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珂走在七楼的长廊里,在回想刚才跟肖叶的那番谈话。

  ‘罪犯的行为没有受到处罚,受害者的伤口便只是隐藏了起来。’

  咨询快结束时聊到的那个案件,不知道是对方纯粹想知道他的共情能力,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故意拿这件事来试探他。

  试探便试探吧,肯定也是为了最终效果,裴珂相信肖叶会恪守业内规则,不会轻易泄露他的信息。

  但到底心理咨询能帮助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他只能随缘。

  反正他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有一根稻草也要捞一把试试。

  脑海里思考着事情,裴珂没注意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等到了眼前,他抬头看到了云寒,这才停住脚步。

  对方正依靠在开着一扇窗的角落抽烟,指尖夹烟的动作娴熟,烟雾徐徐从红-唇中轻吐出来。

  单薄的衣服让他耳尖冻得通-红,整个人依旧穿着薄纱一样的少爷制服,露-出的手腕细得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断掉,眼睛因为冷而生出一层雾气,全身带着一股柔弱的美感。

  他应该很冷,却依旧在这里开着窗,感受着冷风,这让裴珂想起自己刚才做咨询时选的环境。

  他们身体对外界的冷可能都反应迟钝吧。

  裴珂抬手抓了下脖颈上的一件兔毛脖圈,这是宁丞远昨天在他出门时随手给戴的,男人就这样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他。

  他收到宁丞远送的东西太多,这种小事也未记在心上,现在看到云寒,才想起这一茬来。

  就见云寒的眼睛落在他的脖颈上,又缓缓移走投向窗外。

  裴珂说不出心底的感觉,云寒羡慕他,但他倒也不怎么觉得自己幸福。

  一个多月前,云寒还说会帮他跟主管讲情,可以直接来上面工作,而现在两个人的地位就截然转变,可谓造化弄人。

  ‘宁总从一楼找了个服务生作小男友’,这事已经在楼里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被传了多少八卦,裴珂倒也没仔细去管,但从偶尔漏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都在讲他麻雀变了凤凰,飞上了枝头,享受了荣华富贵。

  “云哥,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还作数吗?”裴珂率先开口。

  云寒夹着烟妩女眉地笑了下:“怎么?你还想端酒?”

  “行吗?”裴珂态度如一。

  “行——怎么不行。”对方把音拖长一挑眉,“就怕到时候宁总怪罪起来……不好办啊。”

  “没事,我去跟他说。”裴珂对着云寒一点头,“谢云哥。”

  礼貌做足,裴珂没管云寒看他的打量目光,继续自己的路,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后,门也未敲,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门走进去。

  宁丞远在玩桌面足球,那台机器还是刚让人搬上来的,供他解闷用。

  “账户支出两万做什么去了?”男人控制着滑竿将足球踢进球门,松开木柄,手臂撑在床上,“用钱怎么不跟我讲呢?”

  没办法,他们的银-行卡让宁丞远派人做过绑定,裴珂刷子卡,会扣母卡的费用。

  “心情好做公益,给路边乞丐了。”裴珂随口扯了个理由,尽管他知道这浑话宁丞远也不会信。

  他摘下脖套,挂好大衣,一转身就被已经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给拥了个正着,紧接着便被按在办公桌上。

  裴珂撑在桌面上,视线扫过看到了摆放着的材料,见那公司的图标眼熟他顺手将计划书拿了过来。

  “心不在焉,小心我罚你。”男人的声音紧贴着耳朵。

  然而裴珂却无暇顾及那些手上的动作,陷入对过往的回忆中。

  “你看得懂吗?用不用我教你,嗯?”宁丞远不满意他的走神,将他手里打开的文件抽走丢在一旁,“你想取就取,拿去做慈善也行,只要你高兴……”

  “你准备入资千安药业?”裴珂打断男人的话,语调依然保持着冷静,上一世这个企业后期出现过严重的药-监问题,发往部分省市的疫-苗发现无效,有很长一段时间该药业股份跌至谷底,而且这事传出去,名声变差,在伪善的富人圈里肯定会被看不起。

  之所以裴珂对千安药业有印象,是因为上一世宁丞远很想从它开启自己的事业,然后逐渐挑战自己兄长,后来他的入资计划并没有成功,宁昭阻止了他。

  等到曝出问题后,裴珂也没见宁丞远多么感谢自己大哥。

  宁昭帮忙,宁丞远不领情,因为他们之间还存在仇恨和竞争。

  思绪想到这里,紧接着就被接下来的动作打乱,裴珂只能暂且将这件事稍作一放,心底暗自记下。

  一番云朝雨暮后,洗漱干净的裴珂将自己藏在柔软的被褥中,累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安静地感受男人落下的吻。

  “我的伤恢复好了。”他扬了下那只手臂。

  男人听到这里注意力转移,握住他胳膊上的伤口,拇指轻扌无,新生的疤痕太过细女敕,让裴珂轻轻一-颤想抽-回手来。

  “去疤痕的药物有在用?”

  “嗯。”裴珂想到冰箱里的生长因子,头困得一点一点,“我要在七楼端酒。”

  宁丞远一时间没回话,可能在怀疑听错了,重新自我确认。

  裴珂又解释:“我要自食其力,跟你恋爱是一回事,工作是另一回事。”

  这话换来男人的笑,将他环进怀里:“你觉得这样就不算包-养了?心底有安慰是吗?今天的两万块你得打多长时间的工才能还回来?”

  裴珂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我救人有功,你让人发的奖金足够,只是还没打款,正好你抵消掉不用给我了。”

  “你想打工就跟在我身边,我给你找个闲位,每天跟着我。”

  “等分手后我还能继续呆在闲位上吗?”裴珂微微转头,将自己脸朝向怀里,话语已经变得微弱朦胧,“你不可能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你只会陪我一会儿,然后我们便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他没等宁丞远接话。

  “宁丞远,我想有工作啊。”

  这话说到最后,那尾音轻飘飘的,就像是说话人睡着了一样,只留下一声重点的呼吸。

  宁丞远见人睡着没再开口否定这件事,只低头看了眼怀中人的睡颜,另一只手将床头灯关上,然后垫在脑后。

  裴珂说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这句话即便只是随口一讲,也让人有些介意。

  宁丞远挺讨厌有人给他在兴致高-昂的情况下泼冷水,这段关系他还没有厌倦提出结束,怎么另一人已经开始想离开他后如何自力更生了呢。

  他的人自己还护不住吗?跟他相处过的情人,哪个不是分手后赚得两手流油,阶级都能一跃。

  宁丞远有时候想敲开裴珂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然后把忧郁的部分全给赶跑,让裴珂也不至于整个人心凉得跟颗石头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这些天过下来,对枕边人一丝感情也没多有,宁丞远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越亲密了,才能越感觉到裴珂心底藏着一团团迷雾。

  像今天,刚才又说胡话,说什么没法走到最后,再也不能在一起。

  自己这个小男友,怎么样才能正常起来,宁丞远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美人是美,但一直这样,倒搞得他都有些担心起来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以前他被人追着爱着捧着奉着,情人除了喜欢他就是更喜欢他,没有例外。

  现在,他竟然开始在想如何让对方喜欢自己了,就像是真正想要将一个人追到手,而不是站在原地等着莺莺燕燕投送怀抱。

  宁丞远第一次在忄青爱方面感觉到了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沦陷吧,宁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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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太短的渣作者拔腿就跑,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