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葛、葛洲……”
周齐阳胸口剧烈起伏,望着葛洲神情剧烈不稳。
刚才那些都是什么?
联盟当时一队人马突然闯入他们的据点——一间赌坊后面的废弃地下室时,他记得很清楚,没有见到葛洲。
而且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葛洲将他们出卖,他甚至还没告诉过葛洲他们的计划,因为兄弟们说不能泄漏。
兄弟们说了:“等我们事成之后,直接让你那洲哥看到胜利的结果,给他一个惊喜不是更好?他平时都不搭理你,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就是觉得你废物,不过,如果你干了这一票,他一定对你刮目相看!”
他们说的对,一起向往追求新世界的同伴们,周齐阳半点不会怀疑话中的真伪。
只是很可惜,他们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个他满心捧为信仰的葛洲,他摘掉了自己赤诚的心,从此他也从自己心中的神坛跌落。
一百多号同伴,就这样落入联盟之手,死的死伤的伤,都一并命丧黄泉,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周齐阳很后悔。
不是后悔和兄弟们计划这个事。
而是后悔曾经一无既往地跟随葛洲。
这个人,铁石心肠,冷漠无情,自己以前为何要跟着一个永远都不不可能捂化的石头?
至此,葛洲加入了联盟,成了贫民窟的叛徒,也成了周齐阳一生的仇人。
可……
为何自己不曾记得过葛洲当时和联盟一起来的?
是他的记忆错乱了?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不曾有这一段?为什么单单忘记了葛洲的出现?
还是说,这都是他的臆想?
可这更不对。
他为什么要幻想葛洲在那时出现,而且还要踹自己一脚甚至提刀要砍他?
就算幻想,他也应该幻想自己把葛洲踩在地上听他叫爸爸错了。
这样才对……
这样……才应该对……
可是,如果不是幻想的话……
“发什么呆?”
面前的葛洲冷不丁一句话,叫走神的周齐阳顿时一激灵,犹如见到鬼一般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快点。”葛洲朝他伸出一只手。
周齐阳茫然无措,见此手动得比脑子快,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头脑现在短了路,见他伸出手,便莫名地抬手搭上去。
葛洲啧了一声,在他的手还没触碰到之前立刻撤回,拿着刀背把他的手打落,蹙眉嫌弃道:“有病?”
“不是?”莫名其妙被打,周齐阳可就不服了,“你自己伸出手,干什么打我?”
“你想干嘛?”
“我、我这不是以为你要拉我起来。”
其实他没这么想过,只是下意识抬手。当然现在清醒一点更觉得葛洲不可能拉他起来,只是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傻帽的行为。
然而他不觉得自己这句解释更加傻气。
周齐阳揉了揉手背,葛洲又朝他伸出手来。
“干嘛?又想来这一招?”周齐阳警惕,“我可不上当——”
“小崽给我。”葛洲冷漠打断。
“……”
周齐阳:“…………”操,丢人丢大发了。
葛洲催促:“快点,不然揍你。”
“!!!”他妈的!
周齐阳憋着一口恶气,心里只想按着葛洲的头暴打一顿才能解气!但是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他只能又一次当缩头乌龟,愤愤地把小崽塞给他,自己爬起来。
真正是鬼的季然一刀挥下斩杀几只吐丝蝴蝶,铛铛铛地跑过来,束在头顶的长发随之活泼的跳跃,很是有朝气。
“葛哥。”
“怎么样?”
“交给阿蚊他们吧。”季然错开半个身位,往后示意。
大片的黑色蝴蝶此时与相当的黑色肥蚊子纠缠在了一起,双方打得是不相上下,但明显是表面上看来,实际则是蚊子占了上风,一吸死一个。
这是什么情况?
周齐阳刚才沉浸在自己慌乱的世界里,猛然分神这才发现周遭的大不同。
蝴蝶?蚊子?
咦,这些蚊子和一直跟着季然的那几只蚊子有些相似,就是大小各异。
这体型……变异种。
对,在他突然看到那些之前,好像就是见到一堆蜂拥而来的蝴蝶。
他低头一看,脚边是一摊柔软的乱白线,纠纠缠缠地围绕着他的双脚,甚至他还摆在了白线上。
“我操!真他妈恶心。”
周齐阳连忙躲开两步。
埙声嗡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好一个噪音制造场所。
葛洲无奈地捂住了小崽的耳朵。
小崽却欢快地挥着手,看着头顶的蚊子蝴蝶很是开心,又转过去看周齐阳,攀着葛洲的手臂往上爬,然后伸着小手手,轻轻地触摸周齐阳青紫的左额。
被几个蝗区臭小子打破的脑门流了不少血,胡乱地顺着眉骨淌,渗进眼睛里很是难受,被他胡乱地抬手一抹。
周齐阳下意识皱眉,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柔软的手贴上皮肤的那一瞬间,心里都像被暖片熨贴。
对哦。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他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现在他只是没注意额头何时磕了一个包而已。
“痛痛,飞飞~”
小崽笑嘻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痛?
什么痛?
笑话……
周齐阳猛地想挥开小崽,但意图被葛洲精准捕捉到,抬起的手被死死用刀背抵着。
他妈的……
“想干嘛?”葛洲冷声问道。
小崽懵懂地攀着葛洲的脖子,她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读人的情绪思想,只是单纯看到周齐阳皱眉头,于是也不笑了。小孩对周围变化的敏感度其实很高。
周齐阳哪里敢乱来,被刀指着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那些疑惑的种子无疑是埋在了他的心里,之后会不会生长发芽目前还不清楚,因为猜忌的疑点肥料尚且也都没有头绪。
是幻觉?不是幻觉?是幻觉?……
翻来覆去的两个答案悄悄翻涌着,现下他压抑住内心莫名的动荡,没好气回道:“脑子痒,抓一抓,我能干嘛?”
季然卖乖地将落在地上的铁链捡起来呈给葛洲,葛洲两三下把周齐阳重新绑了起来,一端链条递给季然牵好。
“尊尊,把赫灵带上,准备出去。”葛洲冲一旁的尊尊道。
“出去?”尊尊一愣,“中将知道出去的方法?”
“嗯,刚知道的。”
尊尊道了一声是,便将赫灵从圆柱上放下来,小心地给他挥开肩头在打斗中落上的一些蝴蝶残翅,重新绑好。
季然也是愣了愣:“刚刚?何时?”
他聪明地猜测:“方才我们过来之地?”
葛洲点头。
“怎么发现的?”
“多亏了你。”
季然眨眼,指着自己:“我?”
葛洲不再回答,从包里翻来点兔肉干给小崽吃。
周齐阳也冷静了下来,他默默地看着葛洲,心里却不平静。
他不知道,他在看桥上的人,桥上的人也在看别的风景。
只是没有这话中最初的浪漫。
葛洲在思忖着季然那点事。
几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地往隔壁过来的破墙过去,只余下偌大的平台里三根寂寥的大圆柱,和一地的破损再无法振翅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