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大清第一卷王>第八十九章

  康熙回过神, 马上察觉到不对劲,齐佑这是要放大招啊!他赶紧让李光地他们退下,独自留下了齐佑。

  尽管外面春寒料峭,齐佑温润的眉眼, 依旧一片平静, 让人看了, 心不知不觉跟着平缓下来。

  康熙急躁的心情, 渐渐趋于平静,他语重心长说道:“老七, 你究竟想做什么?”

  齐佑讶异了下, 说道:“汗阿玛,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我被人告发,我就该站在公堂上,做出回应, 与告状之人打官司啊!”

  康熙瞪着齐佑, 骂道:“你个兔崽子......脸面,脸面!你可是要故意气我?这样成何体统, 口子一开,以后其他人还不得有样学样!”

  齐佑好笑地问道:“汗阿玛, 身正不怕影子斜,究竟在怕什么呢?”

  康熙被噎得,差点儿没脱口而出你不怕, 可其他人怕,皇家宗室都怕!

  齐佑真是打定主意要趁机修改律法, 正一正从上到下乱七八糟的风气。

  他同样深知, 如果这样做, 说不定他会被巨浪击得粉碎。

  因为大清上下太烂,太多不能见光的东西,太过腐朽。只撕开一道小口子,释放的臭气,就能笼罩住整个大清。

  怕动荡就不做了吗?

  因为约定习俗的烂规矩太多,就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不啊!

  如果朝廷上下权贵官员都如此,齐佑只同意该将他们都绳之以法。

  若是因此大清会灭亡,他只会认为大清没有存在的必要。

  康熙再次叹息,说道:“大家都知道你受了冤枉。别说你,在私下里,我受的骂名还少吗?我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以啊!”

  齐佑心里涌起深深的悲哀,他定定看着康熙,说道:“汗阿玛,他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让他们碍眼,而是因着我在做事,真正的做事。他们害怕了,害怕利益受损,害怕暴露他们的无能,所以会千方百计站出来阻挠。他们还在折子里说我在收买民心,如果他们也能如我一样,照着我的方式做事,都出来收买民心,该有多好啊!”

  康熙脸色灰败了几分,怔怔坐在那里,半晌无言。

  齐佑声音低缓,却铿锵有力地道:“汗阿玛您瞧,这一切,是不是荒谬透顶?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要天下太平,吃饱穿暖罢了。得不到民心,是因为民在吃苦受罪啊!这般浅显的道理,任谁都懂。他们也知道,如何做才能得民心。可他们偏偏不这么做,偏偏要与民心背道而驰,他们这是要盼着要大清灭亡啊!”

  康熙胸脯起伏,神色黯然,嘴角耷拉下去,手抵着疲惫的眉心,脑子里跳动着疼。

  齐佑的话,如同风霜刀剑,一刀刀直抵人心。

  挥开迷雾,揭露真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来利往,权欲熏心,让朝廷背离民心,乃是亡国之相。

  康熙用力拽紧了拳头,声音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说道:“你既然受了冤,就站出去吧,在公堂上做出回应!”

  齐佑静默片刻,坦白问道:“汗阿玛,要审到何种地步?”

  康熙嘴里泛起了阵阵苦涩,侧头避开齐佑清澈的眼眸,深深靠在椅背里,看着远方某处。

  许久后,齐佑听到康熙从声音中挤出一丝声音,含糊着说道:“不要太过急躁。”

