,每一阵就能让怕疼的闻清音疼的咬牙。痛感让闻清音不得不先把前半身倾斜靠在床沿上暂时缓一缓,这一歇整个人差点就又要顺着床边滑下去。

  可身后被他使唤的人却毫无反应。

  闻清音心中急的紧,他生气唤道:“裴君珩!”怎么叫了半天都没反应,没看到他都要滚下去了吗!

  然而给闻清音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回应。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你是谁?”

  认出这声音的闻清音撑着床边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一下坐回到地上,可是这时候闻清音却没心思在心中痛骂了,他僵硬的转过头。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闻清音所认为的裴君珩,而是另一个算不上多熟的熟人。

  这名弟子面容俊秀,脸上还透着属于这年纪的稚嫩,但是闻清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弟子——

  裘三尺。

  裘三尺怎么会来这里?

  半坐在地上的少年一身鲛纱,如云雾般倒在地上,少年黑发凌乱,微湿的额发贴在少年泛红的双颊上。似乎前面做了很累的事情,少年看上去汗津津的,比雪还白的肌肤上水淋淋的覆着一层香汗。

  整个人就像暴雨打湿的一朵花,花枝被落雨打的弯下花瓣上都沾染上雨滴,但看起来仍旧美的惊人。

  如此美色在眼前,裘三尺完全看待在原地。

  少宗主的房中,怎会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还是个在岱舆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美人的面色震惊,那那眼神看起来分明是认识他一般。

  闻清音因为这过于狼狈的处境而蹙起眉,美人的表情变化让站在看的呆愣住的裘三尺回过神来。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失礼地盯着这位美人看,实在是没有君子风度。

  裘三尺白净的脸蓦地红了,他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你、你是哪位?”

  我是你少宗主的爹。

  这句话马上就要在闻清音喉中脱口而出,然而耳边却传来裘三尺并不算小声的自言自语:“竟然长的如此好看。”

  闻清音身体僵住,他眼神惊奇地看向裘三尺,只见裘三尺脸红地撇过头,看样子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闻清音:……

  你小子如果知道我是谁,估计会后悔到从岱舆的山崖上跳下去,从此漂浮在海上远航再也不回来。

  不过好歹是除了裴君珩之外他见到的另一个人了。

  瞬间闻清音心中便有新的想法,他抬起眼怯怯的朝着裘三尺露出一个笑,立马整个人气质大变,如同娇弱的快要弯下的娇花,仿佛花瓣下一秒就会落下来。

  他乞求似的看向裘三尺,故作虚弱地问道:“可以帮我扶上床榻吗,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似是哀叹自己有心无力,闻清音的表情难过,这朵娇花笼上阴霾,却依旧美的动人。

  裘三尺已经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了,更别说还记得闻清音并没有回答他前面问题的事情。

  原本他是来寻少宗主的,但是现在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想弯腰俯身好好地帮一帮如此虚弱伤心的美人,好教美人不要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

  他整整衣襟,缓步靠近,在将手搭上闻清音的手臂时都犹豫了一下,生怕自己把比豆腐还嫩的美人给碰坏了。

  在裘三尺的帮助下,闻清音终于成功坐回到床榻上,他朝着裘三尺道了声谢,结果发现裘三尺的脸更加红。

  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闻清音微笑着,肚中的坏水又冒了上来。

  而裘三尺在那股淡淡的清香下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热的发烫,尤其是看到闻清音的眉毛舒展露出微许笑意后眼睛中都露出了真切的欢欣。

  他想起前面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神色正经了些:“敢问阁下名号是何,为何出现在我们万昼剑宗少宗主的住处?”

