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不出差,学生不考试。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周末,两个人默契的将烦心事统统抛之脑后,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天。

  仿佛抱着对方就能充电一样,黏黏糊糊,差点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夜半,氤氲着暧昧气息的卧室温暖异常,制冷的空调工作到预订时间自动停止运转。

  某个体温高的狼崽子热得出汗,滚了两圈,抱住床上唯一的冷源,摸摸蹭蹭,缓解夏夜的燥热。

  ……

  “少爷,那个是狼。”

  “不,是狗。”

  “那真的是狼。”

  “我说是狗就是狗。”

  “……”

  沉默。

  “我要养它。”

  “……”

  更长时间的沉默。

  仇嵘忍着伤痛勉强睁开一只眼,奶声奶气地叫了声:“汪。”

  “你看,我就说是狗。”

  “……”

  另一个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弃劝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就这样,仇嵘陷入了一个温柔臂弯。在被黑暗吞没前,他只来得及看到一节白皙的手腕。

  以及那节手腕内侧的一点红痣。

  ……

  近在耳畔的对话声渐弱,昏暗的室内一片静谧。

  仇嵘半睁开眼,大脑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身侧的人动了动,仇嵘往后挪动,低头见晏凌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侧,微张着嘴,白皙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少见的稚态,显得很可爱。

  偷亲了一口晏总的侧脸,仇嵘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枕头塞进晏凌怀中,脱身起床。

  宽大手掌扣在晏凌细瘦的腕上时,指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藏在腕心的红痣。

  仇嵘顿了顿,松开晏凌的手腕,转身进了浴室。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那个人了。

  望着镜中的自己,仇嵘一边刷牙,一边用另一只手撩起半遮住眉毛的刘海。

  仔细看的话,浓密的剑眉里藏着一道不显眼的疤,从眉尾斜扫而过,再低一点,就会落在眼睛上。

  原本眼皮上也该有一道疤的,不过那样看起来实在太像危险分子,所以仇嵘用自己的治愈能力抹掉了显眼的疤痕,只留下眉毛里的这一道。

  那是表叔孟家栋意图杀人灭口时留在仇嵘身上的伤,不止这两道,还有过很多。

  当时孟家栋四处搜寻仇嵘的踪迹,人类形态太容易被发现,八岁的仇嵘变回了原形,幼年狼崽的模样不细看像只小土狗,仇嵘混在流浪狗的树窝里这才躲过一劫。

  受了伤的小狼崽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他哪儿都不敢去,谁也不敢找。可是跟着流浪狗也不好混,八岁的仇嵘还太善良也太单纯,恶犬都能欺负他。

  小狼崽一路东躲西藏,饥一顿饱一顿,最后藏进了A大。

  靠着学生们的投喂,小狼崽总算能填饱肚子,浑身的伤口却因为得不到处理逐渐发炎溃烂,变得越来越严重。有好心的学生想要带小仇嵘去宠物医院,他不敢去。

  他是狼,是人类眼中的危险物种,如果去了宠物医院,小仇嵘不确定自己最终会被送去哪里。

  脏兮兮的小狼混在学校里,总有眼尖的人能发现他不像狗。又一次被人追赶着试图抓住一探究竟,小狼崽拼命地奔跑,跑得又疼又累。

  跑着跑着,小狼崽看到墙角的草丛里有一个洞,顺着洞钻过去,他到了墙的另一边,A大附属医院的小花园。

  小狼崽浑身都在发烫,他奔跑到力竭,摔倒在草坪上,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

  在那时,有个人抱起了他,救了奄奄一息的他。

  因为眼睛上的伤,等小狼崽再醒来,他的眼睛被裹上了纱布。

  仇嵘不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谁,只记得那人腕心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那年与晏凌相遇,也是因为腕心的那一颗红痣,仇嵘才会愣在原地半天不动,成功引起总裁的注意。

  不过仇嵘确定,当年救他的人不是晏凌。

  五年前重回A市后仇嵘第一时间去了A大的附属医院,凭借着当年狼耳朵听到的消息,多番打听,他才知道,那年救了他的少年,早就因心脏病去世了。

  仇嵘分得清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喜欢。

  或许当年的确是因为那颗痣,他和晏凌才有机会相识相知,但仇嵘从未将晏凌与救命恩人混淆,也不曾将任何感激的情绪嫁接在晏凌身上。

  那样是对晏凌的不尊重。

  只是……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梦到那个少年。

  尤其是那人腕心的痣。

  鲜血般的红,映衬在雪白的肌肤上。

  一只手从眼前伸过,取走了放在仇嵘左侧的漱口杯和牙刷。

  视线追随着晏凌腕心的红痣扫过,仇嵘回过神,低头吐了口中的泡沫,接水漱口。

  “发什么愣呢?”晏凌挤了牙膏,漱了下口边刷牙边含糊道,“公司有事,要过去一趟。”

  仇嵘收敛思绪,迅速洗好脸,给晏凌让开位置:“我送你去?”

