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每日都是好天气,耿宁舒也就天天去马场报到。

  出过三福晋上门找茬的事情之后,四爷特意给她找了块更僻静的地方让她练习。可这日她照常过去的时候,那地方已经有人在了,还是她认识的人。

  白果远远认了出来,不大高兴地嘟起嘴,“她怎么在这?”

  阿飞有些尴尬,“奴才也不知晓,这就派人去问问。”

  “不必这么麻烦,”耿宁舒甩着手中的马鞭大步往里走,“直接去问本人不就立刻清楚了?”

  她带着的人多,对方很快就发现了朝她走过来,笑眯眯地先开口,“耿格格好。”

  耿宁舒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好巧,钮祜禄格格怎么在这?”

  钮祜禄格格笑容很是亲切,“主子爷说既然来了草原,就不用总拘在帐子里,可以尝试一下骑马,就让我到这边来了。”

  她指着不远处刚刚牵着的马匹道:“还好给我安排的是匹小马,要不然我还真有些害怕呢。”

  那匹马耿宁舒也认识,是她前些天骑的果下马,这就换新人用了,看来四爷是想跟钮祜禄格格更深入发展一下了。

  核桃也听出里头的意思,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怕她伤心难过,可她心里倒是非常平静。

  耿宁舒从始至终都很清楚,四爷有很多女人,她的得宠只是一时的,总会有新人出来替代自己。

  她又不指望着他的恩宠,她盼着的是早日退休,自然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弘历那小子都是从钮祜禄格格的肚子里出来的。

  耿宁舒没有跟她抢果下马,只说:“那祝你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学了这些天,已经征服了果下马,现在正好可以换上大马,就另外去挑了一匹马练起来。

  钮祜禄格格看着她就这么淡然地走了,诧异极了,她竟然没生气?

  她那样不饶人的性子,自己牵走了她的马,还故意透露出主子爷的恩宠,竟然都没闹起来,看来还是有些心机在的。

  钮祜禄格格盯着她骑马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牵着果下马继续走动。

  白果忿忿道:“格格,她好讨厌,她是故意在学你!”

  耿宁舒满不在乎地笑笑,“她要学我哪里管得住,别总想着这些事情了,除了让自己不痛快之外完全没好处。”

  真要桩桩件件都计较,她怕自己很快就乳腺结节了,在这种年代,这病可不好治。

  到了午睡的时间门,耿宁舒歇息了往回走。她前脚刚出马场,后脚钮祜禄格格也同步点击跟随。

  她走了四爷就不会过来了,自己待在马场晒着也没意义,所以她严格按照耿宁舒的行程走。

  白果气得直跺脚,“学人精!”

  耿宁舒没搭理,回到主帐之后就吩咐两人,“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到了下午就都搬回我那个帐子去。”

  木兰的毡包比路上的多,她不用跟钮祜禄格格挤一个地方,拥有了自己单独的帐子。只不过路上都在主帐住习惯了,四爷也没提让她搬回去,就这么顺势一直住着了,现在怕是不太方便了,与其等着到时候被赶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搬回来。

  白果不明白她的意思,张嘴就想问,被核桃给拦了下来,冲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把话又憋了回去。

  到了下午,四爷会过来马场看看,钮祜禄格格一直注意着那边,看到他的身影,就叫住了在旁边骑马的耿宁舒。

  “耿格格,我看你骑得很不错,能教教我吗?他们说的我都有些不大明白。”

  牵走她的马,占了她练习的地盘,耿宁舒都不在乎,不过这个不行。她自己练的时间门都不够呢,不乐意腾出手来教别人。

  “我自己还是个半吊子呢,这水平可不敢教你。”

  说话的工夫,四爷已经大步走到了她们面前,待两人行过礼之后,他问道:“今日骑得如何?”

  耿宁舒自从知道他想换人以后,就没有自作多情以为他是来关心自己的,指使干脆敷衍地答了句,“尚可。”

  钮祜禄格格则有些羞赧地笑起来,“耿格格骑术精进,奴才看着好生羡慕,可是奴才手脚笨拙,还不得要领呢。”

  这话里就有点撒娇的意思了,耿宁舒立马乖觉接话,“刚才钮祜禄格格还想让奴才帮帮她呢,主子爷来了正好,您骑术精湛可以教她。”

  你们两个之间门暧昧套路就行了,别总是来打扰她练习呀,她现在眼看要失宠,更需要万岁爷的赏赐攒小金库了。

  说完耿宁舒就骑着马往更偏的地方去了,把场子让给了他们,坚决不当电灯泡。

  她走得那样快,四爷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

  还有些后知后觉的,她这是,吃醋了?

  钮祜禄格格还在茶言茶语,“耿格格是不是生奴才的气了?奴才没有这个意思的,爷要不带奴才去解释一下?”

  四爷的视线这才回到她的身上,看到她身边的果下马微微皱了眉,“你怎么牵了这匹马?”