  裘三尺想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美人大抵是少宗主私交的好友,只不过少宗主日日在松林勤于修炼,也不知是从何处认识的这位好友。

  然而这句问题一出,靠在床榻上的小美人面色一变,更加哀婉戚戚,像是问到了伤心处。

  正当裘三尺准备安抚这位小美人时,小美人红唇一张,吐出的却是让裘三尺震惊的话语。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小美人垂下眼,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我见犹怜,“我只记得我无意来到此处,结果碰到这个木屋的主人,他将我掳来关到此处,不准我离开。”

  “甚至……”美人小声地抽噎,声音都染上可怜的哭腔,“甚至将我伤了,只是想要把我留在此处讨好他。”

  闻清音一只手指着自己看起来变的更严重的脚踝伤处,另一只手去擦拭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那模样,像是被话语中的人欺负惨了,可怜的紧。

  “少宗主他……”裘三尺只觉得自己好像都听不懂人话了。

  他震惊地看着闻清音手指的伤处,那处高高红肿起来,定是一碰就疼的紧,这是他们少宗主做的?

  然而更让裘三尺震惊的是闻清音所说的话语内容,他们少宗主不仅伤了这位可怜无辜的失忆小美人,还囚/禁他在这里?

  眼前浮现出少宗主冷心冷情的脸,裘三尺喃喃道:“不可能啊……”

  可是此话一出,面前的美人神色更加凄婉,伤心叹道:“我就知你不信我,就让我一人承受这苦罢!”

  “不!不是不信你!我信我信!”嘴比脑子动得快,裘三尺话抢先说出口,但是说完后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承认少宗主是这样的人了吗?

  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还好美人并不准备在这上面强求要他一个说法,闻清音掩面缓慢擦去“泪水”,缓慢抬起脸,说出自己至始至终打着的目的:“可否麻烦这位好心人,将我送离此处?请一定要带我逃离这地方,我脚踝受伤,又身子体弱,完完全全被你们少宗主掌控在股掌之中啊。”

  这个要求他还是能做到的,他看闻清音也不像是万昼剑宗的人,将其送回原本的门派也是符合常理。

  更何况若是少宗主真的如这位小美人说的那样,那他拒绝小美人的请求就可以称得上是助纣为虐了。

  所以裘三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十分豪爽地一拍胸脯:“乐意为你效劳,不过阁下要去的何处?”

  计划通!

  闻清音掩在衣袖后的眼睛亮了亮,差点就要维持不住原本假装的哀色笑出来,他轻轻咳了一嗓,语气正经的继续说:“我虽失忆,但也清楚云中仙门里头都是海内最好的药修,所以我请求小修士能否带我去蓬莱,待我医好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奖励你知道我就是你们最讨厌的云中仙门小门主。

  然而裘三尺还不知道这情况的险恶,也没发现这句话是闻清音刻意的夹带私货,他还认真反驳说:“云中仙门的药修都是奢靡之徒,只顾着享乐,修为药术却极为不精。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他们那医脑子,以免治坏了脑子。”

  闻清音:……

  我看你才需要医脑子。

  衣袖遮挡下的神色一僵,闻清音再次真切恳求:“可以将我送去吗?我真的很需要。”

  被闻清音哀求的表情美的晃神,裘三尺又把自己刚说的话忘到脑后,一说出口全都依言的承诺:“好,我会地带你去蓬莱。”

  闻清音满意地微笑:“现在就可以带我去蓬莱吗?”

  裘三尺晕头转向:“现在就可以!我御剑送你去!”

  “咯吱——”

  木屋原本被紧闭的屋门从外被人推开。

  沉浸在要离开喜悦中的闻清音和被迷的走不动到的裘三尺被这打开门的声音惊醒,纷纷往门口看去。

  门外风雪大作,将来人的肩上都落了不少的雪。

  门一打开,门外的寒风便迫不及待地窜进来,原本温暖的木屋突然充斥冷意,可来人的面孔却比屋外的冷雪寒风还要冰冷。

  “少宗主!”裘三尺恍若大梦初醒,他忙喊道。

  看到自家少宗主他才想起来自己来到这木屋是所为何事,万昼剑宗的药医说裴君珩身上受了伤,但药医腿脚不便,天阶难行,于是便托裘三尺把伤药送过来。

  还嘱托他不要向外透露送药的这件事。

  裘三尺不用想就知道,少宗主定然又是在宗主那受罚了。

  赤霄剑尊追求最为巅峰的剑法,不仅对自身要求极为严苛,更是对裴君珩的磨砺到达了近为变/态的地步。

  每隔几日赤霄剑宗便会检查少宗主的功法进度,一旦没有达到要求或表现不让赤霄剑尊满意,赤霄剑尊便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少宗主惩戒,而惩戒过后,也不允许任何人给少宗主送药。

