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蔺毓肯定胜不了。
那就只能跑了。
混混头子看出蔺毓的心思，给小弟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地绕到蔺毓身后，截住他的后路。
旁边是马路，车流连绵不绝。
蔺毓插翅难逃。
许是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混混头子没急着报仇，开始嘴炮输出：“年级倒数第一买卷子，撕着玩么？”
小弟们放声大笑：“撕报纸可以预防老年痴呆，撕卷子应该也行。”
蔺毓没被他们激怒，十分平静地问：“到底怎么样才会彻底放过我？说清楚，我们一次性解决。”
混混头子没想到蔺毓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毕竟之前的相处中，他都是唯唯诺诺的。
一时间愣住。
见对方不说话，蔺毓提出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打一架。我赢了，别再骚扰我。你赢了，什么要求随便提。”
混混头子沉思片刻，歪头一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
蔺毓：“……”
好好一个混混，偏偏长了脑子。
“这样吧，”总不能这么一直僵持着，混混头子也想出个办法，“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我就放你走。”
买资料不确定花多少钱，蔺毓把1000块钱全部带在身上。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给了钱此事便一了百了。
相反，只会更变本加厉。
想也不想地说：“我没钱。”
见蔺毓不配合，几个人也不多哔哔，上手就要抢。
书店门上挂的风铃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混混头子表情一变。
蔺毓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几个人身上，没注意到。
“打架么，带我一个。”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蔺毓猛地转过头。
顾琊拎着印有‘园丁书屋’字样的手提袋，从书店门口的台阶上走下来，径直走到蔺毓身边。
狭长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混混头子，表情冷冷的。
蔺毓看着身旁的少年，他刚刚一直在认真挑选学习资料，竟然没发现他也在里面。
急于刷好感度的蔺毓问了句：“你也来买学习资料？”
顾琊没理他，继续盯着混混头子：“打不打？”
蔺毓一听，连忙道：“你不用为了我……”
跟他们打架。
话说到一半，被顾琊无情打断：“闭嘴。没跟你说话。”
蔺毓：“……”
咋这么凶。
昨天巷子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顾琊一打三跟玩儿似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混混头子扔下句“改天再收拾你，”带着三个小弟溜之大吉。
全程没费一兵一卒。
蔺毓真诚道谢：“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今天就遇上大麻烦了。请你吃饭怎么样？”
“想多了。”顾琊不痛不痒地开口，“我只是单纯想打架。”
第三天了。
他还没出来。
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快把顾琊逼疯。他急需找一个宣泄口，彻底发泄出去。
蔺毓：“……”
说话太直接了不好。
“那也是要谢谢的。你想吃什么？我请。”
顾琊没吭声，抬脚离开。
蔺毓刚要跟上去，被对方一个眼神吓住。
“别跟着我。”
“没跟着你。我要去你家包子铺买包子。”
顾琊看着面前的人，另一份记忆涌入脑海。
神情立刻冷下来。
“那里不欢迎你，滚！”
蔺毓：“……”
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好在蔺毓脸皮够厚：“要不你把我的腿打断，不然我肯定去。”
没想到对方如此死皮赖脸，顾琊愣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敢？”
蔺毓伸出右腿，挡在顾琊跟前：“你来。”
27岁的人耍起无赖，岂是17岁的少年能招架得住的。
顾琊咬了咬后槽牙，走了。
蔺毓成功尾随至包子铺。
现在刚十点出头，早餐高峰过去了，午餐高峰还没来，店里没客人。
老人正在蒸包子。
看到蔺毓进来，明显还记得他，一脸慈祥地说：“你是前天来买包子的那个小孩。”
“奶奶好，我是顾琊的同班同学。”
顾琊横了他一眼，对这声“奶奶”十分不满。
蔺毓只当没看到，冲老人甜甜一笑：“奶奶，今天有胡萝卜羊肉馅的包子吗？”
老人成功被他的笑容俘获：“有有有！刚出锅，要几个？”
“4个。”
接过包子，蔺毓准备付钱。
老人连忙阻止：“不用给了。既然是我家崽崽的同学，以后在学校多照顾着他点就行。”
这声“崽崽”让蔺毓眼底一湿。
思绪不由得漂远。
“崽崽啊，奶奶不能再陪你了。冰箱里冻着你最爱吃的包子，千万照顾好自己。等有女朋友了，给奶奶烧纸去个信，奶奶也就彻底放心了。”
上辈子奶奶弥留之际的话语犹在耳畔。
年纪大，器官衰竭引起的正常死亡。
这没什么好遗憾的。
他唯一遗憾的，是奶奶操劳一辈子，却没真正享几天福。