  这是他专门给耿宁舒找的,难怪她刚才骑了另外的大马走。

  钮祜禄格格没想到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话,问起了这个,愣了愣才道:“奴才来了马场,他们就给了奴才这匹。”

  “苏培盛,”四爷吩咐道:“带钮祜禄格格去挑一匹她喜欢的马过来。”

  钮祜禄格格脑子有些懵,怎么盯着她换马,不提去跟耿宁舒解释的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四爷已经唤来了越影,朝着耿宁舒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耽搁了一会儿时间门,他没找到耿宁舒,这时候回马场跟钮祜禄氏在一块可能会让她误会更深,他索性回了主帐等。

  回去之后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耿格格的东西呢?”

  她的衣裳零食,还有话本全都不见了。

  守着帐子的宫女回道:“耿格格让核桃白果搬回她自己的帐子去了。”

  四爷皱眉,“搬回去干什么?”

  他质问的口气让宫女缩了缩脑袋,“奴才不知。”

  四爷立刻掀了帘子出去,果然在耿宁舒的帐子里发现东西都好好摆着,他就坐在那等。

  太阳落山之后,耿宁舒才回来,进了自己的帐子被吓了一跳,“爷怎么在这?”

  四爷让人都下去了,这才问:“怎么突然要到这里住?是那边住得不舒服,还是谁伺候的不好?”

  耿宁舒就解释道:“都不是,奴才在主帐里住着总是不大好的,会影响您跟其他人的。”

  四爷没听明白,“影响谁?”

  耿宁舒无奈,既然委婉的说法听不懂,那就只能直接说了,“您和钮祜禄格格。”

  四爷知道她吃醋了,但没想到居然生了这么大的气,“我跟钮祜禄格格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爷你不用跟我解释的,”耿宁舒打断道:“您喜欢钮祜禄格格没事的,只是有一条,能不能让奴才别跟她在同一个地方骑马?”她会影响自己的进度。

  四爷更是冤枉,“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不是你喜欢她吗?”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不仅没有,还挺烦她的。

  四爷又问:“在行宫你们不是很合得来?”

  耿宁舒也不装什么姐妹情深,“那是她自己偏要过来的。”

  四爷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行,明天给你换个地方。”

  “今天是她说想陪你骑马,我才让她去的。”

  耿宁舒惊讶挑眉,这跟钮祜禄格格说的可不一样,在她嘴里是四爷主动让她过去的。

  四爷又说:“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打发她去别处,不给你添堵。”

  耿宁舒以为的失宠没有来到,又被连人带行李搬回了主帐。

  接下来的日子她再没见到过钮祜禄格格,清静了许多。听说她每日都去很远的地方学骑马,连中午都不许回来休息,累得跟狗一样,回到帐子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门过来找她。

  *

  耿宁舒苦心学习骑术的时候,康熙爷也没闲着,蒙古各部族轮番觐见过一遍之后,八公主的婚礼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康熙爷亲封她为和硕温恪公主,下嫁给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

  有皇帝亲自送嫁,婚礼的排场非常大,就连耿宁舒这样的后院格格也安排了席面,只不过坐在很后头,桌上放的菜色也不怎么样。

  她没怎么吃,光顾着四处看了,毕竟是头一回参加古代的婚礼,还是草原上的。

  新人上前行李的时候,虽然盖着红盖头,可耿宁舒看到新娘子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像是在哭。她叹了口气,和亲比普通的嫁人还要惨,背井离乡的,更是从宫中养尊处优的公主直接到了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草原上。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哪能过上高兴日子,难怪清朝和亲的公主们普遍都早逝。

  礼毕之后,他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常,一直闹到了很晚。回到自己帐子里,袁有余把饭菜提了上来,四爷也跟着吃,吃了没两口,外头来报,“主子爷,十三爷来找您了。”

  耿宁舒一愣,刚想说要不要回避一下,十三爷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坛子,浑身的酒气。

  他踉跄着到了四爷面前,满面哀戚,“额娘走了,四哥,为什么现在就连妹妹也要和我分离远嫁到这来。”

  耿宁舒这才知道,今天出嫁的这位八公主,是十三爷的亲妹妹。

  “苏培盛,让人去外头守着,别叫人靠近。”老十三是个真性情的人,四爷担心酒气冲头说出什么话来被人听了去。

  四爷不大会劝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听十三爷说着话,陪他喝着酒,两人一碗接着一碗,都没停下来过。

  耿宁舒看着都觉得胃疼,默默给他们那边推了一盘花生米过去,她知道四爷心里也不快活。明明已经建立了大国,却还要用妹妹来安抚这些部落,他很是憋闷。

  十三爷灌了一口酒,“四哥,你还记得当年八妹妹那么小一个,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转眼竟这么大了,都嫁人了,以后……以后不知还能见着几回面。”

  说到后来,他的眼里落下泪来。

  帐子里气氛很凝重,耿宁舒心里也沉甸甸的,稍有安慰的是八公主嫁的这个部落在蒙古四十九部,是实力强劲,颇受恩宠的,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吧。

  这场大婚足足办了三天,给足了蒙古面子。

  狂欢过后,康熙爷大手一挥开启了重头戏——木兰秋狝。