  饶是万昼剑宗的同宗弟子,也觉得赤霄剑尊对裴君珩实在是太苛刻了。

  可是赤霄剑尊说一不二,之前有叔伯曾委婉提起,赤霄剑尊只冷冷回了一句:“若不狠加磨砺,如何练出剑法,如何扭转万昼剑宗的颓势,如何永远胜过云中仙门?”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赤霄剑尊前为少宗主求情。

  今早便是少宗主到赤霄剑尊那检查功法的时候。

  闻清音没想到裴君珩会回来的这么快,或许说难道是他先前睡的太迟了?

  按照他的预想,他好不容易忽悠裘三尺成功,现在应该是裘三尺已将他送往蓬莱从此免见裴君珩。

  然而现在的状况,居然是裴君珩抓了个现行?闻清音希望裴君珩只是刚出现,没听到任何他和裘三尺的对话。

  不然……

  闻清音不敢想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裴君珩就像安静阴沉的雕像,被冰雪镀上了消散不了的冷气,光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就足以让人心中感到害怕。

  外面的风雪争先恐后地涌进小屋,冷的闻清音一哆嗦,再也顾不得其他先去扯过身边的被褥盖在身上以抵挡这些冷意。

  目光落在闻清音冻的发白的唇上,裴君珩手指微动,他转过身将木门给关紧了。

  他看着闻清音和裘三尺两人,一步一步缓缓走进:

  “你要带他去蓬莱?”

  少年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却莫名让人心惊,仿佛压抑在沉重冰层下的岩浆,再过几秒就会汹涌而出。

  是啊。

  裘三尺下意识的想诚实回答,可是话语莫名卡在喉中难以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如果说出这句话他的下场会很惨。

  面对裴君珩的一步步逼近,裘三尺不禁往后退两步,脚跟抵上床沿。

  但看起来他和床榻上的闻清音靠的更近了。

  裴君珩的眉毛不悦地拧起,眼中的寒光更是慑人。

  不知是否是闻清音的错觉,他总觉得裴君珩的面色较之前要苍白上许多,看起来竟比他肩头与发丝上的落雪还要苍白。

  如果不是裴君珩一双眼冷的惊人,气势也威慑无比,闻清音都要以为裴君珩下一秒就会身形摇晃地倒下。

  肩头的落雪进入温暖的木屋中开始慢慢融化,打湿裴君珩的衣襟,裴君珩的衣衫与发丝被雪化成的水染出一块又一块的痕迹,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但那眼睛紧紧盯着闻清音,闻清音敏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将自己藏在厚实的被褥中,手又开始掏出那块镜片紧急祈求。

  心中都快把云中仙门的开山老祖们的名号都祈求过一边,希望如果老祖们的神息尚在,一定让这块镜片生效,将他速速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少宗主。”在压抑的近乎窒息的空气中,裘三尺赶紧从袋中掏出他带过来的伤药,双手奉到裴君珩的面前,“这是药医让我带给你的。”

  裘三尺的突然出声让裴君珩的目光从闻清音身上落到裘三尺的手上,突然被裴君珩注视的裘三尺整个人一抖,他将伤药往前送的更近一步,“少宗主身上可是受伤了?”