  晏凌摇头:“不用,有人来接。”

  抹了面霜,仇嵘出浴室说道:“那我先去做早饭,吃了再走。”

  浴室传来水声,晏凌应了一声。

  仇嵘回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上面有两个未接。

  昨晚霍野的消息响个不停,他抽空开了静音,忘记关了。

  电话是钟离书打来的。

  前两天交谈过后钟离书留了仇嵘的手机号,说如果查到什么消息会联系仇嵘。

  仇嵘觉得当年的事应该没这么快查清,他正准备把电话播回去,钟离书又打了过来。

  仇嵘迅速接通。

  “顾族长,中心再次发现与最近案件相关的死者,你有兴趣来现场看看吗?”钟离书的声音很平静,仇嵘却不由皱起眉。

  最近案件发生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他看了眼浴室,小声道:“地址,我马上过去。”

  两个人都赶时间,仇嵘没再浪费时间,拿了冰箱里的面包和果酱,又拆了两盒酸奶,简单填了填肚子。

  文森已经到楼下,晏凌见仇嵘跟着他一起进卧室换衣服,问道:“你也要出去?”

  仇嵘点头,自然道:“你又不在家,我去实验室看看。”

  夫夫二人一同出门,仇嵘对晏凌摆摆手,见他的车离开,这才上了自己的SUV,开了车载导航,直奔钟离书发来的地址。

  这次的受害者居住在高档小区,是位独居人士,由物业发现并报警。报警人第一时间保护了案发现场,没有让任何人进去。

  甚至报警人自己都没进过屋。

  “……物业接到邻居投诉才来的,敲门一直没敲开,电话也无人接听,怕有什么意外,找了师傅开锁进去,结果就看到一大摊血和……”

  案发现场太过血腥,前来协助办案的警察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

  “和满地的残肢。”钟离书接话道。

  仇嵘穿了鞋套进屋,房子里已经开窗通过风,血腥味没那么重,但光看血迹四溅的现场,已足够有冲击力。

  一大摊血和残肢就摆在大门直对的客厅中央,连个完整的人形都拼不出来。

  “你刚说物业接到了投诉?”房子里还有法医和刑警在忙,仇嵘没走动,先向跟着钟离书的小警察问情况。

  小警察说道:“对,物业不止一次接到投诉了。”

  “从上周开始,这家住户的垃圾一直堆在电梯口不扔下去,都放臭了。邻居有人来敲过门,没人答应,物业也来过,同样没人开门,最后物业只能让保洁先把垃圾扔下去,但很快就又有新的垃圾堆在门口。”

  “昨晚凌晨的时候,有人听到很奇怪的响动,短短续续响了一晚上,实在受不了,才今天一早就又打了物业的电话投诉。”

  仇嵘:“什么响动?”

  小警察解释道:“我同事去问过周围的邻居,因为时间太晚,有些人睡着了没听到响动,有些人听到了也不太能回想起具体是什么样的声音。只有住在楼下的一个学生,睡得晚,说是半夜的时候听到了狗走动的声音。”

  “狗?”

  “准确说应该是像狗的指甲踩在瓷砖上发出的那种‘啪嗒啪嗒’的声响。”小警察道,“早上给物业打投诉电话的人去公司加班了,我们也问过她,但她也形容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响动,反正细碎又频繁,听得她很烦躁,后来就带上耳机放着歌睡了。”

  仇嵘看了看脚下的瓷砖和楼上的天花板,不知道这得是什么体积的“狗”,才能让楼下的人都听到响动。

  受害者是名成年男性,金融行业的中层管理人员,警察调到他的档案,公司说他十多天前突然辞职,之后再没有过联系。

  算起来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受害者开始闭门不出,将垃圾都堆放在了楼道。

  仇嵘站在门口玄关处,他的视力足够好,粗略判断,客厅里仅剩的那些人体组织或许真的是什么东西吃完剩下的。

  仇嵘想起家暴男董大志身上的撕咬伤。

  A市这一系列的案件,最开始受害者是失血死亡,到后来尸体被撕咬,这次只剩残肢……再下次还能有案发现场吗?