  齐佑暗中长叹。

  康熙终归还是有顾虑,若是真查清楚了,掀开来的东西并不好看。

  家丑,亦是国丑。

  康熙很快召大学士,太子直郡王等人到了乾清宫,宣布由李光地等大学士为首,刑部大理寺理事厅,步兵巡抚衙门一起,联合审查此案。

  原本要反对的太子等人,在康熙强硬的态度下,识相闭了嘴。

  齐佑因着是案情当事人,除了上堂之外,其他一概回避。

  穷苦百姓与郡王爷的官司开堂审案,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几乎瞬间传遍了京城。

  前来看热闹,探消息的各路人马,几乎将衙门层层包围起来。

  托合齐不但派出了番役前去维持秩序,甚至将守卫京城的兵都调了来,免得出岔子。

  到处都是人,马车已经过不去。齐佑的马车,在离步兵巡抚衙门还有两个街口时,被迫停下走路前去公堂。

  护卫与得高桂和,紧张地围在齐佑身边,护着他从人群中走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兴奋至极看着齐佑,交谈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淳郡王没在京城,很少见到他,没想到长这么俊啊!”

  “俊有何用,他的左脚.....”

  “哎哟,你快闭嘴吧,胆敢议论王爷,你不要命了?”

  “淳郡王是好人呐!你可还记得当年京城里,有好些无家可归的乞丐,被步兵巡抚衙门的人都捉走了?”

  京城街头巷尾的乞丐们,当年被步兵巡抚衙门的番役全部带走,哀嚎叫嚷声传遍了京城。

  好些人都记得那时候的恐怖,他们以为出了大事,吓得偷偷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吵闹哭喊。

  “听说他们被拉走去做苦力了,好些人都没活下来呢!”

  “你放屁!那些人可活得好好的,比你我过得好多了!他们先去了顺义修路建屋,后来淳郡王去了北地,他们过两年也跟去了,继续在那边修路建屋。淳郡王回京城的时候,有些留在了当地成家,有些跟着回来。哎哟你可不知,好几个都绫罗绸缎加身,吃香喝辣,在顺义做有钱老爷享福呢!”

  “还有这等好事,乞丐也能有那等福气?”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我姑母一家搬到顺义做买卖,恰好有人做了我姑母的邻居。你不信这个,那京城惠民局的那些孤儿们,他们都好好的在顺义上学读书,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当年惠民局把孤儿们送到顺义时,传得更难听,说要把他们拿去剖腹取心,供给贵人们延年益寿。

  有那消息灵通的,插嘴说道:“淳郡王是贵人,哪会与我们一样,吃这些粗粮陈粮。他自己拿出银子来,买粮食送到了北地去赈济百姓呢。”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通了。开始还在纳闷儿,淳郡王买这些粮食作甚,他府里哪会缺饭吃,感情都是做善事啊!”

  议论不绝,挤在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对齐佑愈发敬佩。

  齐佑充耳不闻两旁的议论,步伐从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公堂。

  已经到了的李光地等人,忙起身相迎,齐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今儿个是被告,不讲究这些虚礼。”

  托合齐赶紧吩咐番役搬了圈椅摆在一旁,齐佑顺势坐了。

  几个状告齐佑的苦主,跪趴在那里,吓得全身簌簌发抖。

  找到他们的人曾说过,他们只需得上堂告状就行。他们敢来告状,京城的人盯着呢,不会有人真拿他们如何。

  衙门连公堂都不会开,只是走个过场,顶多挨几板子打。

  有钱拿,还不用担事。他们几人家里都穷极了,一大家子,有老有小等着张嘴吃饭,冬天都差点没熬过去。

  京城的春季照样冷得死人,就算到了夏日也不会好。大杂院里到处都是虫蚁,臭不可闻,热得人能掉一层皮。

  周而复始,熬过一年又一年,还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他们这几人拿到了银子,先出去吃了顿饱肉。吃到肉都顶到了喉咙,实在塞不下了,才打着嗝前来告状。

  公堂里没有火盆,高墙青瓦不透风,光洁的青石地面,却比大杂院还冷几分。

  从清早等到午后,吃到肚子里的肉,此刻好似冻在了肠子里。为首的李二,哆嗦哽咽了几下,一个没忍住,嗷地一声,吐得地上到处都是。

  堂上的托合齐正要问话,此时瞪直了眼,气得大骂:“大胆,竟敢玷污公堂!”