希望这辈子有机会弥补。
捏在手里的5块钱被扯走。
回过神，顾琊已经拿着钱走到收银处。
蔺毓：“……”
行吧，真把他当白吃白喝的了。
老人见此，不满地冲顾琊道：“你这孩子，快把钱给人家。同学吃还能要钱。”
顾琊置若罔闻，从钱匣里拿出一枚一元硬币，走到蔺毓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赶紧走。”
说完，把硬币拍在他手上。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搞好关系这件事讲究循序渐进。
大拇指轻轻一弹，放在上面的硬币顺着力道向上飞去，到达一定高度后迅速回落。
蔺毓飞快合上手掌，问顾琊：“猜猜是花还是字？”
顾琊并不想配合如此幼稚的游戏，眼神平静地看着蔺毓，宛如再看一个智障。
蔺毓摊开手掌。
硬币静静躺在他的掌心，花面朝上。
“看来我明天还得来。”
“……”顾琊，“字你也这么说。”
蔺毓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赶紧走！”顾琊耐心告罄，阴着一张脸，“明天不许来。否则……”
“打断我的腿？”
左腿十分配合伸出来。
再一不再二。
顾琊作势要踢。
蔺毓飞快收回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没走出几步，又停下来，扭身看向身后身形高挑的少年：“你不是说包子就算喂狗也不卖我么。”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包子。
顾琊咬牙。
暴力欺负腻了，开始搞猫玩耗子这招儿。
内心对蔺毓的厌恶更甚。
蔺毓可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左手拎着包子，右手拎着学习资料，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到家，蔺俊峰他们都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乐融融。
见蔺毓拎着一堆书跟卷子进来，表情各异。
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坏孩子”突然买书，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值得研究。
蔺谨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去学习了。”
“作业不是写完了么。”陈诗镜反应迅速地跟儿子打配合。
“预习新知识，这样就能比其他同学学得快。”
“儿子真乖！快去吧，妈妈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蔺毓在门口换鞋，听到这番对话，内心一阵好笑。
不得不说，以蔺谨13岁的年纪，有这份心眼儿和机灵劲，确实挺难得的。
当然了，陈诗镜功不可没。
换好拖鞋，蔺毓一声不吭地走进去。
陈诗镜缓缓开口：“后天开学，记得把衣服都收拾好。住校不比在家，凡事多迁就一点。你性格好斗……”
若只是虚伪的关心倒也罢了，敷衍应付即可。
偏偏还夹带私货。
蔺毓打断：“谢谢阿姨关心，我不是斗鸡，不好斗。您多虑了。”
陈诗镜讪讪闭嘴，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蔺俊峰又掏出了他的大嗓门。
除了吼就是嚷。
蔺毓沉默着朝卧室走去。
身后是蔺俊峰更加愤怒的话语：“他要是有小谨一半懂事，我都得烧碗口粗的香！跟他妈一个德行！”
蔺毓关门的动作一顿。
哪怕他没有把对方当做亲人，听到这话，心里都觉得被刺了一下。
更何况是原主呢。
多想无益。
门关好，蔺毓坐在椅子上，趁着包子还热乎，解开袋子开吃。
熟悉的味道让他开心地眯了眯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这是他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哪怕人生重来一回，蔺毓也觉得考大学是他的重要出路。
不可错过。
不许失误。
扯出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油，把学习资料拿出来，配合着课本，巩固学到手的知识。
太过认真，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门打开一条缝。
蔺俊峰顺着狭窄的门缝向里面看去。
他看到了奋笔疾书的蔺毓，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不管是真学还是装样子，起码眼前这一幕让他很顺心。
轻关上门，蔺俊峰走到餐桌前：“学习呢，饭给他留出来。”
陈诗镜盛饭的动作一顿，不太相信地问：“真学呢？”
蔺俊峰“嗯”一声，坐到椅子上，面色带着些欣慰：“我不求别的，他给我拿回一个普通本科的毕业证就行。这样我就能安排他在公司上班。”
陈诗镜没说话，握饭勺的手一再收紧。
第二天中午，蔺毓按计划去包子铺买包子。
途中会经过市医院。
本来他也没当回事，就跟平时一样。直到老远在医院门口看到顾琊的身影。
蔺毓下意识跟上去。
等进了门口，人早没影了。
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个人就是顾琊。
心里不由得浮上疑问。
好端端的来医院做什么？
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