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刚刚还欺负过他的秦一铭面前,在表面伪装得很好其实背地里十分讨厌他的萧泽面前。

  糟透了,今天的一天都糟透了。

  白悄垂下了头,任由弟弟把自己抱住,他把脸埋在了白天晓的肩膀里,手也依赖地抓着弟弟的衣服。

  一场即将迭起的风波在白悄说完那段话之后,溃不成军地败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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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泽走在前面,白悄走在中间,秦一铭坠在最后。

  一行四人全都沉默无语,只朝着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了一幢幢富丽堂皇的独栋小别墅之后,才来到了白悄和秦一铭所住的地方。

  白天晓的宿舍和白悄不是一栋,在进入生活区门口时便分开了,白悄不得不和秦一铭一起跟着萧泽。

  萧泽推开门,转头朝白悄和秦一铭吩咐道:“你们住在第一层,两间房,每间房都有独卫,两人商量着自己分配,外面是客厅和厨房。卫生有专门的学生搞,你们不需要担心。”

  他说完,把手中的行李箱推到白悄旁边,又转头看了秦一铭一下,低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前面……”

  白悄低低应了一声,接过萧泽手中的行李箱。

  萧泽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走了。

  大门从背后关闭,等人一走,白悄就语气很差地道:“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

  他这次带了两个行李箱,萧泽出于绅士风度替他一路拉了过来,而秦一铭,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什么话都不说,硬要抢过他的行李箱,也装模作样地帮他拿。

  白悄抢了好几次,眼都被气红了,还是没办法,只能这么算了。

  秦一铭这会儿倒没再拽着行李箱不放,规规矩矩地把行李箱放回到白悄身边。

  红发青年一言不发的样子,倒比之前安分不少,连带着眉眼间天生的戾气都消解了许多,有点像一只刚被批评完、把脑袋塞进自己爪子间的大狼狗。

  白悄发现了秦一铭的不对劲,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他了。

  但要他和秦一铭说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白悄自顾自打开面对着的两扇房门,打算挑一个房间,先把东西收拾好。

  两个房间布局一致,只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朝南的那个房间采光要好许多。

  白悄做不出霸占好房间的行为,不情不愿地转身,想找秦一铭商量分房间的事。

  结果人刚转过来,就一头撞上了坚实的胸肌,白悄被撞闷了,“啊”地轻叫一声,往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秦一铭不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多久,这会儿扑了上来,紧张兮兮地伸手,捏住白悄的下巴让人抬起头来。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白悄鼻尖红了一点,余痛还在,他闭着眼睛没说话。

  秦一铭看着白悄乌泱泱一片浓密卷翘的睫毛,突然来了一句:“你睫毛好长,芭比娃娃都没你长。”

  白悄气死了,他睁开眼睛,重重拍开了秦一铭放在他下巴上的手,骂了一句:“你混蛋吧!”

  哪有人撞了人不道歉,还在这里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人睫毛长啊!

  白悄这下力道不小,秦一铭的手都被他拍红了。

  可这往常爆炸脾气的秦家大魔王,只讪讪收回了手,半点发怒的样子都没有。

  别说发怒了,秦一铭不声不响蹲在白悄面前的样子,更像是想讨人欢心、让人毫不留情地惩罚他。

  男生过了发育期的嗓音仍带着一股少年气,压低了说话时,有种认真的赤诚:“对不起,我不该跟在你身后害你被撞,也不该在你鼻子疼时说你睫毛长。”

  “更不该……在那时骂你,说你是……”

  秦一鸣说得有些艰难,生下来就没道过歉的小霸王,并不熟练这个:“……说你是屎。”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好像头脑发晕了,只想着欺负你——”

  “停。”

  白悄有些生硬的声音打断了秦一铭还未说完的话。

  肤白貌美的漂亮少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高个,眼睛一眨不眨持续了好久,才继续开口道。

  “我原谅你了。”

  秦一铭狼一般的眸子爆发出亮光。

  “但是,我还是很讨厌你。”

  那亮光瞬间僵在了瞳孔之中。

  其实,按秦一铭以往的性格脾气,别说让他道歉了,多的是他自己犯浑打了别人还要让人拖着伤带着一家老小、全家上阵给他下跪磕头的。

  活了整整二十年,秦一铭连自家父母的话都没听几句过,脾气爆起来当众不给家人好脸色,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他生下来就是个六亲不认、唯我独尊的大魔王。

  但没办法,连秦家位高权重的老人都对这个孩子没办法,又爱又怕的,无他——秦一铭的异能天赋举世罕见,他是秦家万年来异能潜力最为强势霸道的人。

  秦家出了这么一个绝世天骄,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秦一铭那磨人的性子就是半点不改,和他那刚出生就显现出来的异能潜力一样,就是出厂设置——改不了。

  因此,这是秦一铭的第二次道歉。第一次在大巴车上,第二次在宿舍里,两次道歉的对象都是同一人。

  然而这两次极其稀有、罕见的道歉,被此时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漂亮少年给干脆回绝了。

  也不算回绝,人家说原谅他了,但人家也说了,“讨厌”。

  秦一铭一直被捧着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心,随着那一句“讨厌”,被拉扯下来、碾得血肉迷糊。

  红发少年还保持着蹲下身、抬起头望着白悄的姿势,他似乎根本没想到白悄会这么不给他情面,浓黑眉头僵硬地拧着,线条锐利的薄唇死死抿出一道平直的线。

  秦一铭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从未低头过的少年,头一次蹲下身来好声好气地道歉,结果被人当面说讨厌。

  这不亚于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

  白悄很神奇地没对秦一铭产生什么害怕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已经体验过大巴车上被人当众羞辱,他对秦一铭的害怕阈值突破了极限,反倒没什么所谓了。

  无非就是打我一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