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剌上一刀，如今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云柔从未因为这些事情后悔过，如今也不会因为他改变主意，本来他有足够充足漫长的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件事，可如今事情却是忽然间撞到他面前，逼迫着他做出选择。
当年他没能劝下云柔，如今他亦是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他一直都像他不断地妥协，自愿也好，被迫也罢，都是顺着她意思来。
已经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答应她吧。
段凌能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着，越来越大，逐渐压过其他声音。
反正你也死了，等云柔走后，你也该去投胎转世了，正好就去奈何桥上等她，她等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总不能在最后还让她等吧。
今生续不尽的缘，蹉跎到来生，也是个结局。
更多的声音从心底涌出，糅杂在一起，吵乱不休，喋喋不休，逐渐占据着他全部的思绪，逼迫着他点头。
段凌：“好……”
段凌的声音干巴巴的，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停顿了半晌，像是在消化自己说的话，随后又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到这个时候也不忘安慰云柔。
段凌：“我答应你……别哭了……”
这话终于说出口了，段凌竟无端的松了口气，心口上一直压着的东西消失了，冰凉的风灌了进来，吹的他整个身体都是冰冷麻木，没有半点感觉。
不过他早就死了，留在这的只是一缕残魂，本就不该感受到任何悲喜。
云姬强忍着泪重重的点头，嘴唇颤抖着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嗫嚅着道。
云姬：“对不起……”
段凌：“你我之间何需要这些。”
段凌笑了笑，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灵力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冰冷的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颊，眼泪烫的惊人，仿佛是滚滚岩浆，烫的他指尖都在颤抖着。
段凌：“这一回该是我等你了。”
段凌温柔悲伤的注视着她，云姬不敢看，心里知道，这辈子到底是自己负了他。
另一边，顾锦再一次擒住了闻人默，却没有做什么，而是听着云姬和段凌两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和哭泣声怔怔出神。
闻人默：“有这样的人看守魔族封印，难怪千年间魔族封印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哪怕被押住，闻人默依然不忘着和顾锦说上两句话，顾锦有些头疼，甚至想撕下一块布来堵住他的嘴，但奈何一只手擒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脖子，着实腾不出空来堵住他的嘴，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耳朵了。
顾锦：“你要是不来捣乱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破事。”
要不是因为这些，这会儿他指不定和小徒弟在哪醉生梦死，逍遥快活呢。
顾锦腹诽着，心里有几分不痛快，默默地将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听到闻人默忍不住疼痛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闻人默视线一扫，那两只魔兽就在不远处，却都夹紧了尾巴，不敢上前半步，感觉到闻人默的注视后也都是默契的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顾锦留给它们的心理阴影比他打多了，它们可不想再感受一下被剪爪子的恐惧。
没得指望了，只能靠自己。
闻人默闭了闭眼，本来就没对它们抱有什么希望，能耽误些时间就行，如今时机也差不多了，该准备收网了。
闻人默：“云姬守了魔族封印千年，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你的徒弟就是那魔族少主，会不会后悔没有将他杀了，反而白白的放走了他？”
顾锦神情不变，甚至还嘲笑的看了他一眼。
顾锦：“我徒弟虽不在这，但我这个做师尊的也不能由着你这么污蔑我的徒弟，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合欢弟子，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魔族少主。”
闻人默笑了，被这样押在地上，脸和衣服都沾满了草屑和尘土，狼狈不堪，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而闲适，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闻人默：“合欢掌门思虑周全，难怪不惜动手也要将花无欢送出去，这是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对吗？”
顾锦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闻人默：“不过我若是合欢掌门的话，倒是会将他留在身边，残乌的动静想必现在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会应该都在往这边来，万一花无欢他们回程的时候遇上了谁，他现在又在昏迷中，万一控制不住，暴露出什么，你又不在身边，你说到时候孰能护着他？”
顾锦：“我敢让他们带着小徒弟走，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这种雕虫小技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倒不如好好珍惜一下剩下的时间吧。”
在他们相互试探的时候，那边的聊天似乎也告了一个段落，只是看两人表情就知道最后讨论的结果如何了。
两人走了过来，顾锦因要压着闻人默，无法站起来，便直接抬眼看着两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顾锦：“商量好了如何处置他了？”
云姬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闻言点了点头，段凌则是向着顾锦抱拳，带着歉意道。
段凌：“方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我想清楚了，既然云姬已经想清楚了，我一定会尊重她的决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顾锦却能感同身受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心中积压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闻人默：“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考虑一下。”
闻人默不合时宜的插话，打断了顾锦的叹息，段凌则是摇头。
段凌：“哪怕不是云姬，也需要其他人用相应的寿元注入进封印中，这样的事情云姬是不会同意的。”
见游说不动，闻人默还想继续挣扎一番，但顾锦已经不愿再耽误下去，生怕再发生什么变故，不给闻人默继续说话的时间，在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雪蓦然出现在他的胸口，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的刺进了他的胸膛前，几缕殷红的鲜血沿着剑刃流出，闻人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子一软，彻底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他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笑，像是在嘲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