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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继续上路,沙漠里的危险太多,不宜久留。
刚刚那骇人的对峙如同一个小插曲,葛洲和季然一如既往,独留一个周齐阳惴惴不安不上不下。
他为煞效力的事葛洲知道,他目的是夺走小崽这葛洲也知道。而他也知道葛洲留着他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带路找到煞。
周齐阳不是个傻的,几个手下全灭了就他独活,以他和葛洲的交情,葛洲肯定不会是因为少时那点相识而留他一命。
周齐阳绞尽脑汁思索,所有思路都指向一个结局——葛洲暂时不会杀他。
其实他不是傻的,不过也算是个半傻的,否则再好好想想,葛洲要灭智繁人,又为何要留他去寻找煞呢?
走着走着,季然突然偏头和阿蚊对视了一眼,然后从它嘴中接过了拴着周齐阳脖子的铁链。
刚刚还如思想家沉思的周齐阳被牵着脖子扯动了一下,瞬间又打回了原形。想屁呢,现在小命还在葛洲这个狗东西手上呢!
下一刻,偌大得不可思议的肥蚊子突然人间蒸发,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齐阳目瞪口呆了好半天,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想打开智脑查看心率波动,动了动手才发现被绑的得死死的,无济于事。
“喂!小子!那个大蚊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然抱着小崽,这里风沙太严重了,沙土也松软,不适合让小崽自己下来走。于是他便用腰带把小崽缠到自己胸前双手抱着。但接过阿蚊铁链时又放不开手,只能单手拖住现在的小屁股,另一只手抓住铁链。
他一向乐善好施,从未有如此经验,像是拖着“奴隶”一般。
以前有些达官显贵们暗自私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腌臜事,季然也听过好友们说过一些辛秘传闻,买卖奴隶在那时是权贵们乐衷于做的。
这也是为何他对现代的黑色交易并不惊讶。
季然颇为不好意思,不太能直视周齐阳:“它叫‘阿蚊’,在下取的名字。”
“谁他……它名字叫阿蚊啊,咳咳……”周齐阳忙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葛洲,赶紧话锋一转,“我是问它到底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消失?不,或者说是变小了?”
“啊,它消耗太大了,先回御兽空间了,且我俩今日才结契,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得好好养养。”
“御、御兽空间?什么玩意儿?”周齐阳蹙眉不解,脑袋那几根筋都快打结了,心态很是动摇,语气不稳,“喂……我刚才就想说了,你小子怎么讲话文绉绉的?御兽空间是干什么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季然回道:“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
“季然。”
葛洲停下脚步,扭头看来,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季然怀里的小崽,也顺便打断了他的话,让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我是鬼”的发言无疾而终。
“我来抱,牵好他,如果他想跑……”葛洲送给周齐阳一个冰冷的警告眼神,冻得周齐阳一激灵,这才慢悠悠继续,“那打断腿,就跑不了了。”
妈的。周齐阳气的得牙痒痒,这他妈,当他是狗遛呢?
季然知道他只是威胁,配合地解开腰带,将乖巧的小崽交接给葛洲:“好的,葛哥。”
方才还安静躺在季然小崽一下子就闹腾起来了:“爸爸!”
葛洲:“……”
小崽:“车车!”
葛洲:“?”新词汇?
季然有些惊讶:“小崽还会‘车’字?可真是厉害,或许可以教与她看些诗词,从小抓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严父?葛洲意外地看了身前盯着小崽思忖考量的季然,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傻白甜,对小孩教育还挺严格。
不到两岁,字都没认多少,不,说不定小崽根本不会认字,何谈教育?
不过葛洲在意的反而是另一点:“怎么?你从两岁就开始诗词歌赋了?”
“是啊。”季然,“父亲较为严苛,自我会说话开始便请来先生与我传道授业。”
葛洲:“哦……”
哦你妹啊又哦,一旁冷得抱紧双臂的周齐阳听到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心里不停吐槽。
葛洲:“确实严苛。”他自小无父无母,对家庭教育也不清楚,闻言也只是难得地附和了一句。
季然点头:“对。”
“啧,对你妈。”倒是周齐阳听他们这满嘴像是含着墨水一样的对话别扭得紧,心里吐槽着没注意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葛洲冷冷看了过去。
周齐阳立刻警觉,喉咙一梗猛咽口水,拼命找补:“对……对你妈好点,降温了,让伯母注意添衣服。”
一句话越讲越显得特别没底气。
季然哪里知道这些现代脏话,他顿了一下,这才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得孤寂又悲伤:“多谢,她应当知晓。”
多说多错,周齐阳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能骂,只好裹紧自己的作战服,缩在后面。
季然笑盈盈地看着小崽,见她将裹着脑袋的中衣吃进了嘴里,便小心用手指将衣服扯出来,又顺着额头整理好。
收回手时却停了下来。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推着什么带滚轮东西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太朦胧了,根本看不清长相和表情,但从身姿不难看出是名女性,衣着亦是葛洲穿的这般现代衣裳,红得艳丽,就是肩膀手臂都裸露在外,那双细脚也不遮寸缕。
啊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瞧不清面容,但却能看到她被头发和帽子遮住的低垂脑袋,一张勾着嘴角高高咧着的红唇,笑的有些骇人。
那张嘴缓慢地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季然瞬间呼吸一窒,仿佛那遮住的双眼其实躲在头发后面正死死盯着他一般。
小崽还在喊:“车车!”
