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悄坐在桌子上,像小女生那样摇晃了几下小腿,眼睛一转又开始演:

  “而且我嘴巴都受伤了,你还吓唬我、那么大动作把我抵在桌子上。”

  “我伤到腰了怎么办。”

  “我掉下去了怎么办。”

  “你就是想让我受伤、想折磨我,那我只能跑了呀……”

  秦一铭瞠目结舌,有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明明一开始,是他气势汹汹来向白悄问罪,结果转到现在,被鼓着脸蛋撅着小嘴、一脸委屈样的人声声质问的对象,换成了他自己。

  如果秦一铭不在意,那白悄这幅兴师问罪的样子根本没用,甚至他还可以讥诮地嘲讽一句——“真把自己当跟葱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小手段?”

  假设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秦一铭绝对会这么说。

  毕竟,把其他人的脸狠狠踩在脚下,曾经是他最乐意的事。

  但可惜——

  面对白悄,他在意得要命。

  秦一铭一个头两个大,急得额头冒汗,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半弯下身子凑到白悄面前,那说话的语气称得上是低三下四了:

  “我没想伤害你……我动作是急了点,但是把你压在桌子上时不是给你垫了下脑袋吗?你腰也没磕到对不对,桌子上的书也扫光了,我没给你一拳什么的……”

  “你还想给我一拳?”白悄瞪大了眼睛,小脸惊恐,推着秦一铭堵在他面前的胸膛就想下桌子。

  “哎呦我特么……!!”秦一铭热得后背都开始冒汗,急得就差和狗一样摇尾巴叫上两声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想打你!!”

  白悄作势下桌子的动作一顿,他从下而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去看完全失了阵脚、慌里慌张的大男孩,一脸又怕又疑,“真的?”

  “真的,祖宗!”

  “真的!”

  秦一铭就差竖着手指对天发誓了,他扳直了身体站在白悄面前,喘着粗气,好像那些个、被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折磨到心累的模样。

  现在,局势颠倒了。

  白悄哼哼唧唧地坐回到位子上,摇晃了下自己的小腿,不轻不重地踢到秦一铭的腿上,给人裤子留下了个小小脏脏的鞋印。

  秦一铭盯着那黑裤子上极为明显的、灰扑扑的印子,跟被下了降头样,竟然没吭声。

  白悄还想拿鞋尖去蹭秦一铭的膝盖,被人一把抓住了小腿。

  秦一铭低声警告:“别过分。”

  白悄一双水蓝大眼睛,盯着秦一铭,也不吭声了。

  秦一铭绷紧的背瞬间就松懈了下来,他泄气般张了张嘴,主动把闹脾气的人的脚搭到自己膝盖上,还使劲蹭了一蹭,把裤子蹭了一鞋底的脏东西,“行了没?解气了吗?”

  “饶了我,成不?”

  白悄正想回嘴说“不成”,后门突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

  一道男声传来,从那吐字的犹豫、声带的颤抖以及慌忙停住的动静来看,来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惊吓。

  白天晓是真的没想到,他开门后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自家小哥哥坐在桌面上,左脚一翘一翘的,像是在荡什么秋千似的;右脚被一只小麦色的大手抓着,那手掌主人没有一丁点不愿意的样子,正捏着白悄的脚脖子,往自己膝盖上蹭。

  看上去已经蹭了好长时间了,那笔挺、干净、昂贵的黑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色牛仔裤上,赫然印着一个灰色的鞋底印子。

  能依稀从灰印子的边缘看出来鞋底花纹,但由于重新覆盖了太多次,中间一团已经变成灰扑扑的样子了。

  特别明显。

  白天晓:?

  秦一铭在干嘛?

  哪家神经病,非要锁着人脚往自己的衣服上踢啊?

  白天晓是看到班里那群秦一铭的跟班窃窃私语、时不时把目光转向白悄,感到不太对劲,在看到那群人中的一个出了教室后,索性也以去为白悄买发绳的借口跟了过去。

  可没想到,那人跑得太快,白天晓一下就失去了跟踪对象。

  他再次回到教室时,就发现A1班教室外走廊零零散散着都是人,一个个都对着禁闭的教室门讳莫如深的样子。

  白天晓当时心下就咯噔一声。

  秦一铭不会把哥哥欺负惨了吧?

  在门还未开启的那一刻,白天晓想了很多,白悄被高高壮壮的秦一铭堵在角落里暴揍、哭得满脸都是泪,秦一铭甚至下了狠手,自家柔弱的哥哥被打得都吐血了……

  白天晓开门的手都是抖的,更别提周围人一脸哀叹、好像白悄大祸临头的样子。

  于是,就在白天晓准备拼命把哥哥救下来,手都握成拳、摆出一副进攻姿势时——

  门开了。

  白天晓:?

  “你们……这是在干嘛?”天可怜见的,白天晓问这话时声带都在抖。

  秦一铭回头,瞥了一眼白天晓,跟变脸似的,脸色又臭又烦躁:“干你屁事?”

  白天晓还懵着,对于秦一铭的恶劣态度没啥反应。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家又娇弱又瘦小的哥哥竖起了眉毛,不轻不重地晃了晃脚,给秦一铭裤子上又留下个新印子。

  “干嘛这么凶!对我弟弟好点儿!”

  臭着脸的红发大男生不满地“啧”了一下,就不发话了。

  就只是“啧”了一声?

  白天晓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个无法无天,别人瞪他一眼、他要把人祖坟都刨出来的,秦家混世魔王?

  白天晓愣在原地片刻,然后脑子突然就这么冷静下来,他很好地说服了自己——

  连鞋灰都是秦一铭上赶着找自家哥哥印的,这点态度上的转变,根本不算什么嘛。

  白悄是训狗大师,秦一铭这只狗,再怎么暴躁、还不是被训得服服帖帖。

  白天晓悟了。

  他把自己碎成一地的脸捡起来,僵着身体走到两人面前:“老师和学生都在外面呢、你俩……完事了吗?”

  白悄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啥叫他们俩有没有完事啊?

  他和秦一铭也没做什么呀。

  但听到弟弟说老师和同学都在外面等他们,白悄就感到不好意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