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对不起,我不穿了>第185章 装相

  八月初六,唐诀的生辰,因为唐诀不愿铺张,除去三日的休沐之外,也只照旧往常,在梦梨园的尚寒宫里摆了宴席,与后宫的妃嫔还有朝臣一起用餐,等到餐后他们献上今年的礼物之后,这个生辰也就算是过了。

  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皇后、太后,皆不在场。

  今年的二月底,殷如意在紫和宫中生产了,生了个小女孩儿,接生的说这孩子比起平常人家生的孩子要小许多,恐怕很难养活,而殷如意本就是高龄产子,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大出血,生完孩子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死在了血泊之中。

  唐诀没给殷如意留面子,正如殷如意当年没给他的母妃留面子。

  宁妃是被扣上了诬陷孝娴皇后之名被人雨夜灌下毒药才死的,唐诀自然也不会让殷如意作为晏国的太后入殓,殷如意身为晏国太后,却与人私通,甚至怀有身孕,为生子而死一事他让史官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并削了殷如意太后之名,不准她入葬太后陵墓,只将她的尸体埋在了殷家的坟堆中,也未大办,她死的当日,便直接叫人拖出宫了。

  至于殷如意生的那个孩子,唐诀让人将她也带出宫,远离京都,找个家中没孩子的殷实人家送过去,再留两锭银子,若能养活便好好活,若养不活也算是她的命了。

  太后死,晏国无丧,唐诀处理得快,也很果断,紫和宫中那些照顾太后的宫女一个不留。

  至于皇后……因那一句此生不再相见的话,皇后便从未出过清颐宫了。

  在唐诀生辰的前一个月,后宫还出了一档子事儿,因唐诀从未去过后宫,所以娴昭仪与一名长相好看的太监私通之事被发现,娴昭仪也没了,如今宫中妃嫔人少,礼部尚书却也不敢提采选之事。

  皇后只在清颐宫中吃斋念佛,整日不出,几乎谁也不见,最近连齐灵俏都见少了。

  淑妃虽帮着打理后宫,却力不从心,一直都是陈昭媛在旁协助,后宫里就还有一个沐昭仪与陈婕妤和齐美人,总共加在一起,一只手便可以数的过来,礼部尚书急,急自己的外甥女虽成了昭媛,却腹中不争气,其余的朝臣也急,急陛下如今都二十了,还没有子嗣。

  一餐饭后,朝臣献礼,唐诀歪着身体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眼中平平,不论看见什么宝贝都没有半分光彩,后来便是妃嫔献礼。

  淑妃为首,她家中无人,又不受宠,实在没能送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上自己画的一幅画表心意,唐诀看那副画的表情,与看前头的奇珍异宝并无不同。

  后来的嫔妃也送了一些东西,齐灵俏因与淑妃、陈曦为一宫,故而坐在一起,她手上倒是有个宝贝,不过那东西不是她的,而是皇后托人找来的,一副顶级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皆是金贵,送给唐诀时,唐诀依旧兴趣缺缺,只点头算收下了。

  轮到陈曦时,齐灵俏仔细地看了陈曦一眼,总觉得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微微皱眉再细看,齐灵俏一惊,问她:“你怎么在自己眼下画了朵小红梅?”

  陈曦朝她瞥了一眼道:“我为了赶制陛下礼物多日不能好眠,所以眼下生了个痘,为了避免难看,只能这般画了。”

  齐灵俏眨了眨眼说:“你平日也不喜欢穿绣梨花的裙子,不是更爱兰花多些吗?”