  坐在托合齐旁边的李光地,深深皱起了眉头,说道:“先清扫一下吧,看来,粗粮杂粮吃不起,这一大早的,大肉倒没少吃。”

  赔坐在两边的索额图等人心思各异,不咸不淡笑了几声。

  齐佑看着李二他们,眼神闪过丝丝怜悯。

  有些人是仗着坏而变蠢,有些人是因着穷而变坏。

  番役洒扫之后,托合齐开始了审案,说道:“李二,你们几人状告淳郡王买空了粮食铺的粮食,使得粮食价钱上涨,可有证据?”

  李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草民平时惯常去聚财粮食铺买粮食。昨晚夜里没米下锅,前去买粮时,马掌柜告诉草民,粮食都被淳郡王买空了,铺子没了粮食,还涨了价。他们几人都一样,可以替草民作证。”

  其他几人跟着答了,证实了李二的说法。

  聚财粮食铺与告状几人所在的大宅院,隔着一条胡同。铺子主要买卖陈粮粗粮,做周围穷苦人的生意,平时价钱还算公道,周围百姓大多都在这里买粮食。

  这场案子,早已经不在案件本身。托合齐没有追究先前李二吃肉的细节,当即吩咐传聚财粮食铺的马掌柜。

  李光地这时开了口,对托合齐说道:“周围的粮食铺价钱,也一并去打听一下吧。”

  托合齐烦躁不已,骂李光地又出来添乱,心知肚明的事情,偏生要兴师动众。

  托合齐目光飞快扫过端坐在一旁,始终神色淡然的齐佑。见他没有反应,按照李光地的话,吩咐番役去询问周围粮食铺的价钱。

  过了一阵,番役带回了马掌柜,问粮食价钱的番役,也陆陆续续回了衙门。

  马掌柜看上去见过世面,面对着堂上的达官贵人,开始时紧张了下,很快就松弛下来回了话:“先前草民并不知道是谁来买粮食,一听是五百两的大买卖,草民知晓肯定是贵人,更不敢多问。来人也大方,听说草民铺子里有粮食,就留了些定银,约好过两日来拉粮食时,再付剩下的钱。来人遵守信诺,准时拿了银子,拉走了粮食。后来草民才知道,并非只有草民的铺子接了这笔买卖,还有其他铺子也接了。有传言说,贵人要在京城广收粮食,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本来就比寻常时候贵。若是京城的粮食被买空,涨价则是必然。大人,只凭着草民的铺子,哪能能将粮食价钱涨上去,粮食荒,粮价才会升高啊!”

  托合齐愣在那里,与李光地对视一眼,一时没有做声。

  马掌柜拿出准备好的账本,说道:“大人,这是草民铺子里的账册,这笔买卖,如实记在了账本上。”

  托合齐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齐佑。齐佑依然端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先前下属跟托合齐已经偷偷回禀过,他进宫时,就差人去李二等人周围打听过,齐佑只在铺子里买了一百两的粮食。

  如今马掌柜说铺子里卖给了齐佑五百两的粮食,对方反应动作还挺快,将账册都改好了。

  如此一来,藏在后面的对手也不弱。康熙居然同意开堂审案,干净利落出了手,打算将齐佑的罪名坐实了。

  托合齐看过账册后,递给了旁边的李光地。账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托合齐的手上。

  托合齐拿着账册,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给扔到火盆里化为灰烬。

  康熙既然同意审案......

