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大清第一卷王>第一百零八章

  八贝勒他们只管在一旁看戏, 弘皙被十四带着撞到一旁,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挥着手臂堪堪站稳,白着脸不知所措。

  齐佑气定神闲站着, 面对着冲到面前, 如同愤怒狮子般的十四阿哥, 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幼稚, 狂妄!

  又一个被康熙宠得无法无天的皇子阿哥!

  齐佑性情温和,却不是毫无原则。他很少在京城, 其他人没有与他相处过, 对他了解实在太少。

  无论在朝堂之上,还是他下放地方。官员们对他或望而生畏,或毕恭毕敬。

  不主动惹事,亦不会怕事。

  居移气养移体,他是在实干中养出来的气势威严。如十四等皇子, 是康熙的宠爱, 养出来的娇纵与不可一世。

  两者一旦对上,胜负高低立现。

  换作以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齐佑会息事宁人拉走弘皙, 不搭理十四的挑衅。

  如今他不会退让,否则,他就成了他们眼里的软柿子, 谁都会上前来踩一脚。

  他该立威了,让他们知晓他的攻击性。

  无论是诚郡王, 还是十四。他们只要撞上来, 他都会即刻打回去。

  十四比齐佑低小半个头, 他迎着齐佑如同古井无波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不受控制阵阵发紧。

  从年纪上来说,齐佑居长。从身份上来说,齐佑是郡王。

  无论哪一种,他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不懂礼数。

  外面已经有朝臣,三三两两朝御书房走来。他若是敢动手,一个冲动狂暴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这辈子得康熙宠爱,从没人敢这般下他的脸。十四胸口萦绕的那股子气尤未平息,拽紧拳头挥了挥,压低声音咬牙道:“有本事,咱们到校场上见真章。”

  齐佑嘴角动了动,连眼神都没再多给一个,转身离开。

  十四被彻底忽略无视,憋得鼻子里喷出的气,好像两条火柱般,呼哧呼哧直响。

  八贝勒不动声色看着,此时走上前,拉着他低声劝了两句,“走,先进御书房再说,等下仔细惹恼了汗阿玛。”

  十四阿哥抬眼看去,立在御书房门外的梁九功,脸上堆满笑,在向齐佑请安。

  他重重哼了声,不屑道:“瞧梁九功那谄媚的模样,真是一条好走狗!”

  八贝勒脸色微变,转头朝四下望了眼,见后面四贝勒与五贝勒两人一起走近了,赶紧推了十四一把,说道:“你少说两句,隔墙有耳。”

  十四才悻悻闭了嘴,冷着脸往御书房走去。

  齐佑与梁九功打了招呼,对垂着脑袋的弘皙说道:“挺直背,打起精神来!”

  弘皙忙挺胸抬头,扯开嘴角挤出一丝笑。

  齐佑听着身后十四走得震天响的脚步声,斜睨了眼笑得难看的弘皙,无语嫌弃。

  进屋请安后,依次落座。康熙在御案后抬起头,眼神扫过众人,在齐佑弘皙与十四身上短暂停留,垂下眼睑,继续低头翻看手上的折子。

  待人都到齐之后,康熙吩咐梁九功领着御前伺候太监,每人手上发了份誊抄的文书。

  众人将文书从头看到尾,皆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交头接耳低声讨论。李光地握着文书,下意识看向空着手,端坐着的齐佑。

  四贝勒眼观四处,早就发现齐佑手上空着,心念一转,就知道这份文书肯定是出自他之手。

  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了,八贝勒转头对九阿哥说了句,九阿哥立刻看向齐佑,对着十四眼神示意。

  十四很快抬头朝齐佑看去,原本按压住的火气,这时渐渐复苏。按耐不住,蹭地站起身,扬声道:“汗阿玛,这上面所记载的情形,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们都看不明白,还请汗阿玛明示。”

  康熙掀起眼皮看了他眼,抬手摆了摆,让他退回去,“你看不明白的话,就好生听着。”他转头看向齐佑,“老七,你且来解释一二。”

  齐佑应声而起,走到屋中央站定,镇定自若说了文书上记载的数据来源,以及近亲成婚,对于后代的危害。

  他视线投向太医正,以及太医院的众医官:“许多疾病,在发生之前都闻所未闻。被大夫郎中发现之后,他们经过琢磨钻研,寻找治疗的方案。但迄今为止,依旧无法治疗癔症,以及出生时的各种缺陷。有些癔症是从娘胎带来,有些是后天所得。无论哪一种,我们都应当尽可能预防,规避。”