  陈曦微微一顿,淑妃也朝她看去,也觉得今日的陈曦有些古怪,齐灵俏撇嘴:“你这样有些像云妃。”

  穿着,妆容,都像。

  “迢迢以前是跟着云妃的,现下跟着我,恐怕是把那些小习惯带来了,我却是无所谓的。”陈曦说罢,走上前去送自己备好的礼。

  礼物很小,檀香木盒装着,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把扇子,扇骨为镂空的玉,扇面则是丝绸,上头浅绿色的线绣着苦竹,扇下还挂着墨绿色的穗子。

  陈曦笑道:“妾身知晓陛下什么也不缺,只跟在淑妃娘娘身侧学过一些刺绣功夫,便拿来献丑了。”

  唐诀抬眸看了陈曦一眼,远瞧陈曦的手上捧着玉扇,一身霜色梨花裙,微微颔首扇面遮住了下半张脸,她没抬眸,一缕发丝刚好遮住了眼下红梅的一半,只露出了一片梅花瓣,犹如一粒红痣,惊得唐诀即刻站了起来。

  众人皆朝唐诀看去,陈曦也微微惊讶抬眸看向他,唐诀怔怔地看着陈曦的那张脸,不像,完全不像,却是多种相似之物凑在一起造成的错觉。

  于是唐诀坐了回去,那双眼却始终没从陈曦的身上挪开,玉扇像,梨花裙像,红痣像,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相似,不如陈曦以往说话的那般温和如水,却带着点儿雀跃的灵动在里头。

  一个人用心至此,他不会猜不透对方想要什么。

  陈曦的心于唐诀而言,就写在她的脸上了。

  宴席散了,齐灵俏与淑妃一起回宫,唯有陈曦留在梦梨园这处没走,这些日子她们也算是看清楚了,因为陈曦身后跟着迢迢,又经常在唐诀国务繁忙之际与迢迢一起去打理淳玉宫,她对迢迢如以往云妃对迢迢一般好,从未有过打骂,甚至还喜欢与她一起玩闹。

  玩闹中的笑容几分真假谁都不愿去猜,但她确实做到了,比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更贴近唐诀。

  淑妃垂眸道:“看来要不了多久,本宫手上的权利都要交到她手上了。”

  “她将自己装扮成云妃,陛下难道看不出来吗?”齐灵俏皱眉。

  淑妃浅浅地笑了一瞬:“看得出来看不出来,我们说了也不算。”

  人都散了,梦梨园的热闹也歇了,唐诀出了尚寒宫发现陈曦没走,就她一个人站在一棵梨树下等着,唐诀大约也猜到了她会在这儿。

  两人之间隔了三十多步,远看,陈曦的发饰、衣裙乃至妆容都与云谣很像,极尽素雅,却又喜欢在其中点缀这一些色彩,云谣不喜欢浓妆艳抹,穿金戴银,是因为她嫌麻烦,陈曦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讨唐诀欢心。

  时常在淳玉宫前碰见帮忙打理花草的陈曦时,唐诀就明白陈曦的用心了。

  唐诀从不觉得陈曦如她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纯澈干净,她的心思很深,从她刚入宫便知晓附和齐灵俏便能看出了,一个真正不争的人不会去攀附别人,讨好别人。

  唐诀不将陈曦从淳玉宫前赶走,是因为陈曦虽然争,却也识时务,唐诀刚开始有些厌烦她了,她便行礼退下,她从来不会多嘴,也从来不开口说他不喜欢听的话,不触碰他的逆鳞,顺着他的心意而为。

  所以唐诀从不去管她,不过今日看来,陈曦不是一直无欲无求的,她始终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陈曦远远地对唐诀行礼,唐诀慢慢走过去,尚公公在跟上几步之后发现唐诀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停下了。

  尚公公知道陈曦算是个好姑娘,她的心机从来不用在争风吃醋上,也从不将他人看做傻瓜,以为自己能真的能装得像,她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去讨好唐诀,希望唐诀能多看她几眼。

  事实上,尚公公也希望唐诀能从与云谣的过去里走出来,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让陆清在民间寻找过许多遍眼下有红痣的女子,自然这件事没有告诉唐诀,可他也确实没有再找到云谣。

  云谣消失时,带走了唐诀的心,所以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心一直都是空的。

  除了淳玉宫,后宫他哪儿也不去,齐灵俏与其余几个妃嫔也偶尔会来淳玉宫只为与唐诀碰面,可唐诀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过,即便是陈曦,他也看不上。