  反正都是上面的旨意,谁赢谁输,端看证据,托合齐干脆豁了出去,传番役上前回了周围铺子的粮食价钱。

  番役询问了几家铺子,有些涨了价,有些与以前的价钱一样。

  李光地听完,说道:“若说粮食价钱,你我估计都没有老百姓清楚。外面真好人多,不如传几人来问问吧。”

  托合齐不知其意,不过,既然李光地站出来,他正求之不得,当即让番役随便叫了几人进公堂。

  李光地问得也简单,只问了平时他们在何处买粮,以及粮食价钱。

  若是粮食有涨价的,则是从何时开始涨。

  一问一答中,堂上的聪明人,就琢磨出了问题。

  京城其他地方的粮食价格基本趋于正常,但告状几人周围的粮食铺子价钱,好几家突然提价近两成,宣布缺粮。

  涨价的日期,则在昨日。

  齐佑在五日前买走粮食,按照常理,以及聚财粮食铺马掌柜的说法,他们认定了粮食短缺,最迟应当在前三日就开始涨价。

  李光地沉思了下,转头问托合齐:“托大人可知道,聚财粮食铺的仓库中可有存粮?”

  托合齐心下恼怒,暗自埋冤句李光地多事,面上却是一团和气,说道:“李大人,先前你只说查粮食价钱,我便没让人去查仓库。再说仓库重地,也没道理去查啊!”

  齐佑这时总算动了一下,说道:“恰好,我这里也有账本。我让人在聚财粮食铺,只买了一百两银子的粮食。定银收条尚在,上面注明了按照几成的价钱付定银。”

  番役上前,双手接过了齐佑拿出来的收条,交给了托合齐。

  托合齐心里一松,看完收条之后,递给李光地他们,沉下脸质问马掌柜,说道:“王爷只在你铺子付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银,为何你要说王爷买了五百两银子的粮食,你究竟是何居心?”

  马掌柜脸色微变,赶紧跪下来,喊冤道:“大人明鉴,草民句句属实。不敢瞒大人,草民这里也有收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乃是五百两银子的定银啊!”

  托合齐愣住,拿了马掌柜的收条一看,见到上面果然写着照五百两的买卖,收取两成的定银,共计一百两。

  齐佑笑了笑,不紧不慢拿出了另外一份册子,说道:“我送到北地的粮食,是付了银子,请京城的车马行运送。一家车马行的脚夫不够,我买了三家的粮食,就干脆分开请了三家车马行。在聚财粮食铺所买的粮食最少,交由就近赵家车马行的脚夫运送。这是我与赵家车马行的来往收据,给他们在衙门办理的过关文书留底。”

  来往收据可以不承认,过关文书上,则清清楚楚写明了运送的货物,以及数量。

  五百两的粮食,与一百两的粮食,需要的车马数相差实在是太大。若是过关文书上的数额与实际对不上,哪怕是齐佑的车马,在关口也会被查。

  齐佑不疾不徐道:“车马运送粮食走得慢,你们可以快马加鞭去追,查清楚我究竟从京城拉走了多少粮食,与过关文书可否能对上。”

  马掌柜这时再也不敢狡辩了,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垂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齐佑站了起身,慢慢踱步到马掌柜跟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马掌柜飞快掀起眼皮,迎上了齐佑的淡然目光。

  不知为何,马掌柜感到好似有座山,直朝他头顶压下,使得他气都透不过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你也是个拿钱办事的。”齐佑轻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背后的东家,我也不问了。因为你不敢说,至少在这里不敢说,说了就是个死字。你死不足惜,照着你这个年纪,应该有孙儿辈了吧?”

  马掌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齐佑猛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呐!”

  齐佑垂眼望去,突然,拔高了些声音说道:“我还知晓,十多年前,你在哪个庄子做管事。”

  马掌柜神色大骇,浑身一软,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铺子的东家难查,旗人权贵为了回避,压根儿不会露面。

  知晓了马掌柜以前在哪个庄子上做管事,就知晓了他背后的主使。

  齐佑没再继续说下去,对李光地托合齐等人点点头,“与我先前说的那样,照着律法判吧。这里应当没我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托合齐等人回过神,齐佑已经转身朝公堂外走去。清瘦高挑的背影,如以前一样,挺得笔直。

  齐佑望了眼天色,上了马车后,吩咐道:“进宫。”

  案子审完了,齐佑没有在众人面前让康熙没脸,揭开背后的指使人。

  正好公私兼顾,他要狠狠打回去,脱掉他们几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