  众人不由自主被齐佑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他声音清越温和,吐字清晰。偶尔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手势,风仪无双。

  齐佑说到这里,话语微顿,手往下压,以示强调:“综上所述,朝廷得要广召天下,不允许五服之内的同族,表亲结亲。旗人的人口少,旗人之间互相通婚多年,为了替后代子孙着想,以后不再限制旗汉通婚。”

  众人回过神,惊诧,不解,沉思,嘲讽,种种情绪交织,很是精彩热闹。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十四率先跳了起来,嘴角下撇,冷冷不屑道:“七哥,上千年来,表亲之间就可以通婚,这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难道祖宗规矩,还会有错不成?我对你的说法,恕难苟同。不许表亲之间通婚,决定下得太过儿戏了。”

  有些府里有表亲联姻的官员,心下惊疑不定,纷纷跟着附和:“同族不婚,姨表亲乃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血脉血脉,乃是来自父亲这边的血脉,跟母亲可没半点干系。”

  “是啊是啊,倒没见过他们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些傻子。”

  不过,这句话他们说得没多少底气,京城表亲夫妇所生的孩子,傻子并不鲜见。就算不太傻,也绝对算不上聪明。有些人看似正常,实则脑子不太灵光,好似被堵住了般,总有地方透不过气。

  还有些则是,在儿子辈看不出有何不同,到了孙子辈,疾病缠身,早早就去世了。

  最大的例子,就是纳兰明珠。纳兰家族与皇家联姻频繁,尤其是纳兰揆叙,他生母乃是觉罗氏,再娶了安郡王岳乐的外孙女,无后。

  齐佑不疾不徐答道:“那是因为他们有些孩子早夭,或者尚在母体内就流产,根本没有生出来或者长大的机会。至于血脉,有来自父亲的骨血,也有来自母亲的骨血。为何有些人肖似其母,甚至其祖母。女儿肖父,儿子肖其母,像这般的比例很高。你们随便看看周围就能得知,都是身边活生生的现实。比如,十四弟,你就酷似德妃母。”

  四贝勒不禁看向十四,眼神复杂。十四不止长得像德妃,性情更像。一样固执,且顽冥不化,令人讨厌极了。

  十四嘴张了张,一时被噎住了。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只是康熙的儿子,而与德妃毫无关系。

  齐佑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朝廷只是尽职尽责,一心盼着你们与天底下的百姓,都能平安康顺。若实在不信邪的,朝廷也不会强加阻拦。”

  权贵们为了万世其昌,百姓为了后世子孙。齐佑不相信,他们会拿如此重要的事情去冒险。

  在后世医学发达的时候,照样有表亲偷偷成亲。有些皇室有钱人,为了保持血脉的纯粹,都是近亲结婚。且不限于表亲,甚至还有姐弟,堂兄妹等。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后代被遗传性疾病所折磨。他们能在生前做各种基因检查,避免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如今医学技术落后,只能纯靠碰运气了。

  齐佑提出近亲结婚的危害,一举两得,主要还为了放开满汉联姻。

  十四被齐佑说得哑口无言,眼神瞄向康熙,见他背靠在椅子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言不发听着大家的议论。十四心里顿觉着没底,悻悻坐了回去。

  九阿哥见十四吃瘪,他站了起来,眼里阴狠闪过,皮笑肉不笑对齐佑说道:“七哥,我有件事不明白,你让旗汉联姻,混淆旗汉血脉,究竟是怀着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齐佑不疾不徐答道:“大清江山,有旗人,也有汉人。若是要分太清楚,旗汉就生份了。以前汗玛法曾经下令让旗汉通婚,莫非汗玛法也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我再次强调,愿意与旗人联姻的,继续与旗人联姻。愿意与汉人联姻的,朝廷不再阻止。”

  众人见有选择,一下松了口气。有那聪明的,如今在替家里儿女物色汉官的子女。

  齐佑这时朝九阿哥笑了笑,问道:“九弟向来交游广阔,乐善好施,仗义疏财。视西洋传教士为密友,术士方外之人为贵客。我倒不明白了,九弟究竟是觉着,汉人甚至还不如西洋人,亦或九弟所结交的,乃是有用的汉人,其实骨子里看不起他们?”