  少宗主自幼受如此严格苛刻的训练,性子也被磨砺的不似常人,若要细究起来,甚至可能比手中的剑还要冷,更有威慑。

  虽然这就是赤霄剑尊以及万昼剑宗上下的最终目的,可是在少宗主面前,哪怕少宗主还只是一个少年,裘三尺仍旧忍不住感受到害怕。

  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裘三尺的手上,吓的裘三尺手一缩,但反应过来连忙将手往前递,重复道:“请少宗主收下伤药。”

  好在裴君珩没有在意裘三尺前面的突然退缩,他伸手拿过裘三尺手中的伤药,突然而来的冰凉让裘三尺心中瑟缩。

  所幸少宗主收下了。

  见裴君珩将伤药拿在手中,裘三尺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赤霄剑尊态度强硬是一原因,但是少宗主的脾气倔强也是另一层次的原因,哪怕师叔师伯还有宗门中的药医试图瞒着赤霄剑尊悄悄给少宗主送些伤药之类的东西,少宗主自己也总是拒绝不肯收下。

  上一次不知少宗主是怎么想的,收下那个发热的小玉炉已是足够的让人惊讶,实属难得。

  听药医说这次少宗主身上伤的不轻,只要能收下伤药裘三尺就放心多了。

  然而裴君珩的下一句再次让裘三尺脖颈一凉。

  只见裴君珩收下伤药后朝床榻走近几步,将伤药放在闻清音的手边,见闻清音把手缩回,裴君珩的眼眸沉了几分。

  裴君珩站在裘三尺的面前,他的身后就是缩着的闻清音,高大身躯投下的背影几乎要把闻清音整个人给罩住。剑修甚至都没有碰到床榻上的美人,但却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一个笼罩的掌控的姿势,强烈的占有欲与宣告主权的意味让人心惊。

  裘三尺心下一惊,他想到闻清音前面说的话,那些囚禁,那些凌虐,不会都是真的吧!

  少宗主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要将他带去蓬莱?”裴君珩抬眼,眼光如刃扫过来,刮的裘三尺面色难看。

  裴君珩的这句话不像是简单的疑问,反而更像是一句质问。裘三尺看向被裴君珩笼在背后的闻清音,闻清音的眼神哀伤,像极了柔弱无害的小动物,眼中透出让人心软的祈求。

  裘三尺这下完全相信闻清音前头说的话,他的胸腔中难得涌出愤怒,如火燎原侵夺他对裴君珩的害怕与敬畏。

  如此柔弱可怜的美人,少宗主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万昼剑宗的少宗主这样□□弱小,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他们万昼剑宗的名声!?

  而裴君珩却丝毫不知羞愧,反而用眸光紧逼,冷言:“你可以离开了。”

  竟是要赶他走,如果他走了裴君珩对美人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怎么办?

  裘三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质问道:“他想要回到蓬莱,为什么不让他回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两人都安静下来。

  闻清音故作哀伤的表情一僵,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这可怜兮兮的表象,他在心中惊呼:

  哇哦,没想到裘三尺这么给力,还敢和他们少宗主叫板!

  裴君珩的眼神则更冷了,似乎也没想到才短短一下裘三尺居然有胆量因为闻清音和他叫板,然而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他才离开这么一会,他好不容易藏好的珍宝就被别人发现了。

  ……真是讨厌。

  裴君珩不怒反笑,眼神却依旧冷的堪比寒冬:“你知道他是谁吗?”

  裴君珩居然想这么快在裘三尺面前揭露他的药修身份!

  哪怕早就做好如此的准备,但没想到裴君珩这么快就要说出口,如果裘三尺知道他的药修,那他还怎么骗裘三尺送他去蓬莱?

  要不是腿上还伤着,闻清音差点就要蹦起来去用手捂住裴君珩的嘴。

  可闻清音的表情才刚有变化,闻清音就感到自己的腿肉被人轻轻掐了一下。

  瞬间疼痛如潮从腿上传来,哪怕掐他的人刻意收了力道,也仍旧成功让闻清音痛的说不出话来。

  眼中多了泪花,闻清音咬住唇,神色这下是真的可怜。

  裘三尺没有错过裴君珩的动作,这反而让裘三尺做实了心中的想法,他的语气多出怒意:“少宗主,你太过分了!我要去向宗主报告你这样的恶行!”

