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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带我出去?”季然问,“去哪里?”
“外面。”
“不找陛下了么?”
“暂时不了。”
“……”季然不懂这个人的出尔反尔和食言,方才还叫嚣着要见陛下,突然又变卦。而他的目的只是让葛洲见到陛下,他其实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季然:“我不能出去,小锦鲤可以,它会带你去见陛下,你若有何神机妙算,大可与陛下说,陛下会很器重你的。”
被点到名的小锦鲤飘在季然肩膀旁,弹了弹尾巴,潋滟的金色不断荡漾。季然伸出食指,触了触它的身体,笑得很温柔。
看来阿蚊被关进水缸里,恐怕是被看错成了鱼。也不知道它看到这一幕,会怎样反应。
葛洲只字未说,拽住季然纤细的手腕,就把人往院子的拱门走。
把季然惊地下意识想甩开手,却又硬生生抑制住了,他完全有挣脱的机会,只要他愿意,他能轻巧地把这个人赶出舒院。
可很奇怪,或许是这个人太特别了,比他听过的许多话本都特别,让他好奇想探索,想看看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心灵感应的主导权在季然,就像一个通道,季然不打开,小锦鲤就不能感知到他心中所想。
见到自己的主人被人拖着走,又是被主人保护的人,它不能伤害,只急得不停弹动身体,啪嗒啪嗒地蹭着季然的肩膀。
可季然却没在意。
“怎么不能出去?”葛洲说。
“怎么出去?”季然道。
这里布着森严的结界,只要他出去,父亲必定知晓,爹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
葛洲向看白痴一样瞥他一眼:“用双脚一步一步走出去。怎么?想我背你?”
“……”果然特别,特别能让人吃瘪。
季然只好说:“舒院有结界,我若是出去,就会被父亲得知,那时你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所以我现在还不算必死?可你刚刚明明说我会死。”葛洲停下来,饶有兴趣逗他一下。
“我……我并非——”季然一时失语,正想解释,葛洲却先打算了他的话。
“结界怎么打破?”
“啊?”话头换得太快,季然险些没跟上,“打破?”
葛洲:“对,你们的结界不是都要打破吗?我看书上都这么说的。”
至于什么书,那还得多亏了赫灵。
还小的时候训练竟带着喜欢的古早杜撰书籍,被军官没收后,代为转交给了抚养他的葛洲,俗称“找家长”。
只是他并没有声张,只是将书给了尊尊,让他自行决定是收下或是转交。
尊尊收下后给了赫灵,赫灵以为是军官放了自己一马,欢天喜地地高兴了好一番,以至于至今不知道自己早就出糗到了葛洲面前。
季然却说:“我大致能理解你的意思,只是结界是在下所布,应当无须打破亦可出去。”
“你说……什么?”葛洲嗤笑地说道。
季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个反应,但还是老实重复:“在下说,无须打破亦可——”
“不是这一句。”葛洲打断。
“?”季然,“在下大致明白你的——”
“装什么傻呢?”葛洲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像在看一个蹩脚的演员,“你不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结界……是我所布的?”季然不明所以地试探,倒是真的不知道他最想听的是哪一句。
葛洲:“瞧瞧你说的这都是什么猪话。”
季然:“……”
“你被关在这里,又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结界?怕你爹不知道你出去?”
这句话说的其实不太妥当,他并不是被关呀,只不过不能出去而已,不过大致是对的。
于是季然点头。
葛洲:“瞧这点的什么猪头。”
“……”季然默了两秒,“叔,我——”
葛洲毫不留情地向他丢下冷冷的一眼,拉着人不再停留地往拱门走。
季然的话又堵回了嗓子眼,动了动唇瓣,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就这么跟着葛洲走,心里却很平静。
这么多年的舒院生活,让他对外面没有丝毫的渴望与幻想,话本一开始是父亲叫人来说的,而后他听的多了,也觉得不错。
然而话本里是话本里的世界,舒院则是他的世界,他在了解别的不一样的世界时,恪守自己的本分,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动摇。
出不去的。
季然看着越来越近的拱形门,心里如是想。
木门近在咫尺,葛洲毫不犹豫地一推,用力之大,木门直接被掀翻啪——地倒在地上,期间还夹杂着一道闷声吃痛。
掉在地上的木门一侧,还翘起了一个边。
葛洲定睛一看。
……好像底下压着个人?