  顺治可是身体力行,在后宫立了汉人大福晋。九阿哥脸色涨红,他可不敢说顺治有错,更不敢说看不起汉人。在屋内,有李光地,张廷玉等汉官。

  最令九阿哥呕得吐血的,是听到齐佑提起他仗义疏财。

  皇子阿哥们开府,分到的宅子,皇庄,家什等都不能动。

  皇庄里的庄稼收成,加上俸禄,要供他们养着下人奴才,以及满宅子的妻妾儿女,平时人情往来花销。日子过得还算丰裕,却绝对不够他的“乐善好施”。

  他最大的进账,乃是来自江南的供奉,两淮的盐税。有了钱,他才可以大方,笼络各方人士,收买人心。

  如今这条财路断了,他早已不复从前,没了银子,追随他们的人逐渐减少。连着八贝勒在江南读书人中横溢的才情,都溢得没以前多,快枯竭了。

  康熙这时开了口,说道:“事实证据在面前摆着,岂由得人怀疑,此事就如老七所言那般定了。诸位回去之后,将朝廷决断递到各州府,令他们知悉,并向百姓宣读,解释。过两月选秀之后,你们可以将家中女儿,与汉人联姻,许配给旗人,都由你们自行做主。退下吧。”

  众人见康熙发话,不敢再多议,忙起身见礼告退。

  齐佑并不担心他们会拒绝与汉人联姻,像是李光地等官员的儿孙后代,比起好多虚有其表的勋贵强上数倍,势必会成为香饽饽。

  亲事向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阶层无法跨越太大。权贵与权贵联姻,普通旗人,则与普通汉人老百姓结亲。

  很快,旗汉通婚就会热闹起来。

  弘皙亲眼见到齐佑在众臣面前侃侃而谈,面对着指责与质疑,有理有据做出回应,反击,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他激动不已,紧跟在齐佑身后往外走去,有一肚皮的话等着想要问。

  梁九功走上前,躬身对弘皙说道:“大阿哥,皇上让您且留一留。”

  弘皙脚步停下来,对齐佑说道:“七叔,汗玛法留了我,等下我再来找您。”

  齐佑心下了然,笑着应了,头也不回离开。

  弘皙转身回去,上前请了安。康熙和颜悦色,吩咐他坐了,说道:“今儿个一大早你就去等你七叔了,跟着他可学到了些什么?”

  想到齐佑先前对他的教诲,弘皙心里一紧,嗫嚅着说道:“七叔教了我人情世故,我学到了不少道理。”

  康熙哦了声,好奇问道:“你七叔都教你哪些人情世故了?”

  弘皙跟在康熙身边已久,知晓伴君难。他左右衡量之后,将见到齐佑的经过,全部和盘托出。

  康熙只垂眸听着,不时唔一声。

  让弘皙跟在齐佑身边,康熙还是有所考量,并不能完全放心。

  其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先生教学生,都会留一手。

  没曾想,齐佑教弘皙,比胤礽教儿子都细心,揉碎掰细了教,毫不藏私。

  其二,教人分两种,有往好处教,也有往坏处教。齐佑教弘皙,并非只为了展现他对兄弟的手足之情,在做表面功夫。

  比起良妃没了,九阿哥他们在八贝勒府,替他弄得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治丧。齐佑对兄弟侄儿们的关照培养,授人以渔,才算真正的友爱兄弟。

  弘皙心中没底,心一横,将前面与十四的争吵,前后经过仔仔细细说了:“汗阿玛,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七叔。”

  在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岂能逃脱康熙的眼睛。具体的争吵内容他不知晓,十四都跟头牛犊般冲向齐佑,两人肯定发生了大矛盾。

  怪不得先前十四对齐佑百般挑刺,康熙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

  十四与齐佑哥俩都没见过几次,唯一能让他们起冲突的原因,是受了八贝勒九阿哥的挑拨。

  齐佑所言的满汉联姻,不仅关系着满汉关系,还关乎着江山社稷的安危。

  十四公私不分,不顾念与胤礽乃是血脉兄弟,蛮横跋扈欺负弘皙这个侄儿。

  九阿哥亦一样,他到处捞钱,替八贝勒收买人心,两人真真是既可恶,又愚蠢透顶!

  更令康熙心寒,且警惕忌惮的是,他好几个儿子,都跟那失心疯般,围在了八贝勒周围,替他冲锋陷阵。

  康熙温言细语对弘皙说了几句话,让他好生跟在齐佑身边学习,便让他退下了。

  御书房安静下来,康熙独自坐在御案前,陷入了沉思中。

  许久,他暗哑着嗓子,唤了梁九功上前,铺纸磨墨,肃立在旁伺候。

  康熙提笔在纸上写完,从头到尾再检查了一遍。取出私印盖了,再盖上了玉玺。

  梁九功在旁边瞄见,不禁浑身一凛。他垂下脑袋,不敢再多看。却暗自庆幸,真正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