  简直岂有此理!没想到少宗主居然变成这种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光是看到美人垂泪,裘三尺的心中都要碎了。

  裴君珩用手摩挲闻清音的腿,似在轻柔安抚闻清音,其实那一下确实不是很痛,只是乍一下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但是闻清音还是在假装疼痛的快昏过去,像是裴君珩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闻清音的表情看的裘三尺更是火冒三丈。

  他下定决心一般地冲过来抓住闻清音的衣袖,势不可挡地喊道:“我带你回蓬莱!”马上逃离他们那变态的少宗主!

  然而方才还求着他的美人却抽噎着说:“不行……”

  裘三尺愣住:“怎么又不行了?”他都下定决心了。

  闻清音心中早就清楚裴君珩前面问出那个问题的目的,与其让裴君珩说出还不如自己说出,他用衣袖挡住脸,让自己看起来哭的更厉害:“我、我是药修。”

  这么漂亮好看的人居然是云中仙门的药修?

  不是,云中仙门的药修里竟然有什么好看的人?

  裘三尺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恍惚许久,才慢慢从爆炸般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你是药修?”他失声喊道。

  太不可思议了!药修在万昼剑宗的形象都是阴险奸诈,满肚子的坏心眼。

  还处在震惊中的裘三尺再次看向在床榻上抹泪的小美人。

  这些形容词看着与面前的人完完全全不相符啊!

  怎么可能呢?!

  裘三尺愣愣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许是你失忆记不清了。”药修怎么可能长这么好看?!

  “失忆?”听到裘三尺这个词,裴君珩意味不明地重复,朝闻清音看去,惹来闻清音藏在衣袖下毫不畏惧的一瞪。

  这个小骗子。

  裴君珩收回目光,心中却发笑。

  眼前的人说出的话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可哪怕他连眼前的人名字都不知,但毫不影响他不愿放手的意愿。

  他只是……

  裴君珩半垂下眼,面容好似蒙上一层擦拭不去的晦暗。

  从窗外透进来的日晖光耀,要比晚上木屋中点的油灯亮上许多。可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直接从他的身侧穿过落在闻清音的身上,连光都如此眷顾闻清音。

  他只是不想他离开。

  “你在想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哪怕是一句话也足有让人害怕到发抖。

  剑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山顶没有山腰松林那般的狂风大雪,甚至还有难得的温暖,然而裴君珩却对山顶没有一点的留恋。

  殿宇高大庄严地矗立,大殿中铺设着光滑到可以反光的地砖,干净清晰的甚至能映照出裴君珩此时狼狈的模样。

  “没有一丝长进。”声音在空旷到冷寂的大殿中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经脉承受不住突然暴涨的灵力,裴君珩倒在地上,艰难伸着手去抓落下的剑。

  手颤抖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可是距离在缓慢接近。

  再过一会就要抓到了……

  然而在手指快要碰到冰冷的剑时,那柄剑却被人一脚踢远了。

  剑在地上滚了好几下,响了好几声悲鸣才停下,可是距离却远的不可接近。

  “连普通的剑都掌握不了,如何驯服白虹?”赤霄剑尊的声音冷中含怒。

  他看着摔倒在地上的裴君珩,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哪怕裴君珩已经足够优秀,甚至如此年轻的年纪就担下仙界第一仙才的名号,能运用灵力驾驭剑。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能看出此时的裴君珩正在受着灵力反噬的痛苦,他尝试催动裴君珩的灵力,被人为催动的灵力远远超过裴君珩本身能承受的限度。

  灵力暴涨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要想胜过常人,总该付出点常人所付出不了的代价是吗?