  见他和小警察聊的差不多,钟离书说道:“警察接管现场后看情况不对立马联系了异控中心,特管局的人现在应该正在开会。”

  遇事先开会,就很特管局。

  仇嵘看钟离书:“那你?”

  钟离书笑了一下:“我是上面派下来协助查案的专家,稍微有一点自主权,所以先来现场看看。”

  能坐白牌车且手持各种证件的人不会只是个协助专家,仇嵘没有多问,默认了钟离书给他的这个身份。

  钟离书继续道:“警察这边已经查过了,死者辞职前曾和同事去春合路聚过会。”

  又和春合路有关。

  仇嵘问:“是董大志去的那家店吗?”

  钟离书摇头:“是家正常营业的KTV,死者应该也没有接触过赌博相关的活动。”

  “不过,死者这些天扔在楼道的垃圾倒是有点意思。”钟离书说道,“警察来的时候还有几包垃圾堆在门口,拆开检查后发现里面全都是食物包装。”

  仇嵘:“全部?”

  “全部。包括但不限于外卖盒、泡面盒、零食包装、速冻产品包装……从物业上次帮忙扔垃圾到现在,三天时间他积攒了十人量的食品垃圾。”

  “暴食吗……听起来有点饕餮的感觉。”仇嵘说出自己的猜测。

  钟离书毫不犹豫否定道:“不会是饕餮。”

  仇嵘:“为什么?”

  钟离书想了想道:“你见她一面就知道了。这一任的饕餮是个娇气的小姑娘,不屑于吃人,案发现场的样子……也不符合她的美学。”

  饕餮不像其它种族有族群,他们都是单脉相传,上一任饕餮临近死亡,才能孕育出下一任饕餮。

  现在的饕餮精少说也存在了几百年了,钟离书评价她是“娇气的小姑娘”。

  那钟离书该活了多少年了?

  仇嵘猜不出钟离书的本体,听起来像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钟离书自然听不到仇嵘的腹诽,他虚弱地咳了几声继续道:“饕餮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她的丈夫是人类,估计她不愿再插手异能界的事情。不过这种让人产生暴食欲望的能力,或许可以问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仇嵘看他虚弱的样子,更猜不出什么了。

  现场的勘查存证已完成,和异能有关的案子,警方也很难给出确切的判断,不过他们提取到了一个爪印。

  一个类似于犬科动物的血爪印。

  “还真是‘狗’么?”仇嵘带上手套,和钟离书一起走进客厅。

  这次不用仇嵘仔细辨别,他一踏入客厅就感受到了一阵能量波动。

  “能追踪吗?”钟离书问道。

  仇嵘没有说话,他寻着能量波动最强的地方找去。

  又是在卧室。

  上次董大志家能力残余最多的地方就是卧室,这次警方找到的“狗”爪印,也是在卧室。

  钟离书没有出声打扰,仇嵘步入卧室,巡视一圈后,食指中指相并,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画下了一个符。

  这是父亲研究出的简易版法阵,最初是教给仇嵘让他找自己弄丢的玩具的。

  仇嵘实在学不来,每次都跑去求哥哥帮他找。

  顾峥握着顾嵘的小手画过很多符,顾嵘从来都学不会。等到再也没有人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教他时,仇嵘反倒学会了。哪怕是用不了的符,他也全部都记下来了。

  天分所限,仇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感应到凶手,只能尽力一试。

  并拢的双指下缓缓亮起一个浅金色的符文,与此同时,卧室另一侧的衣柜上,也浮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符。

  钟离书见状目光一冷,上前一把拉开柜门。

  只见塞着一团衣服的柜子里逐渐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随着追踪符熄灭,柜子里藏着的东西也由半透明化为了实体。

  迎上仇嵘和钟离书二人警惕的目光,柜子里扇着小翅膀的魅魔“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他缩在衣服堆里,抱着自己的桃心尾巴边擦眼泪边说:“呜呜呜,哥哥~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魅魔:呜呜呜~人家真的不是坏人了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