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

  玉淮星接完电话回来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看向顾辞银问道:“银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辞银的腿上有伤,刚才走去另一间病房时有些勉强。

  瞧见玉淮星回来,顾辞念早就收敛起了情绪, 他走到玉淮星身边,不动声色的走到顾辞银和玉淮星中间, 说道:“他得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视线在顾辞念身上流转, 顾辞银轻笑了下:“不碍事。”

  之前看到弹出来的新闻玉淮星害怕上辈子的事以不同的形式发生, 现在瞧见顾辞银没有大碍他松了口气。

  虽然他在中间起的作用不大, 但至少现在没有发生像上辈子那样的悲剧。

  在医院待了许久,看到天上的乌云开始集聚,趁着还没下雨玉淮星和顾辞念准备离开。

  临走时顾辞念在玉淮星出了病房时走到顾辞银身边,眸光冷沉:“要是你让星星难过了, 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就得付出双倍的代价。”

  他一直没动顾辞银只是因为怕玉淮星会难过,他们的关系难得好转, 他费尽心思才能留在玉淮星身边,自然不会让顾辞银妨碍到他们的关系。

  可是要是顾辞银真的让玉淮星难过了, 他可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乌云越来越厚重, 把大地都掩盖在了一片漆黑里, 顾辞念把衣服披在玉淮星身上,握着他的手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虽然在两年前玉淮星和顾辞银已经和平分手了,可是他还是害怕, 还是不安。

  车子行驶在路上, 乌云在天上翻滚, 在他们到家后这场蓄力的雨终于以暴雨的形式倾洒而下。

  玉淮星洗完澡后出来, 一眼就看见等在浴室门口的顾辞念。

  “星星我帮你吹头发。”顾辞念拿来干毛巾帮玉淮星擦着头发, 擦至半干后他温柔的给玉淮星吹着头发。

  湿发落在掌心上, 在暖风下逐渐变干,柔软的发丝滑过指缝间带着柠檬味的洗发水的香气。

  外面的雨孜孜不倦的落下,雨声充斥着整座城市。

  玉淮星吹头发时已经开始犯困,这会儿靠在顾辞念的怀里缓缓睡了过去。

  把风筒放一边,顾辞念小心翼翼的抱着玉淮星,轻手轻脚的把他抱回到床上。

  垂眸晲着怀里的宝贝,他把玉淮星抱得紧些。

  “星星……”在玉淮星颈窝上蹭了蹭,他声音微哑,“你还在乎他是吗?”

  今天看到玉淮星因为担心顾辞银过去看他,不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尖。

  他怕玉淮星最后会觉得顾辞银更好。

  “他在你面前担心他的情人,那时候你生气吗?”顾辞念轻声自喃着,随后他自嘲的轻笑了下,“你连这个都能忍受对吗?可是……我看不得星星你委屈。”

  要是顾辞银真的让玉淮星难过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暗夜里淡黄色的光亮中透着危险。

  ——

  在课室里为了不妨碍到其他人,玉淮星和顾辞念还是坐在最后一排,但依旧架不住前面人纷纷回头。

  快要响上课铃时后门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快速走到玉淮星身边的一个空位坐下。

  玉淮星一开始没注意看,听见一声熟悉的「学长」他转回头才发现坐他身边的是林宇。

  这节是公开课,大四和大三的一起上。

  林宇感受到威慑的低气压他朝顾辞念那里看去,其实一进门他就发现顾辞念的存在。

  男人身形高大,长相俊逸帅气,搁在人群中耀眼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林宇弯着嘴角,装作刚看到顾辞念的样子说道:“顾学长也在啊,真是好巧啊。”

  顾辞念淡淡瞥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眸半垂,强大的气场天生带着震慑力,林宇忍不住轻颤了下。

  缓了缓,他努力忽视顾辞念的存在,和玉淮星说道:“学长,今晚有空吗?一起玩游戏?”

  今晚玉淮星没什么事,游戏里的枪声对他来说挺解压的,他正要说话,顾辞念旁边传来一声甜美的女声。

  “顾少,玉淮星,好巧——”



  林宇朝那边看去,望见声音的来源他的笑意逐渐散开,硬挤出礼貌微笑道:“语儿学姐你怎么在这?”

  “我记得语儿学姐你可不用上这门课。”林宇说道,“美术系的课这么少吗?”

