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凭虚峰的弟子都一片萎靡不振，他们没了师尊，的确可怜，但这些弟子里，应该只有蕴梦是真正最伤心的那一个。
因为没了的不只是师尊，还是心爱之人，甚至在伊天鸣死之前，都没来得及将心意说出口，真是可怜。
过往他将青山门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破从不说破，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度日。
但这一次却没有办法继续冷眼旁观，坐视不管。
他会来此，目的很简单，是为了玉卿歌。
“我方才从掌门那边过来，掌门的意思是，让我暂时接手凭虚峰，等找到合适之人在脱手。”
“只是放眼整个青山门，除掌门与我之外，都已是年轻一辈的弟子，要想再找出一个合适人选并不简单，所以来此想请师侄帮我解了这烦忧之事。”
玉卿歌连眼皮都没抬，只觉得他是来给人添堵的。
若不是因为大受打击的蕴梦还在这里，他已经翻脸毒舌了，哪里容得他在这里擅作主张。
一句句师侄倒是说得顺口，占人便宜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就数他最理直气壮。
连一句回应都懒得给，他扬手拂袖，用玄力将蕴梦从门口拉进里屋。
秋容欣赏着他那张阴沉也不失绝色的面容，脸上的笑意更浓。
“若师侄不愿意的话，大有其他人想要取而代之。”
“比如说……白翊君。”
这个自从青山门出事后，就许久未听见的名字再度出现。
玉卿歌的眉头一蹙，眼底尽是不悦之色。
就凭那个自视甚高的臭小子，何德何能，能暂管凭虚峰？
比起蕴梦，根本不值一提。
若非是嫌带弟子麻烦，又操心，他也愿意指点蕴梦一、二。
他若开口，蕴梦的修为绝对可以突飞猛进，超越这青山门下所有弟子，也无需一年半载。
虽说向来都不喜欢循规蹈矩，但这是墨沉萧的青山门，他不希望破坏了规矩。
所以从未提只字片语。
秋容不怕触怒他的继续笑道。
“那孩子自从上一次被责罚过后，学乖了不少，闭关修炼，连大门都不出，今天在仙来峰再见到他，竟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真叫人惊讶。”
他每一句话都是直戳玉卿歌的神经。
就是不嫌事大。
若问为何偏偏要针对最不好惹的玉卿歌，当然是有原因的。
玉卿歌答应他的事情，出尔反尔，心中很是不痛快。
别说是‘吃肉’了，就连看到也没给好脸色，亏得他心里惦念着玉卿歌。
如此求而不得，实在是难受的很，加上同在青山门，以往连踏云峰都不愿意出的他，却频频上仙来峰，只为看这人一眼。
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这般评价自己的行为，明知道是没结果的事情，却执着不已。
既然得不到，那就看他不好过。
这想法是挺变态的，可秋容那满肚子的苦涩无处宣泄，还是想要招惹他。
他调戏的目光被玉卿歌全然掠过，直接冷冷地扔出一句。
“他最好别让墨沉萧伤神，若做错半分，我就断他修真前程。”
一句话冷很果决。
蕴梦也似是被这股逼人的威压震慑到，身子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向他。
那颓丧绝望的眼神看着着实让人有些不忍。
若是今天的情况换成玉卿歌的话，恐怕早已经随墨沉萧一起去了，哪里还管那么许多。
这一生不能相守，那就功夫黄泉，也好过一个人留在世上独活，生不如死来的好。
唯独这件事的态度，从未有半分改变。
谁让墨沉萧是他的命呢。
那些安慰人的话，玉卿歌不会说，在他看来太过矫情，也毫无意义。
一个人心里有什么坎，纵然别人说千句万句也未必管用，除非蕴梦自己看开了，跨过了，才算是熬过了最难的这一道坎。
“蕴梦。”
“玉师弟，我很好，你无须担心我的。”
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显然已经哭过了。
可蕴梦已经极为小心的不想让人看出，他状态不好，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再让人替自己操心。
凭虚峰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师尊的死因也还未查明。
他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恨自己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无计可施。
明明发誓要护好师尊周全的，可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深埋在心底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心口痛的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我真是没用，太没用了！”
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却好似麻木了，不觉得痛。
玉卿歌没动手管，任由着他捶地发泄，直到那一只手变得鲜血淋漓，直到他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才消停下来。
手上的皮早已磨破，伤口深可见骨。
“伊天鸣死的那么怨，不想报仇了？”
“报……仇……师尊他不会希望我那么做的。”
“你不是伊天鸣，你怎么知道他不希望你替他报仇？”
这种时候，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他振作起来。
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完全是因为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没了，玉卿歌就再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至少在报仇之前，他应该都不会这样自残。
果然刚刚那一句话还是有用的，蕴梦的眼中有了些神。
玉卿歌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拉到床榻前按坐下，亲自替他在伤口上抹药。
等处理完伤口，蕴梦方才回过神，抬头怔怔看着他。
眼中的无奈多过伤痛。
良久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叹了一声，开口时的语气以平静许多。
“我明白玉师弟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在这个时候撑住，不要因为这一件事而轻易颓丧。”
“若是师尊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我现在这样，但我也不想执着于追查凶手，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凭虚峰上的师弟们安置好，毕竟青山门方才经历了一场劫难，弟子们的心里必然惶恐不安，我作为凭虚峰上的大弟子，必须起到好的带头作用，对吧，玉师弟？”
这几句话说出口有多苦涩，只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