而那模糊的画面如同错觉一般一闪而过。
季然疑惑地眨了眨眼,葛洲看出有事,问道:“怎么了?”
季然稳了稳心神,抬头道:“方才我……”
一阵狂风霎时卷起,从不远处卷着妖娆狂乱的“身躯”歪歪扭扭地朝他们过来。远远望去如条扭曲的蚯蚓,而一旦靠近,则像是“天罚”一般庞然巨大,令人望而生畏。
季然话说到一半吃了一嘴沙,呸了两声还没吐干净,就被葛洲牵着手腕飞速跑了起来!
衣服在狂风中胡乱飞扬,与风拍击的声音大得都要和风声并肩了。
周齐阳骂道:“葛洲!你他妈去死!要跑不会提前招呼一句吗?老子脖子要断了!”
嘴里的沙没吐完,又吃了一嘴,季然牢牢地抓着铁链:“葛哥,呸、那莫非就是呸!……龙卷风呀?”
三人如同拔河一样牵连着。葛洲很快带着两人与龙卷风拉开了距离,飞起的风沙变得不再那么多,也不再那么猛烈。
他将小崽牢牢护在怀里:“龙卷风是强对流天气的极端,沙漠里很少有强对流天气,不应该会出现龙卷风。”
周齐阳也吐完一嘴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闻言却不再似之前般吐槽。
这句话说得对。
他也意识到了这即将又会是一个危机的到来。
而是……恐怕不止如此。
葛洲:“龙卷风是云层中雷暴的产物,之后恐怕还会伴随雷电,强降雨,冰雹和大风。”
是的,这简直罕见。
沙漠里出现龙卷风,龙卷风带来强降雨,沙漠里强降雨,这相当匪夷所思了。
当然,是对于几年前了。
如今的沙漠,出现什么都不为过。
季然似懂非懂,对于解释都只听懂了后半句,但好在聪明,飞快地融会贯通懂了什么意思。
“那如何是好呢?”他原本还有些兴奋,以往从未见过这种天气,只听传闻说一些走货商队遇到过,且纷纷危言耸听多九死一生,恐怖非凡。
一望无垠的沙漠没有别的色彩,葛洲蹙眉查看云图,他们已经走过三分之二了,若是来得及或许能避开这场龙卷风。至于何时雷电降雨,这方面没有专家研究过灾难后的天气地质,更不要说沙漠里的了。
“继续走。”葛洲沉默又凝重地收起智脑,希望能来得及。
轰隆——!
一道巨大的雷声划破天际,视线所达之处皆明亮了片刻,闪得的人头晕眼花,闪得葛洲无语。
葛洲:“……”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啊!”季然尖叫出声,紧紧回抓葛洲的手腕,“葛哥!打雷了!”
葛洲眉心一跳:“怕雷?”雷都没他尖叫声大。
季然摇头:“不怕的。”
“那你叫什么?”
“唔……”季然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
他尴尬地想缓解一下注意力,边跟着跑边往后一看,差些吓了一跳!
周齐阳不知何时已经双脚离地,被铁链吊着脖子和身体在空中迎风飘扬,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翻着白眼,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张着没了动静。
闪电闪过,映得周齐阳像失了魂一般。
“啊!葛哥!”
葛洲眉头又是一跳:“又是怎么?怕电?”
“不是!”季然着急地用被抓着手腕的手指费劲地扯着葛洲的衣袖,道,“周公的,他!他死了!”
“?”周公的?
哦,想起来了。周齐阳。
这有什么惊讶的?
葛洲回头看了一眼,见周齐阳看起来像抽了魂,但张着的嘴还在不停小幅度煽动。
会害怕的是后面这个?
葛洲眼角一抽,倒是想起来年少时候的事,好似以前也有过雷雨天气,这个营养不良的跟屁虫,好像打雷闪电时常躲在他那垃圾堆旁的破小单间后面,那处正好有堵墙。
周齐阳缩在墙角死死捂着耳朵,小身板不停瑟瑟发抖。
而每逢雷雨天气,葛洲都不会锁门。
啪啦——!啪啦——!
从天而降的东西打在了葛洲的头上,将他从短暂的过去回忆里抽身出来。
是冰雹!
还夹杂着雨点。
葛洲下意识看向季然,表情流露出一丝动摇,像是怕他再次尖叫。
季然倒是没再尖叫了,因为他也被砸得自顾不暇眼冒金星,哎哟哎哟地直小声唤:“哎哟,好疼、疼。葛哥,这又是什么呀?”
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这么下去要么被雷劈死,要么被冰雹打死,要么被龙卷风卷到天上扔到某处摔死,虽然这个小鬼已经死了。
葛洲打定主意停下脚步,扯着季然的手攀住自己的腰:“抓住!”
他扯开抱着小崽的左臂,取出储存在手臂里的某张芯片,装进了智脑。
而在下一刻,整个沙漠只剩下肆虐的雷电风雨,而唯一和沙漠不同的色彩,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不见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