  更何况裴君珩今日状态明显不对,更像是心不在焉。

  赤霄剑尊的眼睛眯了眯。

  他的手一伸,手掌中便无端出现一条长鞭,柄端圆滑,鞭体粗壮,看着一鞭下去能将皮肉都开绽。

  长鞭握在手中甩开,瞬间响起令人牙酸的破空声,赤霄剑尊无情注视着裴君珩:

  “来领罚。”

  “可是就算是药修,少宗主你也不能这样啊!”裘三尺认真思考一会,还是认真说出这句,希望自己的话能让自家少宗主迷途知返。

  说的好啊!

  听到这句话闻清音眼睛一亮,如果不是还要假装成柔弱无力的小可怜,闻清音都要当场鼓掌起来。

  没想到裘三尺竟然有这种觉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惹人嫌了。

  剑声铮鸣,光芒出鞘,与剑一起拿出的还有裴君珩再坚定固执不过的话语:

  “我不会放手的。”

  “少宗主你!”裘三尺没料到少宗主居然如此冥顽不灵,完全没有君子风度。

  甚至还拿出了剑,裘三尺看着裴君珩拿剑的模样就胆寒,难道裴君珩要威胁他吗!

  盯着裴君珩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裘三尺缩了缩脖子,没什么气势地说:“那我要去告诉宗主了!”

  眼见裘三尺就要在裴君珩面前败下阵来,闻清音掐着时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伤心地添了一把火:“小修士谢谢你,就让我留在这受你们少宗主的折磨吧,小修士千万别因为受连累,我在这也不过是被无情凌虐伤心的快要死去罢了。”

  闻清音语气难过,还夹杂着难以掩藏的哭腔,听着像是要哭了。

  然而回应给闻清音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他被双手挡着脸看不到情况,只能听到几声脚步走动,然后木门被“啪”的一下关上的声音。

  莫非裴君珩被气走了?

  借着宽大衣袖挡住的眼睛转了转,闻清音在认真纠结是否要拿开手看一看情况。

  结果听到裴君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不用看了,他走了。”

  闻清音:……

  裘三尺果然靠不住啊!

  既然只剩下裴君珩,闻清音也不准备继续装他的柔弱美人了。

  他放下挡着脸的手,表情瞬间变了一个样,原本柔弱的表情瞬间变成埋怨似的斜眼。

  前面梨花带雨的美人消失不见,转而是狼狈也丝毫不改眸中的倔强亮光。

  闻清音毫不留情地说:“裴君珩你没听到吗?连你的师弟都觉得你这事办的不妥。”

  裴君珩的目光停留在闻清音的脸上,这张脸上还泛着媚的红晕,微湿的鬓发没有折损他丝毫的美貌。

  明明他比裘三尺要更可怕强势许多,可闻清音却宁愿在裘三尺面前卖可怜,也不肯在他面前有一点的服软。

  “为什么你不问我?”裴君珩问闻清音。

  没想到裴君珩居然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闻清音差点就要翻出一个大白眼,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惯会欺负我,我如何能信你?何况我让你送我去蓬莱,你会愿意吗?”

  说着闻清音就掀开他的衣摆,褪下半条亵裤,动作快到裴君珩都没来得阻止他。

  露在裴君珩面前的是又长又直的一双腿,看去雪白柔软的一片,哪怕不用手触碰也能想象出摸上去的手感,应该比牛乳还要丝滑。然而就这样本该无瑕的腿上却多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在闻清音左边大腿腿肉的外侧多出一块红的几乎要发紫的痕迹,在这样的腿肉上,这块痕迹显的格外触目惊心,好像受到了什么严酷的虐待。

  裴君珩的呼吸一窒,他刚想怒声问闻清音究竟是谁伤的,可是话还没出口裴君珩就马上反应过来。

  ……是他自己。

  是他前面掐的闻清音的腿肉。

  哪怕他已经收尽了力道,可是……

  “抱歉。”裴君珩哑声道歉,喉结滚动,“我没想到……抱歉。”

  闻清音就像漂亮精致的瓷娃娃,裴君珩贪婪自私的想让自由的瓷娃娃留在他的身边。

  他吓唬瓷娃娃不准离开,尽管他已万分小心,可还是在瓷娃娃上留下痕迹。

  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他固执的不肯放手,强留无辜的人在他身边。

  “对不起。”裴君珩垂下头,少年气的脸上是无措。

  前面的一切威势和傲娇好像一下被全部击碎,而击碎他的是——

  他伤害了闻清音。

  “对不起。”裴君珩又低低说了一声,他手指张了张,去拿起之前被他放在闻清音枕头边布条,“我给你包上。”

  这么点伤口还需要包?