  可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过往不论是美好还是痛苦总会过去,谁也不能活在记忆中,他将淳玉宫的花照顾好了,也看过五月的海棠开遍淳玉宫,尚公公以为他该放下了,可他始终放不下,放不下,别人便走不近。

  尚公公原以为陈曦不错的,或许假以时日,陈曦安静的陪伴能打动唐诀,可今日见了陈曦之后,尚公公却不这么想了,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解唐诀心病的最好方法。

  唐诀走到陈曦跟前,一双眼仔细地看着她裙摆的梨花,忽而想起来前年在锦园时,云谣第一次穿绣梨花的裙子从他跟前跑过的样子,那时太阳将将要下山,金光撒在她裙摆的梨花上,她毫无顾忌,领着秋夕要去果园摘西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有些戳中他的心。

  那一次他喊:“云谣!”

  不顾手上的公务,连忙跟了出去,云谣站在阳光里回头看他,应了一声:“哎!”

  回忆涌上来分外清晰,时间在他这里并未冲淡一切,反而加深了许多他过去从不曾在意的细节,或许那些美好的光华,都是他后来的臆想。

  “陛下今日……找妾身吗?”陈曦大胆问他。

  唐诀因为这句话,从回忆中抽离,眉心细不可见地皱起,陈曦扭着衣摆的穗子道:“陛下心中深爱云妃姐姐妾身知晓,但陛下也是帝王,心中不能总记挂一人的。”

  唐诀问:“是礼部尚书让你来的。”

  “舅舅的确与妾身说过一些话,妾身不想争宠,只是心疼陛下,云妃姐姐已故近一年了,您不能为了她一人不顾晏国将来,日后,您还得有子嗣,后宫也不能仅仅只有几人,爱一人,记着她便好了,若云妃姐姐在天有灵,恐怕也不想陛下为她如此消沉。”陈曦说罢,大着胆子伸手去拉唐诀道:“陛下今日,唤妾身吧。”

  唐诀看向陈曦牵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很软。

  当天晚上,唐诀端着椅子坐在延宸殿前抬头望月,尚公公陪在身侧许久,唐诀忽而问他:“为了晏国,朕当付出些吧,总要……开枝散叶什么的。”

  尚公公哑着声音道:“是。”

  唐诀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道:“唤陈曦来。”

  陈曦到时,已梳洗干净在等唐诀了,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绣荷花的粉色肚兜和白裙,一头长发披下,正坐在镜前梳妆。

  陈曦并未到延宸殿,唐诀的住处她去不了,不过仅此她已满足。

  唐诀入屋时心中有些酸涩,莫名有种束缚感,他看着陈曦的背影觉得透不过气,陈曦从铜镜中看见了他立刻回眸一笑:“陛下。”

  这一声轻唤含羞带臊,却将唐诀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为国,为唐氏江山,他是要做出一些必要的‘任务’,可为他自己,他不愿。

  人活一世,责任许多,他可以为晏国而活,也可以为晏国而死,独独不能为晏国而爱,云谣说,她爱他,所以才愿将自己给他。

  唐诀也想说,他爱云谣,所以才愿与云谣同床共枕,即便她已经离开近一年,即便这一年里他从心如死灰到行尸走肉,又从行尸走肉到心若止水,他看上去似乎已经好过许多了,可剖开这层看上去好多了的皮,皮下依旧是一颗破碎的心。

  他没好,或许此生,他永远也不会好。

  于是唐诀摇头转身:“朕依旧爱她。”

  “那您何时不爱?”陈曦有些慌乱地冲过去从后方抱住了唐诀,眼眶泛红:“妾身可以做得很好,请陛下给妾身一个机会。”

  唐诀此时望着陈曦搂着自己腰洁白柔软的手臂,冷漠地掰开道:“你让朕觉得恶心了。”

  出了明亮的屋中,尚公公愣愣地看着衣冠整整的唐诀。

  “回延宸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