  林语儿有些不淡定的偷看着顾辞念的脸色,维持着笑意说道:“美术系课是不多,想见识多些所以来听听这门课,谁知道这么恰巧遇到你们。”

  玉淮星朝林语儿看了眼,想起上次游戏的事,忽然了然。

  “星星,这边风大。”顾辞念帮玉淮星收拾着东西说道,“我们去那边吧。”

  顾辞念特意选了个离林语儿最远的位置,原本四个人的位置现在只剩下林语儿一个人。

  因为顾辞念选的那个位置只能坐下三个人。

  林语儿气的想跺脚,可看着顾辞念的背影只好生生忍住。

  这节课结束,林语儿赶在下课铃一响立刻跑到顾辞念面前,甜美笑道:“之前听你们说晚上要玩游戏?带我吧,刚好四排,而且我技术也不差!”

  闻到林语儿身上的香水味顾辞念拧了拧眉,特意往后离远些,免得沾到那些味道。

  “不了,不约陌生人。”顾辞念神色淡漠,明显不想多说一句话。

  “一开始谁都是陌生人,认识了就——”

  “听不懂人话?”顾辞念语气沉冷,林语儿显然吓了一跳,怔在原地没敢动。

  顾辞念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眼里都是玉淮星,转向玉淮星时他眼底的淡漠顷刻间裹满温柔。

  “星星我们走吧,我预约了餐厅。”

  两小时前顾辞念就预约了餐厅,是补血的鹿血火锅,那间店的甜品之前玉淮星说过好吃。

  路上玉淮星疑惑的看向顾辞念,问道:“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吗?”

  顾辞念回过头,神色温柔的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递给玉淮星:“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玉淮星接过奶茶,对于顾辞念的话他没有应声。

  刚才顾辞念的决绝和下意识避开别人的示好这些都让他心头发热,仿佛眼前这个人眼里心里都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学长!”处理完学生会的事林宇跟上来,顾辞念锋利的眉心微蹙。

  “学长我们一起吃饭吧!”林宇说道。

  顾辞念一口回绝:“星星和我约好了。”

  “没关系。”林宇对对玉淮星笑的灿烂:“学长介意我也一起去吗?”

  “我舍友他们今晚都不在宿舍,要是顾学长介意那我就自己去食堂吃饭吧。”他抿唇看向顾辞念,说道,“顾学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途中被林宇横插一脚,甜蜜的二人晚餐最后变成了三人小团体火锅。

  靠近晚饭时间是下班高峰期,去到半路随着一声雷声轰鸣开始下起了大雨。

  玉淮星看向顾辞念,见他捂着心口问道:“又开始疼了吗?”

  顾辞念勉强的笑了下:“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

  瞧着外面这么大雨,玉淮星抿了抿唇对林宇歉意道:“林宇抱歉,我们下次再约吧,顾辞念不舒服。”

  望向顾辞念,林宇还是第一次见顾辞念露出脆弱的神色,他问道:“他怎么了?”

  玉淮星给顾辞念顺着背:“下雨天他伤口会疼。”

  正说着话,顾辞念的手机震动起来,那边传来顾辞旭的声音:“哥你在哪?我在有何火锅,需要帮星星打包甜点过去吗?上次你不是说星星喜欢这家火锅店里的甜点吗,正好。”

  顾辞念订的火锅店就是有何火锅,顾辞旭现在正在那间火锅城里,旁边还传来服务员的声音。

  车子没有中途改道,去到有何火锅林宇下车看到一个长得和顾辞念有几分相似的男生站在门口,他只好忍着心里的不悦和玉淮星道别。

  之前他做戏太过,正好顾辞旭的电话打来,玉淮星不忍他一个人吃饭,最后就变成了顾辞旭陪他一起吃,正好两人有伴。

  “你是林宇吧?”顾辞旭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和林宇打招呼,“你好呀。”

  林宇转回头,看向正笑着对他伸出手的顾辞旭顿了下,这人虽然是顾辞念的弟弟,但除了长相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和顾辞念完全不同。

  伸手和顾辞旭握了下手,他听顾辞旭道:“走吧,之前我不知道你会来先点了一些菜,待会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除了一开始的拘谨现在倒也还好,可能是火锅让人放松。

  顾辞旭烫着毛肚,他抬头看向林宇说道:“林宇,你喜欢星星是吗?”