  没有人比闻清音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确实娇弱,易疼也易留下痕迹,其实他也清楚裴君珩是特意收了力道的,留下的青紫现在一点都不疼,可是他觉得可以通过这痕迹唤起裴君珩的一点愧疚。

  现在没想到裴君珩竟然过了头。

  他看裴君珩像是下一秒就会在他面前跪下哭的样子。

  此时的裴君珩倒是像是个少年的模样了。

  闻清音趁热打铁地说道:“你总是让我难过。”

  他的声音称的上足够轻,可却像锋利的针插在裴君珩的心上。

  而裴君珩只会无力的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我给你包扎好吗?”裴君珩抬眼看向闻清音,表情可怜的像是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还是被暴雨打湿的那种。

  这种模样让闻清音心中生出难得的恻隐之心。

  他勉强应道:“好吧。”

  而这轻轻的两字就如同上天的施舍的恩泽雨露,在听到这句简单的允许后裴君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抓住布条的手指微抖,像是拿不住,但还是颤抖着手碰上闻清音的大腿。

  宛若朝圣的信徒。

  布条缠上闻清音的腿肉,将这一圈缠绕包裹。

  裴君珩的手背迸出盘行山脉般的情景,但力道却收的极其温柔。

  布条缠绕间,指腹不小心碰到闻清音腿肉,冰凉的温度冷的闻清音的腿肉一抖。

  都进屋了这么久,裴君珩的手竟然还这么冷。

  布条似乎也因为裴君珩碰过而变的凉飕飕的,缠绕上大腿上都不习惯。

  闻清音蹙起了眉,裴君珩的动作实在太慢太细致,以至于这个包扎缓慢的都像一场“酷刑”。

  他的腿肉也无比敏感。

  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裴君珩每一个动作每一点力道都清晰无比。

  闻清音能感受到微凉的布条贴上他的腿弯,再被他的肌肤染上温度,布条绕着腿肉两侧缠绕而上,贴紧他的腿肉两侧。

  那双手拿着布条的两端,青筋毕露,环抱大腿似的靠近,然后将布条的两端扎在一起,缓缓收紧。

  不宽的布条的边沿崩出一点圆滑的肉,雪白的皮肤泛出桃花瓣的肉粉。

  本应该是正经无比的动作,却因为裴君珩缓慢的动作和闻清音特殊的体质带上了情-欲的色彩。

  闻清音的脸红了些,他伸手想自己来,可是裴君珩的手一动,就将布条给系紧了。

  等待这一刻已久的闻清音迅速把自己的亵裤穿上,将衣摆放了下来。

  他前面居然就这样光着腿和裴君珩说话。

  试图缓解尴尬的闻清音热着脸转移话题:“那你可以送我回蓬莱吗?”既然前面对他那么愧疚的样子。

  裴君珩的动作一停,他的身躯轻轻晃了晃,但很快被他稳住了。

  他低声说道:“可以。”

  和裴君珩周旋这么久,居然就答应了?

  闻清音震惊地抬起头。

  裴君珩向来冷的眼眸含着的是悲伤得深沉的情绪。

  他半跪着挪着膝盖靠近床榻上的闻清音。

  在闻清音准备往后退拉开与裴君珩的距离时,他听到裴君珩哀求般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会亲自送你回蓬莱,但是……”

  “再多陪我几天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为什么老婆总想回娘家?

  果然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拒绝清音(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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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快被万追着日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