推门的时候没留意对面,只怪这人藏匿得太好。
葛洲正想把人拉起来,身侧的季然却惊讶出声。
“爹?”
“别瞎叫,我没你这么笨的儿子。”葛洲看他一眼。
季然指着底下的人道:“我爹。”
葛洲:“……”
“咳、咳——!”
虽说结界触碰会让季父察觉到季然的离开,但其实方才庭院和宠兽们的打斗,已经让秘密把手的侍卫察觉到了动静。
一道胸腔传来的咳嗽将两人拉回注意力,葛洲一脚踢翻木门,滚到一边。季然则连忙往葛洲身后钻,在地上的人起来之前,藏在看他的身后。
季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番衣着,这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葛洲默默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从面相上来看并非凶相,反而没什么特色,如同寻常,然而气质却不大一般,颇有上位者的悠然和威严。
估计比他大不了多少。
这就是季然的父亲?把儿子独自关起来,还要儿子自己布一个结界把自己关得更严一点?
葛洲没有真正的做过父亲,但他手下每一个年纪尚小的士兵,他的照顾和希冀也不亚于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更不要说还收养过两个小屁孩。
但是若要他这般对尊尊和赫灵,那当时就不是解救他俩了,而且把它们拖下地狱。
葛洲目光低沉警惕,等待这人接下来的动作。
但无论是什么,拱门已破,都别想再把季然带回去。
然而他预想到事并没有发生。这位上位者姿态的人,并没有怒气冲天要将季然抓回去,而是先一顿,复而又对着葛洲和蔼地笑。
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父语气熟稔:“原来是常澜。”
“常澜?”躲在葛洲身后遮住自己的季然疑惑地重复,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原来这人叫常澜?
可葛洲却没有他的淡然,因为这个名字,他之前可是有听季然提起过的。
季然说过,他有个知己叫常澜。
葛洲微眯双眼。
季父却像是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收起了笑,那点关儿子的不近人情这才尽数展现出来:“你是谁?”
“爹,他是——”
葛洲截了季然的话,冷淡地吐出:“我是常澜。”
季父打量道:“当真?”
葛洲镇定道:“我来找季然出去喝酒。”
此话一出,季父打消了猜忌疑虑,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如此便去罢,有劳常澜你照顾一下季然了。”
“应该的。”
“季然。”季父对身后的季然喊道。
然而季然早就在状况之外了,两人的话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朵,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迅速变成了瞠目结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父亲……他在说什么?
不是不准自己出去吗?
怎么、怎么突然如此态度……不仅不阻止,还……
“放心吧。”听不到身后人的回答,葛洲先一步做出答复,“我会看好他的。”
“如此有劳了。”季父对葛洲点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露出的一角衣裳,转身离开了。
季然觉得今天的事情都太离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就是从身前这个人出现开始。
“这是父亲吗……?”季然喃喃道,又问,“原来你叫常澜,你和父亲很熟吗?”
“谁说我叫常澜了?”葛洲反问。
“唔,你方才自己说的呀。”
“随口瞎说的。”
“你在骗人?”
“还看不出来吗?”葛洲突然凑近看他,一双黑沉的眼是季然读不懂的情绪。
他犹豫道:“看、看出什么?”
“你父亲也在骗人。”
“什么?”
葛洲定定地望着他:“熟什么熟,他根本没见过常澜这个人。”
“没见过?”季然又不明白了,“可你们都提到了这个名字,看起来很熟悉,你若不是常澜,父亲怎么会如此对你,况且——”
要说在这个大宅院里,恐怕空气都让葛洲觉得不适,他今日摆足了无礼,又一次打断了季然的话。
“常澜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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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洲:“你这头猪。”
季然(忍无可忍,一把提起葛洲的衣领):“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