  正在吃牛肉的林宇抬头,顾辞旭见他眼底的震惊他笑了笑道:“很明显,不过我只是问问。”

  林宇把嘴里的肉咽下,用纸巾擦了擦嘴:“我虽然喜欢学长,但我不会做学长讨厌的事,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顾辞旭点头,他把刚烫好的毛肚夹到自己碗里,之后手顿了下把剩下的一半夹到林宇碗里。

  他默叹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的想要对他好很正常,他总不能劝林宇放弃。

  把碗里的毛肚蘸酱,他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哥的脾气你知道的,这个世上只有星星能让他无条件容忍,其余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林宇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替你哥当说客大可不必。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学长发生了什么会失忆,可是学长慢慢恢复记忆时他有时候总会很难过,虽然他尽力隐藏,可我还是能感觉到。”

  顾辞旭顿了下,正要吃毛肚的动作停住,几秒后才放进嘴里。

  他道:“我没有想为我哥开脱,他之前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只是我想提醒你,我哥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星星,哪怕让他皱一下眉都不行。”

  林宇握着筷子,翻动了下碗里的毛肚,他问道:“顾辞念的伤是装的吧?”

  雨还在噼里啪啦的倾洒而下,嘈杂的声音把他们的声音盖过,慢慢混在风雨中。

  落地窗的玻璃上滑落着一道道的水痕,透过玻璃窗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雨幕。

  玉淮星给顾辞念倒了杯热水,望着这样的天气他说道:“很疼吗?还是叫医生来吧。”

  顾辞念摇摇头,靠在玉淮星身上他哑着声音道:“没事,星星,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行吗?”

  心口上的伤口雨天的确会隐痛,只是程度并不严重,现在会这样,只是前些天他把那道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弄伤。

  他不会再骗玉淮星,可是他也需要这道伤口帮他留在玉淮星身边。

  如果疼痛能换来玉淮星的关注,他不介意一直痛下去。

  ……

  夜里,玉淮星在顾辞念怀里轻颤了下眼睫,迷蒙的睁开眼睛。

  无意识的在炙热的怀里蹭了蹭,顾辞念抱着他的手臂本能的抱紧些,下一秒男人也跟着醒来。

  下意识的看向怀里人,见他还好好的躺在自己怀里顾辞念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怎么醒了?”他的嗓音沉哑,带着没有休息好的疲倦,却满含温柔,“是渴了吗?”

  玉淮星缓慢的点点头。

  男人倒了杯热水回来,把玉淮星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会舒服些。

  “来,星星小心烫。”给玉淮星喂了几口水,他帮他擦了擦嘴角。

  “还要吗?”

  玉淮星摇摇头,靠在顾辞念怀里脑海掠过刚才做的梦,他攥了下指尖,轻声道:“顾辞念,你上辈子有听到过庙宇里传来的钟声吗?一声一声,宛如在为谁哀悼。”

  刚才……他又做梦了,还是一样梦见那层层的白雾。

  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听到了庙宇敲钟的声音,而且那钟声越来越清晰。

  方子淮曾说过上辈子在锦城经常会听到哀鸣一般的钟声,他在梦里听到的钟声也仿若带着无尽的哀伤。

  顾辞念怔了怔,几秒后才柔声道:“听到过,那是我建在山顶上的庙宇。”

  闻声玉淮星抬眸,看着顾辞念深邃的侧脸他不自觉的攥着指尖:“为什么?”

  “因为……”顾辞念顿了下,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我太想念你了,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始终不愿意相信你真的离开了我。”

  上辈子在玉淮星死后,他用过很多方式都无法让玉淮星醒来,更无法让他的身体暖起来。

  让锦城送葬后他终于冷静了一些,晲着玉淮星冰冷精致的容颜,他建了一座冰城,还打造了一副冰棺。

  在那里,他一直陪着玉淮星,就好像玉淮星只是睡了一觉,只要等他睡够了……

  他就会醒来。

  在庙宇里他每天都会去祈祷,以前他不屑的东西在那个瞬间他却成了最虔诚的信徒。

  庙宇的后山上种着一大片曼陀沙华,盛开时一片殷红艳丽如血般的花朵在风中翩翩起舞。

  花香混在风里,飘荡了整个山头。

  淡淡的花香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在那思念里又含着无尽的哀伤。

  每次下雪,雪花飘落坠入殷红的曼陀沙华的花瓣上,就连钟声都彷如哀鸣一般。

  玉淮星心口忽然有些闷涨,那种混乱又让他无措的心绪在心尖蔓延,把心口都烫的发麻。

  心口里那些碎掉的冰在那股烫热里渐渐的融化,这种无措让他下意识的握着自己戴着红绳的那只手的手腕。

  “是想奶奶了吗?”瞧见玉淮星的小动作,顾辞念把他往自己怀里抱紧了几分。

  他手搭上玉淮星握着手腕的那只手的手背,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背安抚着,磁沉的嗓音柔声道:“过几天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玉淮星瞬间抬眸:“去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